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的朝阳》果然有妙

65、第 64 章 味道

　　唐文博把车停在公安局门口，这次他并没有下车，而是静静的坐在车里，同时也看到金爱珍走了进去。

　　大壮在一旁问：“博哥，向华阳的老婆进去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向华阳的案子？”

　　唐文博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神色郁郁：“不知道，好像这段时间家属是不能探望的，或许是来问问情况。”

　　大壮听着他有气无力的话，转头又是看到一张萎靡不振的脸：“博哥，最近你的脸色不太好。”

　　唐文博强自打起了一些精神，抬手指了指车窗外炙热的阳光：“没事，太阳晒得。”

　　果然，大壮也发觉唐文博最近黑了不少。

　　接待室里，王玉峭第一次看到了金爱珍，看得出来，近五十岁的金爱珍平时应该保养的很好，饶是如此，只有细纹的脸在这些天内，也变得憔悴不堪。

　　金爱珍就坐在他对面，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你，还记得我吗？”

　　王玉峭看着面前的这个陌生女人，摇了摇头，茫然的抬头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张队。

　　张队点了一根烟，朝他挥了挥手，踱步到了走廊。

　　“我是金爱珍，向华阳的妻子。”金爱珍起身到饮水机边上，倒了一杯水放在了王玉峭的桌前。

　　王玉峭一声不吭的瞅着桌上那杯水，没有去动，神色警惕且专注的看着金爱珍。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如果你有一天记起了什么，就请你原谅我。”

　　金爱珍重新坐了下来，她不安的动了动身体，像是在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半晌后才心平气和的道：“其实，我之前是不待见你的，毕竟你不是我生的孩子，但自从我女儿走了后，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你，可是你已经不见了，真没想到，因为向华阳杀了人，才让我又找到了你。”

　　王玉峭听的一头雾水，听到最后两句话，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神色冷漠的问：“你在说什么？”

　　余爱珍恍了一下神，低低的应了一声，又是一个苦笑。

　　片刻的安静后，王玉峭淡淡的问：“你有事？”

　　一个近乎没有礼貌的问话。

　　余爱珍往前挪动了下身体，双臂撑着桌面：“我，知道你刚考上大学。”

　　“还没拿到录取通知书。”又被王玉峭没有礼貌的打断。

　　余爱珍似乎没听见，接着道：“我只想替你父亲，养你到大学毕业，不求你以后会怎样，只是因为当年你的走失，我感到愧疚。”

　　王玉峭挑了挑眉：“谁是我的父亲？”

　　余爱珍有那么一刻失神，随后扯着僵硬的嘴角：“向，向华阳啊。”

　　王玉峭的胸口感到了沉重的憋闷，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前几天有人跟他说过这事，虽然没有拒绝，但他也没有太过专注的想过，或者说是想要刻意的忽略它。

　　看着王玉峭有些古怪的神情，金爱珍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们不提他，不提他。”

　　王玉峭这才呼了口气，胸口的沉重感才慢慢减轻：“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不必！”

　　王玉峭几乎怜悯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同时对自己有了一种酸涩的悲哀。

　　“我的女儿没了！”金爱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而泣。

　　王玉峭的喉头发紧，突然咳了一下，一身疲惫的站了起来，“让我考虑下吧，我该回去了。”

　　他没去看这个哭泣的女人，缓缓的朝门口走去。

　　“那个。”金爱珍抹着眼泪哽咽道。

　　王玉峭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整个身体发紧，僵硬的站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接下来你住哪里？”

　　“家啊。”王玉峭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脱口而出。

　　“你家，我了解了一下，你爸那个，你妈也，你妈也，”金爱珍说着说着，声音几不可闻，像是不忍再说下去。

　　王玉峭想要转动身体，想要去看金爱珍的表情，但还是没有转过去。

　　“现在是你外公外婆带着你弟弟，已经把柳条巷的房子挂到中介上了。”金爱珍清了清嗓子，总算把话说完了。

　　“我家还有房子。”王玉峭话刚出口，就想起了金林小区的房子如今是凶案现场，暂时不能住人。

　　金爱珍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耐心的解释道：“玉峭，你家是不是只有你妈对你好，可她进去，所以，或许那个家。”

　　那个家你是回不去了，金爱珍最终还是不忍说完。

　　“我妈进去了，我妈也进去了。”王玉峭小声的喃喃着，忽的正色道，“我知道了。”

　　王玉峭已经大踏步的走出了接待室，刚走出公安局大门，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王玉峭，朝这看。”

　　是大壮的声音，但他第一眼还是看到了站在车子一边的唐文博。

　　沐浴在阳光下的王玉峭，体验到了从没有过的轻松，像是放下了一切，又像是一切都把他放下了。

　　金爱珍隔着玻璃窗往外看，他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文博，出声问道：“这是谁？王玉峭的同学？”

　　张队已经回到了接待室，眯眼瞧了瞧：“不是，他比王玉峭大三岁，不过边上那个体格壮一点的是王玉峭的同学。”

　　“那他？”金爱珍不知为何，对唐文博来了兴趣。

　　“不妨告诉你，他是唐文清的儿子。”

　　唐文清是谁，金爱珍知道，和向华阳一起杀了张厉生的那个老总。

　　“那这。”金爱珍张口结舌的看着张队。

　　“唉，算是大义灭亲吧，唐文清的杀人证据，还是唐文清的儿子提供的。”

　　“啊！”金爱珍觉得不可思议。

　　“你觉得不可能吧，他也是煎熬了几天，这年轻人不容易啊，来的时候，那样子没法形容，我看他现在好一点了，估计正在慢慢走出来，幸亏他还有个妈，不像王玉峭，养父死了，养母也要进去坐牢，还有，他的那个家也回不去了。”张队感慨的看着大门口的三个人。

　　车子不远处，大壮上前一步：“王玉峭，向华阳的老婆找你，跟你说什么了吗，不会让你？”

　　他说了一半，闭上了嘴，欲言又止的看着王玉峭。

　　“她跟我说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王玉峭淡淡的一笑，他的眼睛像是被阳光刺了一下，有些酸涩，但他没有抬手去挡。

　　唐文博靠着车门一言不发，右手紧紧的握着拉手，手心里都是汗，他没有感觉到这些，视线始终停留在王玉峭的脸上。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大壮瞟了一眼唐文博。

　　唐文博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转身拉开了车门：“上车说吧。”

　　“她说要替向华阳养我。”

　　“什么？”大壮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唐文博骂了一句粗话，迫不及待的坐上了车，想要去拉安全带，发麻的手指带出了一阵刺痛感，一下钻进了他的肺腑，他坐着都不敢动，任凭尖锐的刺痛在身体里放肆游走。

　　“博哥没事吧？”王玉峭总觉得今天的唐文博有点怪怪的。

　　“不知道，心情不好吧。”

　　大壮的话让王玉峭的心猛地一沉，之前的憋闷感再次袭来，他追问道：“他爸，现在，没事吧？”

　　话刚出口，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余光瞧着车里的唐文博。

　　大壮摆了摆手：“怎么会没事，向华阳都被抓进去了。”

　　王玉峭的脊背僵住，双腿像是挂着千斤石一般，沉重的没办法抬起，他也没再去看唐文博。

　　大壮叹了口气：“没事，博哥说了，唉，说他爸是咎由自取。”

　　王玉峭干脆蹲下了身：“你跟博哥说一声，我自己回去。”

　　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唐文博放开了手中的安全带，开了车窗，催促道：“怎么还不上车？”

　　大壮就站在王玉峭跟前，踌躇了片刻，随即重重的跺了一下脚。

　　“他干什么，王玉峭，上车。”唐文博面露愠色，喊道。

　　王玉峭没动，头也没抬：“你和大壮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去。”

　　僵持片刻，唐文博用力的开了车门，大步走了过来，双手直接抱上了王玉峭的腰，把他提在了半空，喘了口气：“还挺沉。”

　　在大壮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唐文博又喊：“大壮，开车门。”

　　大壮手忙脚乱的开了后车门，唐文博一下子就把呆住的王玉峭塞进了车里。

　　王玉峭的头还是不小心的撞上了车子，哎哟叫了一声。

　　他被撞得眼冒金星，等缓过劲来，唐文博已经关上了车门。

　　“你干什么！我要下车。”王玉峭捂着脑袋喊道，他推了推车门，打不开，只能站起身，要去拔方向盘上的车钥匙。

　　唐文博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王玉峭整个人扶着椅背晃了晃，倒在了后座上。

　　大壮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时回过了头，用他那壮实的胳膊，拦在了唐文博和王玉峭的中间：“车子在开的时候不要打架，容易出交通事故。”

　　王玉峭不甘的瞪着他半晌，才好好的坐了下来，却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脱了鞋，把腿盘在了座位上。

　　很快，一股奇异的味道弥漫在了整个车子里面。

　　大壮抽了抽鼻子，回过头一看，脸色发青：“王玉峭，你干什么，把鞋穿上。”

　　王玉峭恍若未闻，干脆把脚上的袜子也脱了下来，随意的丢在了一旁，挑衅的看着几近崩溃的大壮。

　　刷的一声，四扇车窗同时缓缓下降，冲天的味道随即淡了许多，随即替代的是翻滚的热浪席卷进了车厢。

　　“我的天。”大壮气呼呼的埋怨，瞧了瞧开车的唐文博，唐文博的脸上却是一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