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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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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创生，万物有灵。便有凡人飞升成神，也有草木飞禽修炼为神，更有天地蕴化而成神。
而人世间，时有战乱，人心生魔，为祸世间。
故帝君将魔逐至忘川之外，以忘川为界，分离人魔。
于是人间始得太平。
松月山，九霄台，有一位仙人，名唤松月。
他一袭青袍，身姿缥缈，面如冠玉，却望着人间，透着忧愁。
而天边五色云霞中，紫电闪过，便有神翩然而至。
落于九霄台，他一袭纱白，青丝三千，流泻肩头，身形略为清瘦，一双宝石蓝的眸子很是灵动。
松月见到他，便喃喃地问道：“云螭，你懂情爱么？”
云螭翩然一笑，道：“我自降生，便为神体，没有经历过人间的情爱。但我看到过——”
“男子与女子厮守，恩爱到老。便也觉得，不过是那么回事。”
松月摇摇头，道：“你不懂。我虽飞升成仙，却总是情障缠身。前不久，我刚去人间看她——”
“你去看她做什么？”云螭不解地问。
松月似乎回想起了很多往事，说道：“我飞升的那一世，我们相伴了二十多年。而我如今看着她，生老病死，轮回几世，心里却很空。我便知道，我还放不下她。我想去轮回看看她，你陪我一起去忘川吧。”
忘川界——
“传说这忘川水可忘世间一切。我以前偷偷取来喝过的，”松月苦笑道，“本来以为都忘记了，没想到，一见到她，便全都想起来了。”
云螭好奇地望向忘川，只见忘川之下，黑浊一片，看不见底。
这谁能喝么？他轻轻地皱了皱眉。
“过了这忘川，便能入轮回了。”松月乘舟，慢慢飘向了对岸。
“那你还回来么？”云螭忍不住问道。
“也许马上就回来了，也许......就不回来了。”说到最后，松月有些黯然，心里竟然有些羡慕无忧无虑的云螭。要是能像他一样，简单快乐就好了。
“我会等着你的！你一定要回来！”小舟渐渐远去，云螭朝着松月大喊。
只见远处的松月挥了挥手，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你一定要回来啊，云螭在心里默默地想。
逍遥几万年的云螭，此刻竟是有些失落。
他远远地看着人间百态，便觉得虽然离得很近，看着这些，但这些离自己都很遥远。
于是他在川边站了很久，还是不明白松月为何要去轮回受苦，为何要一直看着那个人。
“人间有什么好的......”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生出了好奇。
“人世间有苦，也有乐。小仙君不懂吗？”云螭闻言，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位老人。
他脸上尽是褶皱，笑起来特别明显。而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位玄衣男子，骨相俊美，面色冷峻，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这人生的真是好看，虽是冷面，但也是个十足的美人。
云螭心里想着，便觉得他们并不普通，随即好奇问道：“你们是人么？”
老人笑道：“不是。虽然我们不是人，但我们曾经与人相处，由人而生，也算是与人相近。”
“我没有做过人，所以我不懂。”云螭见老人和善，便说道。
其实，当松月去轮回的时候，他也是有些跟着想去的。但是他由天地而生，灵气蕴化，难以进入轮回。
“哦？竟是这样么？”老人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子。
玄衣男子看向云螭，脸上的冰似乎有些融化了。但他还是冷冷地说：“仙君自然是与人不同的，怎么会懂。”
云螭听了这话，便觉有些难受，闷闷的。面上虽然不高兴，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一甩身便走了。
老人有些汗颜，自己的主人向来说话都不太好听，自己虽然习惯了，但旁人听去定是有些不舒服的。于是他便想好心地提醒一下，说道：“尊主，您刚才是有些不高兴么？我听你对那小仙君说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些。”
“是么？我一向如此。”玄衣男子还是冷冷地说道。
但一转头，他心里又冒出了刚才那个小仙君的身影。
面相倒是极为清秀，可惜什么都不懂。
老人自然是不清楚自家主人在想什么，有些无奈。他尴尬地笑了笑，便随着玄衣男子走了。
云螭回到神界，遇见了帝君。
帝君向来一副清冷模样，此刻见了云螭，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云螭回想着刚才的情境，便有些气呼呼地说道：“做不成人，难道是我故意的么！人间疾苦我自是不懂，因为我在神界待了几万年，从来没有离开过，怎么去感受！”
帝君似乎明白了什么，温声说道：“小云螭是想做人么？”
云螭喃喃地说道：“松月做了仙人几万年，还是想回人间。我与他相伴几万年，他却丝毫不挂念地走了，要去看看人间那女子......”
帝君看着云螭有些委屈的模样，笑着说：“他是情缘未了，等断干净了，自然会回来。你若是也想去看看他，也是有办法的。”
云螭抬头问：“有什么办法么？”
帝君语重心长地着说：“你是天地所化之神，没法入轮回。但我可以帮你重回天地间，转生为人。神力还在一些，保你灵识不会消散。不过，若是还未觉醒，便失了神力，就会永远消散于天地间了——
不过，你灵力太过强大，一旦降生，恐怕会夺了他人气运。所以，你自身的气运需要抽掉一些。”
“会怎么样？”云螭问。
“嗯，气运总是会向多处流动，若是抽掉九成的气运，估计就差不多了。简单地说，就是——你会倒霉一些，但与常人应该差不多了。”帝君笑着说。
“哦——”云螭应声道。
做个凡人，运气好坏，应该都没多大关系。
于是他便答应了。
帝君有些疼惜地看着他：“我会找个人，抽一道神念附在他身上，将来觉醒之后，若是有什么情况，你便可以找他。”
“好，谢谢帝君。”云螭有些高兴。
想到忘川边上，那个冷冰冰的人，云螭暗哼一声，便觉得心情畅快极了。
云螭闭上眼睛，感受到自己的神识穿过云层，飞落到了人间。
风里似乎有一阵梅香——
这是他意识里想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沉沉的长眠。
天地之间，顿生一阵磅礴的灵气。
而另一边——
在魔界，数万个魔俯首跪拜，一句话都不敢说，而高台之上，玄衣男子冷眼看着底下的一切。他的身旁是位有着威严之气的老人。
这就是曾在忘川边上的主仆二人。
远远地，他似乎看到了一束极光划过。
有神陨落了么？
他想着，便不由地移步到了人间。
人间本是冬季，漫天雪落，千里冰封，万里无垠，皆是一片茫茫大雪。
只见一阵光芒过后，天地间生出一股磅礴之力。
只见冰雪渐融，化雪成川，川流不息，而天地间，草木皆容，桃花遍野。
这股力量，居然将寒冬变为了暖春。
而帝君，看着云螭降生的位置，轻轻地皱了皱眉。
运气也有些太差了，荒山野岭，人迹罕至，这样可没办法遇到人啊。
于是，他的分身来到了人间一处荒芜的山头上。
他一挥手，便现出了层叠的山林和一座道观。只见山峦叠翠，灵气充沛，竟引来千万鸟雀飞来，盘旋山林，久久不散。
一只山雀飞来，乖巧地停落在帝君的肩头上。
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帝君很是满意。
便叫千鸟山吧，他心想。
第一章
一入红尘，便生因果。
十界迷悟，互为因缘。
客尘既尽，我见内心。
千鸟山的山头上，一座破败的道观孤零零地伫立着。当落日余晖洒在道观，屋檐下“守一”二字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大门紧闭着，风吹过“吱吱”声清晰可闻。偶尔还可以听到寒鸦的叫声。
门“吱”地打开，陆云拿着扫把走出，他一身青衣，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面部线条硬朗，鼻梁高挺，眉目深刻。
不得不说，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神深邃而明亮，甚至还有着宝石蓝的瞳色。这双眼睛忽闪了几下，而此刻，正深远地望向山外。
陆云打小记事起，就生活在这座山里。
那一年世道荒凉，林阿爷在山道上捡到了陆云。
那时候小陆云身体蜷成一团，躺在树旁，很安静地睡着。
林阿爷叫醒了他，发现这孩子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家在何处，也不知道父母何人。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被遗弃在山里，于心实在不忍，叹了一声世道，便把他领回了家。
而陆云并不知道阿爷的名字，只一声声地叫着“阿爷”。
那一天，是陆云第一次有了一个家，也是陆云第一次有了家人——阿爷和兄长。
林阿爷有个孙子林阙尘，是个和陆云差不多大的孩子。当他怯怯地站在林阿爷身后，不敢进门的时候，是林阙尘歪着身子看了看他，将他拉进了门。
在陆云的记忆里，道观的生活平静而温暖。
无人来访的道观里，老少三人相依为命。
林阿爷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他常在夏日的晚上，坐在院子里给他们讲故事。
他常说，千鸟山原本是一座荒山，但有仙人踏至此地，便成了一块福地。传说这位仙人长袖一挥，便现出了层叠的山林和这座道观——比现在这番景象要华丽数万倍。而山峦叠翠，灵气充沛，竟引来千万鸟雀飞来，盘旋山林，久久不散。
因此，后人把这里称为“千鸟山”。
对于这样的传说，陆云是不太信的。一来，生活在这里的十多年里，他并没有看到过林阿爷描述的“千鸟”之景，甚至青山翠竹间鲜有鸟鸣。二来，山上景色宁静，但孤清已久，鲜有人知，这传说越听越像是林阿爷自己造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陆云渐渐长大，开始憧憬山外的景象。
收回目光后，他清扫完了山门前的落叶。转而回到后院，陆云看到庭中一袭白衣舞剑。院中桂花飘落，剑光挥洒间，花朵飘舞在空中。
天地间，一花一剑一人，在此刻绽放。
练剑的白衣少年转身时，看到了廊下的陆云。
“兄长。”陆云唤了一声白衣少年。
少年轻轻点头，便继续舞剑。
此名少年，便是林阙尘。他一身白衣，看起来比陆云稍大一些，面部线条柔和，眉目清秀，嘴唇微薄。虽然样貌俊美，但不常眼笑，因此总给人冷冷的感觉。
因此，虽然年纪相仿，但陆云对这位兄长还是有些敬畏的，平时交谈的言语不多，但一旦做错事，看到林阙尘凌厉的眼神，便心虚得很，楞是不敢开口辩驳。
所以，这声“兄长”是十分恭敬的。
“我去看看阿爷。”陆云说着便跑去了里屋。
屋里时常有些低低的咳嗽声。循声看去，床榻上躺着一个瘦弱的白发老人。他脸色憔悴，褶皱很深，像是一团纸揉在了一起。嘴唇也是苍白毫无血色，甚至因为缺水而有些皲裂开来。
陆云连忙倒了一杯水，扶起了阿爷，小心地喂进去。
林阿爷年纪很大，病来如山倒，染了寒气没几天，病气就很重了。
记忆里那个能挑着两担水跑上山，抱着两个孩子在林间闲庭信步的林阿爷，如今已经是需要他们照顾的人了。
他好像是一瞬之间，变得那么苍老。
而他们两个，仿佛一夜间成为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躺下后，林阿爷的呼吸声便有些弱了，看样子像是要睡着了。于是陆云收拾了一番，便帮林阿爷收紧了被子角，打算悄悄出去了。
但他刚要起身，林阿爷干枯瘦弱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气息微弱地说道：“把你哥也叫过来吧。”
听他这么一说，陆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仿佛昔日相伴多年的人，此刻将要和他们说些什么他不愿听到的话。
他有些忧心地看着林阿爷，照他的吩咐，叫来了林阙尘。
林阿爷坐在床榻上，看着他们二人，仿佛要把他们的一切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我做了个梦。”林阿爷目光变得空远，接着说道“在梦里，我变成了一只青雀，飞越群山，飞过江河，落到了千鸟山上。而这里，就像是以前我故事里讲过的那样，灵气充沛，充满了生机。我看到了苍穹之下，群鸟盘旋于山林，还看到了山顶泄流而下的瀑布，看到了山林里树木参天，枝杈密集。”
这就是千百年前的千鸟山么？
陆云想起了夏日小院里林阿爷讲过的那些故事。
如梦如幻，真假莫测。
“我可能活不久了。”林阿爷声音变低了，听上去有些喑哑：“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
林阙尘攥着阿爷的手，说不出话来。
林阿爷的气息变得更微弱了，说道“我......本名林路，在战争中失去了很多亲人......最后只剩下阿尘了......捡到小云的时候......觉得很是亲切......以前你们还都......那么小......现在......都可以......”
林阿爷开始剧烈地咳嗽，两人连忙给他顺气、递茶。
终于缓过来一些后，他摆摆手，继续说道“我想留在这......千鸟山，看看这里的风景，安安静静地......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我就安心了......”
林阿爷有些说不出话了，他躺在床上，梦呓般地反反复复说着些什么。
陆云看着林阿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一旁的林阙尘开口了：“阿爷，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入夜后，山林异常地安静。
而无边的黑夜中，只有一盏灯明晃晃地亮着，那是守一观里的一缕挂念。
第二日清晨，守一观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夜里，两人轮番守着，但还是没能留下林阿爷的最后一口气。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陆云说不出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心里像是哽咽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的身体似乎都是麻麻的。几天的时间，仿佛身处梦境一般，那么的不真切，仿佛那个含笑的身影只是去了山下，很快就会回来。
等到漫天的纸钱纷纷落下，一抔一抔的黄土堆积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真切地感知到了什么是死亡。原来，这就是死亡。人一旦死了，就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他听到了自己的啜泣声。
开始是低低的啜泣，后来越来越大，最后掩面大哭起来。
仿佛哭了很久很久，他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起来吧。”是林阙尘低哑的声音。
他想要站起来，但突然起身，这一下子双腿就有些发软，差点又跪下去。
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手肘，“小心点。”是林阙尘的声音。
他们看着远处山林，山风吹过，山岚间仿佛有些细碎的声响。
随后，一只青色的山雀飞了出来，越过层层树梢，在林阿爷的坟前盘旋着，发出“啁啾”之声。
轻轻地，它落在了墓碑上，小脑袋一动一动，视线仿佛落在了陆云和林阙尘身上。
两人一鸟就这样面面相觑。
陆云想起了那个时候林阿爷说的那些话，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有种冲动想要伸出手去抚摸那只山雀。
但山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地一下就又扇起了翅膀盘旋了几圈，随后飞向了苍茫广袤的天宇之间。
望着那只山雀，陆云心里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那份沉重轻了不少。
他想，阿爷一定是化作了山雀，去守护这片山林了，这里永远是我们的家......
今后，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还沾着泥土，有些脏脏的。
“我们走吧。”林阙尘伸过一只手，牵住了陆云，带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守一观。
陆云很喜欢千鸟山的这一方山水，时常待在山林里，跳上苍树枝能躺很久，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看着花朵的绽放和枯萎，灌木草丛的四季更迭，还时常偷偷爬上树看鸟儿孵蛋，驱赶想要吞吃鸟蛋的野蛇，抓几只扑闪翅膀的蝴蝶然后放飞......但每每望向远方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番憧憬。
想去看看，这千鸟山群外，那更为广阔的天地。
山的那边，会有什么？
会有海吗？
会有阿爷讲过的那种仙岛吗？
有人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开始想着下山，去看看千鸟山外的景色，去走走有人的江湖。
而林阙尘，手里那一本不知哪里淘来的剑谱不知被翻看了多少遍，早已被翻烂了。他想学更多剑招，学更多剑法，想去最强的门派，学更多本事，仗剑江湖，锄强扶弱。
千鸟山景色宁静，群山环绕。往南翻过一座小山，就可以通往平原，看到更繁华的城镇，而往北看，是连绵的群山，山的尽头，远远可以看到海的一片。
所以下山的时候，两人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路上小心。”
“一路珍重。”
随后，林阙尘便一路往南，陆云一路往北，走下山去。
山水相逢终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