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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锲子
（本文将于2022年暑假正式开文。）
凌沧白舸区纪年1932年，凌沧综合区纪年837年。萘国沿海小城干干城。
白雾，粘液一样的白雾,仿佛是来自烈国毒蛛织下的网，密密麻麻被压缩禁锢在这里。开裂的木板或者是掉渣的混凝土的墙面上，滑腻的黑色的条带状的鱼犹如水蛭吸在上面，慢慢的蠕动。空气中，嗡嗡的扑翅声传来，四只窄细的透明硬翅膀仿佛是玻璃做的刀刃，靠近甲壳的地方慢慢收细，变成半透明的白色。八只长长的细细的长着倒刺的甲壳，包裹成长棍状的肢体，落到鱼的身上，张开细长的口器，对准鱼扁平的脑袋。
鱼的吸盘一松，从昆虫的足下滚落到地上，翻了个身，游入水沟。
一队士兵从浓雾中游来，他们身上土黄色的军服仿佛天生就是和这异国他乡的浓雾标配的，在雾中自由的晃动着，追逐着，逼近着。
“你怎么能信他!”
“哈……哈……哈……他……哈……”
凌晨五点，整个干干城都是冰冷的水汽。两个服饰一模一样的少年手挽着手跌跌撞撞的从长街极黑处的那一点跑来，粗重的呼吸打搅着胶质的浓雾。
“吱——！”
靠近墙壁一侧的少年脚步一顿，拉着另一个少年的手往一边一拽，“砰！”两人一起砸到了另一条街里。
“哥哥……”
一边的少年捏紧了他的手：“闭嘴！”
房间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窗子鬼鬼祟祟打开一条小缝。一只淡黄色的手放在窗边。年长的少年一拽小些的少年，两人紧紧依偎着蹲在了窗下。
“嘎——吱!”窗子缓缓小心关上。
年纪稍大的少年看了另一个少年一眼，又看了看地板下面，轻拍了拍弟弟的背，然后匍匐在地，慢慢钻了下去。在一片苍白的黑暗里，哥哥的手伸出来，修长白皙的指尖粉红色的指甲，微微一招。
弟弟看一眼，那里蛛网漂浮，积年累月的生活垃圾和灰尘堆积的几乎要掩埋住地板底，碎鸡毛，藕瓜皮，被撕碎的布料，昆虫的尸体在黑暗中微微抖动。他闭上眼睛，没等拱进去，一只手就把他拖了进去。
噼里啪啦。弟弟扑到了一只冰冷的破水管上，背撞了下地板。尘埃漂浮，两个少年紧紧捂着口鼻，透过狭小的地板缝看着苍白的无力的世界。
外面一片寂静，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一只活物，安静如午夜的坟场。
哥哥小心翼翼的扒开枯树枝，然后把耳朵贴在地面上。此时——
枯树枝开始缓缓的蠕动，一只节肢类动物，长长的触须，血红色反光的眼睛，灰褐色花纹的表皮。它慢慢的站了起来，开始一摇一晃慢慢爬动。
哥哥不敢再动。
随着说话声和脚步声逼近，一道黑影在哥哥的眼睛里放大。
是一双胶皮鞋。不远处，是零零散散的士兵。
那只枝蛸的干瘪的肢体慢慢落在了哥哥头上，足尖的倒勾勾住了雪白的发丝。
等哥哥反应过来，它已经爬了出去。
异邦人的语言在头顶上响起，地板在微微颤动，一只手落下来，停在哥哥眼前。哥哥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指缝里堆满了污垢和不知哪里的血迹。
士兵笑嘻嘻的抓起这只枝蛸。然后，“啪嗒”，枝蛸被被扔在了地上，一只脚碾了上去，墨绿色的汁水溅出来。
地板之上，人在惊恐，低声，踉踉跄跄的跑动，移动的物体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如老鼠般的细微的吱吱声。随着一声令下，一双双胶皮鞋开始逼近，突出的地板微微颤抖。
他们上了这户人家的地板，站在屋门口。
一双，两双……到第九双的时候，胶皮鞋在地板前停住了。
哥哥的心沉了下去。他慢慢的尽力把头往回缩。这时，一只脚抬了起来，伴随着异邦人的说话声，他踩到了地板上，然后，那个士兵慢慢俯下了身子。
一下又一下，哥哥从未觉得系一个鞋带的时间会这样长。
另一脚一抬，消失在了哥哥的瞳孔之中。
“砰!”门被枪柄猛的撞开，混乱的脚步踩在木制地板上，哭喊声，叫骂声，哆哆嗦嗦的说话声，透过止不住发抖的地板，传到地板下面。士兵在上面撕开窗帘，翻开被子，随意的扔东西，什么东西撒了，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地板上的反常带起了地板下的不安，在弟弟的身子地下，一只手都握不住的水管开始蠕动，慢慢从他身子的一侧爬出来。一片黑暗他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有触须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但紧接着。
几声枪响让混乱归复了平静。
有几枪穿透了地板，黑褐色的地板被打穿，露出崭新的褐黄色的茬。蜈蚣身体被打断，触须一下子收走，两节身子盘成一团。靠近里面的弟弟抬起腿来，尽力护在哥哥身上。
他知道，如果哥哥能活下去，更容易在将来成功。
然而动作只做了一半，他浑身颤抖了一下，一声痛苦的闷哼被咽入喉底。
“噗。”
哥哥的面前，一双军鞋踩入土壤，细小的尘埃被震起，落入哥哥银白色的虹膜。
同时落入耳朵里的，是地板上吱吱呀呀的拖拽声。“砰——”一个男人被拖出楼来，淡黄色的皮肤，金色的头发。他半个身子都是鲜血，哆哆嗦嗦的跪在街道中央，屁股下的土壤被染出一片暗色。
翻译官走了过去。
“……两个凌沧少年……你看见了没？”
翻译官的声音很年轻，仿佛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弟弟忽然浑身再次颤抖了一下，挣扎着想回过头来。哥哥下意识按住了弟弟的腿，却措不及防摸到了一手鲜血。哥哥怔了怔，下意识用力替弟弟按住了腿上的弹孔。弟弟拼命咬住手腕，没有发声。
“啪!”
男人被士兵扇翻在地，又被猛然薅着头发薅起来。
站在他面前的军官放下了军刀，刀尖插入地面，激起一层细小的沙砾。仿佛打着拍子一样，寒刃不紧不慢的一下下击打着地面，金属与沙石摩擦，发出吱吱的铮鸣，仿佛是喉咙被割断后的嘶吼。
有液体透过地板，滴在了弟弟的脸上。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滑入嘴里，带着腥气，咸咸的，仿佛是劣质的酱油。
弟弟转动着眼珠，透过木板上的弹洞，他看了一簇金黄色的毛发。
男人被打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他的血从头上流下来，混合着眼泪流了一脸。士兵也开始向下一家搜查，那双停在哥哥面前的脚，也终于一提，消失了。哥哥松了口气，试着慢慢抬头——
正对上被鲜血染红的眼白——同样趴在地上的两个人，看了个对眼。
男人怔了下，忽然奋力挣扎了起来。
“呜呜……他!是他!他们两个在地板下面……”男人含着血，眼睛死死的盯住匍匐在地板下面的少年，挣扎着去抱住即将击毙他士兵的腿。
两个少年呼吸一滞。
即将离开的士兵也都停下了脚步，分分回过头来。
翻译官向男人走进了一步，面若寒霜，朝他抬起了手——
“砰砰砰!”
鲜血和脑浆四处炸裂开来。
“那白猪说了什么?”长官问。
“抱歉，长官。他说您是猪。”翻译官淡淡放下了枪，转身道:“他该死。”
“小心。”
一双带着手套的手伸了进来，哥哥也下意识从另一边扶住了面色惨白眼尾通红的弟弟。
身材高大的翻译官把弟弟抱起来，看了下他的伤腿，急匆匆的想把少年抱走。
“你要干什么!”哥哥下意识一把拉住了翻译官。
翻译官很年轻，褐黄色皮肤，刀削般的脸庞，锐利狭长的眼睛，单眼皮，眼尾却偏偏妖孽一样的长着一颗泪痣。
典型的烈国人长相。他敌视所有敌国人。
“不抱阿宁走，让他死?”翻译官半抱着弟弟甩开了少年的手。弟弟费力的从翻译官怀里仰起脸:“哥……他是好人……”
“你抱阿宁去哪?”
“钟楼军营。”
翻译官转身就走，措不及防脑后一凉。低头，腰间的枪袋里的枪早已不知何时被哥哥掏走。
“委屈你。”翻译官软了下语气:“情报只能你来送给凌沧当局了。保护你弟弟一个人，我还是可以的。阿宁你就放心交给我吧。他若再跟着你，必死无疑。”
“你记住了，如果五个月之后你没有把我弟弟白舸宁安全交给我，我必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