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狛枝

1、第 1 章

　　卫野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说自己要去医院，没空回家，而且卫野的舅舅跟公司请了假回来，还没找好住的地方，会先把行李放在他们家。

　　卫野全程都只‘嗯嗯’的应着，他妈把想要说的话说完，就自顾自的断了电话，也没问他现在方便不方便。

　　卫野放下手机，对着客厅叹气，他正在家里准备自己的午饭。菜板上的青椒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形状。

　　卫野虽然是高中生，但早就养成了自己在家做饭吃的习惯，这跟他妈妈经常出差不在家有很大关系，而且回来吃饭时不是叫外卖就是加热微波炉产品。

　　这也没办法，大人总是很辛苦的。卫野有幸去过妈妈办公室一次，那时他还很小，他妈妈把他放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让他自己在那里玩，然后就投入了工作。

　　一开始，小卫野还老老实实的，但让一个活泼的孩子保持在一个地方呆着实在无聊，他妈妈的办公室里有好几张大桌子拼成一起，桌面虽然严丝合缝，但是桌子底下却有很大空间，成人钻进去有点难，但是足够一个四岁的孩子进去把这里当迷宫玩了。

　　小卫野自己在下面玩的不亦乐乎，玩累了就躺在地上，数妈妈的鞋子。每当凳子后退，跟地面摩擦发出声音，妈妈的鞋子就会消失一会儿，小卫野数着，妈妈的鞋子消失了二十五次，不过最后一次消失的时间尤其长，连屋里都黑天了。

　　当时卫野妈妈骑着自行车跑出去了两路口，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带着儿子上班，急忙又骑着车子往回赶，然后找到了不哭不闹，老老实实坐在桌子下面的小卫野。

　　卫野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四岁时的心情，那时候根本没发现自己被忘了，坐在黑暗里也不怕，心情是一种奇妙的祥和。

　　这时，门被敲响了。

　　卫野喊了一声谁啊，然后在水龙头下冲掉手上的蒜汁。他拍拍围裙，把手上的水弄干，然后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夹克的男人，不太好看出具体的年龄，因为感觉说他二十来岁也行，说他有三十岁实际问题好像也不是很大。

　　真好，帅哥就是不容易显年纪，不管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看起来都是二十岁。

　　虽然卫野现在还是高中生，但他发自内心的羡慕起面前的男人来了。这绝对跟他在路边被上幼儿园的孩子叫做叔叔没有任何关系。

　　“你找谁？”卫野问道。

　　“你妈妈没联系你我要过来吗，不记得我了，你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我抱你，你还尿了我一身。”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老妈说要来的舅舅了，卫野不记得自己有尿过他一身的回忆，当然，他没有婴幼儿期的记忆，所以并不能非常肯定的确认有没有这回事。

　　如果有的话，那也太尴尬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你能说一下我妈的电话号码吗？”卫野谨慎的确认道。

　　那男人正确无误的报出了卫野母亲的电话。不能怪卫野小心，在他能记得的记忆里，他上一次见这位老妈的弟弟是在他三岁的时候，后来舅舅一直在外地工作，跟老妈一样，这也是位工作起来不着家的主儿，可能这是家族遗传吧。

　　到了现在，卫野早就忘了舅舅什么模样，但这也不怪他。

　　“我妈说姥姥进了医院，但她没告诉我是那家医院就把电话挂了，对了，你的行李呢，我妈说你要回来住一段时间。”卫野让几乎未曾谋面的舅舅进门，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股脑的都告诉他。

　　“我找了家酒店，先把行李放过去寄存了，这么久没回来，我不知道家里还有没能让我住的房间，”舅舅说。

　　卫野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了，他跟他妈妈一起住，姥爷那边还在生妈妈的气，所以新年也省了拜访的力气，直到姥姥在家里倒下被救护车拉走的消息传来之前，他其实对姥姥家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但这些情况怎么好跟第一次见面的舅舅的全盘托出呢。

　　卫野转移了话题，“你吃午饭了吗，我正要做，吃完饭我再打电话给老妈问她医院的信息。”

　　“你会自己做饭，真了不起，我到现在还是只会吃外卖呢。”舅舅感兴趣的探头进厨房张望。

　　这回答根本是答非所问，卫野就当他没吃，闪过舅舅拄在厨房门口碍事的身体，卫野起锅热油，顺口问道：“你有不能吃的东西吗？”

　　按理说这么大人应该不会挑食了，卫野没想到能从舅舅的口中听到，“我不喜欢吃青椒、胡萝卜、芹菜、豌豆……姜也不行，花椒如果你不用花椒粒，用花椒粉的话我就可以接受，八角之类的香料用完从菜里挑出来的话，我也能吃。”

　　卫野愕然的回望舅舅，哪家的外卖会回应你这么任性的要求啊。

　　舅舅神色淡然的跟他对视，“我肚子好饿，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把碍事的舅舅赶到客厅，让他在那里呆着，卫野做好了菜，把米饭盛两个碗里。因为一开始是预备了老妈的饭，没想到她不回来吃，现在也是刚好可以两个人吃。

　　卫野做了一锅炒鸡，配菜是蚝油青菜和凉拌黄瓜。鸡有两斤多，家里没盛的下的碗，他就直接把锅端过去了。

　　布置完餐桌，他看见舅舅在看客厅挂在墙上的照片，那是一张合影，上面只有他跟妈妈两个人。

　　“可以吃饭了？”

　　随后舅舅就喜滋滋的过来，握住筷子前，卫野问他洗手没，舅舅迟疑了一秒，然后回答说洗了。

　　卫野学着老妈在他犯错时就会出现的无言凝视目光看着舅舅，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舅舅不甘愿的起坐，去洗了手回来。卫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感觉这人比自己还孩子气，根本没有所谓的大人风范。

　　但对陌生舅舅的隔阂，在这一刻，倒是少了许多。

　　饭桌上，卫野也仔细观察，见舅舅果然把避开了锅里的青椒，只捡肉吃，便暗暗发笑。

　　无意间，舅舅跟他搭话，他也放松下来了，跟他说了很多有关自己家里的事。

　　吃完饭，卫野说给老妈打个电话，问她医院的名称，舅舅点头，然后说自己去个卫生间。

　　卫野拨通了老妈的电话，还没等他张口，就听见老妈说，“哎呀忘了跟你说了，你不用等你舅舅了，我刚给你打完电话，就在医院看见他了，他在路口被车撞了，人家就把他送到医院来，没想到正好是你姥姥在的医院，人没什么大事，就是右腿骨折了，他这阵子都得住院了，我接下来要去找医生，看能不能把他跟你姥姥安排一个病房，就这样吧，这边的事不用担心，你按时吃饭睡觉。”

　　电话啪唧断了，没一句废话，很有老妈的风格。但卫野却呆住了，如果舅舅没来的话，那刚刚跟他同桌吃饭的人是谁？

　　卫野顺手抄起了沙发底下的锤子，注意不发出脚步声的靠近卫生间，然后猛的冲进气高举手里的锤子。

　　卫生间里没人，是空的。

　　家里的防盗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听起来该给门轴上油了。卫野拿着锤子出来，发现是楼道里的风把门吹开了，门是虚掩着的。

　　卫野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把门关上了，他再次把门关上，听见门锁发出锁齿咬合的声音，然后手持锤子把家里能藏人的角角落落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人是在自己打电话的时候离开的，估计就是舅舅说要去卫生间那会，实际上没去卫生间，直接从门出去了。

　　卫野锁好门，直奔离自己家最近的派出所。

　　透过玻璃门，看见有民警在里面当班的身影后，卫野紧绷的心弦这才稍微松了下来。

　　于是卫野跟当班的民警报案。

　　“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少？”民警问道。

　　卫野点头，“对，可是他知道我妈的电话，还认识我。”

　　“也就是说对方只只是去你家吃了个饭，然后什么都没拿就走了，是不是你父母的熟人想跟你开个玩笑啊？”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神经的熟人，卫野坚持犯罪论点，但他家没有财产损失不好立案，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卫野郁闷的回去了，脑中还反复琢磨着这件事，认识我妈我却不认识的人，难不成真是老妈的朋友在跟我开玩笑，可他是怎么知道舅舅的事情的呢？对哦，对方一开始也没说自己就是舅舅，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可他也没否认，就这么顺水推舟的接下去了。

　　卫野在小区门口停住脚步，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从小就被告知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自己那时要是跟老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也不至于被骗。

　　因为没什么财产损失，对方也不是撬门进来的，家里不用换锁。卫野没过几天，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

　　两天后，请假在医院陪床的老妈回来了。

　　卫野刚进门，就见老妈坐在客厅的背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卫野换上拖鞋走过去，就见老妈面前的茶几上排开着一堆印满黑丝印刷体字的A4纸。

　　老妈一副沉默的表情，卫野心里一紧，难不成是姥姥在医院去世了？

　　马上，老妈开口证明了这一点。

　　“小野，我收到了一大笔遗产。”

　　卫野把手轻轻放在他妈肩膀上，“妈你节哀。”

　　“你说什么，”老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给我遗产的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是你爸那边的亲戚，对方好像没有儿女，能继承遗产的人都死光了，最后就落到我头上来了。”

　　“所以姥姥没事？”卫野松了口气。

　　“那当然，你姥姥现在在医院好着呢，同房的有个老头经常对她献殷勤，惹你姥爷发好大脾气，你舅舅就在中间调解，我看他们都挺精神的，就先跑回来了。”

　　“那就好，”卫野说完后，又试探着问，“那今年过年，咱们还在家里过吗？”

　　“那不成，过年就该走亲戚，你舅舅打算辞了那边的工作回来再找一个，”他妈若无其事的道，“等年初一，你要跟我去你姥姥家拜年，记得问你舅舅把这些年欠你的红包要回来。”

　　卫野笑了，“那可有好一笔呢。”

　　“再多也没有我今天拿到的多，你猜个数，大胆了往多里猜。”

　　既然他妈这么说了，卫野就试探的说了数，“五个亿？”

　　老妈大翻白眼，“做你的白日梦去，五个亿，你干脆去银行抢。”

　　“那到底有多少？”

　　“500万，”老妈就像拿到了一个大红包般神清气爽，“我打算买栋楼，后半辈子就靠收租过活了。”

　　卫野适时的闭上了嘴，没告诉他老妈这笔钱远远不够买一栋大楼，就叫她现在高兴会吧，反正只要她去售楼处一问，人家自然会告知她真相，他现在可不打算当那个破坏别人美梦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