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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Chapter IX 轮回(9) ...

  •   奥洛夫这个人委实不太好看,粗眉小眼,酒糟鼻,胡渣子布满了嘴角,脸上的皮肤黯淡无光,还有一道疤痕贯穿,所有人见了他都奇怪是怎么受的伤,连鼻子位置,也没能幸免。他就笑道,是他的妈妈生他的时候,被他怪物般的长相所吓到了,拿刀割破了他的脸。
      大家听了这个故事就哈哈大笑,没有人当真,包括奥洛夫他自己。

      在他们说笑的时候,装着许婷的玻璃瓶就被塞了一块破布捂着,放在奥洛夫的木箱里,和他其他的货物,比如传说用鲨鱼牙齿做的梳子,镶满珍珠的贝壳镜子,能带来幸运的五彩石,含有剧毒的蓝环章鱼药粉。

      化身为蝴蝶的许婷嗅觉敏感非常,很快就被各式各样的臭气熏晕,迷迷糊糊听到这里是海港之城朗格多克的附属城市,除此之外,不过是一些酒鬼的胡言乱语罢了。

      天亮的时候,精明的奥洛夫已经跟一名要出城送麦子的农民搭上了话,借着帮他付清酒钱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坐上了他的运粮车。
      离开小镇,田野中清新的风吹来,唤醒了沉睡的蝴蝶,许婷觉得即使有太阳的照耀,她的身体还是缺乏力气,大概是长期缺乏食物和水,以及呆在密闭的空间里。

      这样下去,我就要死了吧。许婷忍不住想,她用自己的爪子敲击着玻璃,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喂喂喂,等下我死了,你怎么卖钱,不对,她猛然地想到,也许奥洛夫就是想等她变成标本再卖钱。
      这也太坑爹了吧,做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蝴蝶太憋屈了吧!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什么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和昆虫,她全部都要说NO!

      死在这个瓶子里,还不如被青蛙一口吃掉呢。话说人不想活了,可以自杀蝴蝶呢?蝴蝶可以选择结束她自己的生命吗?许婷觉得还没有需要走到自杀这么极端的程度,但他能做的也就是在这一个狭小的玻璃瓶里,吸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思考剩下的蝶生罢了。

      马车的速度很快,他一个小时所行驶的路程,就抵得上许婷飞一天的了。赶了两三天的路,奥洛夫和农夫相谈甚欢,只不过农夫要北上去谢菲尔德,奥洛夫则是要去南威赛克斯,他们得在中途分手。
      临别前,奥洛夫还发挥了他的商人专长,向农夫推销他箱子里的货品,“怎么样买一件东西回去讨好你的老婆吧,或者给你的孩子也挺不错的。”
      “你看我这个样子哪有多余的闲钱买礼物……”“没关系没关系,以我们俩的交情,谁跟谁,我便宜点卖给你就行了。”“真的可以吗?这怎么好意思啊?”

      见这个面善的农夫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许婷马上扑哧翅膀找存在感,表示是自己是个活物,虽然她不知道谢菲尔德在哪里,但不管在哪里都好,总比在这个破玻璃瓶里呆着好。

      然后那个农夫伸出手,却越过了许婷所在的玻璃瓶,拿起了那一面贝壳镜子。
      “你可真有眼光啊,这个东西可是我从朗格多克一个船长的手里花高价买,给你算便宜点,100个铜币怎么样?”

      农夫立刻像被火烧了一样,放下了手中的镜子,“这这我怎么买得起呢?还是还给你吧。”
      奥洛夫谄媚道:“钱多难买心头好,我可以再便宜一点卖给你啊,80个铜币怎么样?80个铜币不能再少了呀!”

      但这个憨厚的农夫还是连连鞠躬,表示自己实在没有钱购买这件物品。奥洛夫只好收起捧笑的脸,“好吧。”转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却十分嫌弃的骂了一声,“穷乞丐,浪费我的口水。”
      这一次他不留情的将玻璃瓶丢进木箱里,瓶口的破布松动了些,灌进来的新鲜空气更多,让许婷舒服了不少。不过这个时候接近黄昏,她依然没有私逃出去的力气。

      奥尔夫则背着他的箱子在乡间大道慢悠悠地走着,他并不急着进城,城里的酒店太贵了,他舍不得花钱。但要是遇见一只待宰羔羊,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不过这一次,运气没有遂他的愿。天已经全黑了,他既没有赶到城里,也没有逮住一只肥羊,他只能裹紧身上的衣服,摸黑前进。

      平坦的草原上亮起了一点光,奥洛夫猜想那里应该会有一户人家,于是便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咚咚咚!”到达农家小屋后,他换上一副和善的嘴脸,轻轻地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她被黑夜中的奥洛夫吓了一跳,因着他的面容。奥洛夫立马哭丧着脸,示弱道,“好心人,可怜可怜我这一个在外面奔波的游子吧,外面风大夜寒,我实在没办法了,能不能让我在你们家寻一个地方落脚?”
      草原的风声的确呼呼作响,老太太便赶紧招呼奥洛夫进来了。

      她给奥洛夫生了一堆小火,给了他一碗热汤,又热情地跟他攀谈。
      奥洛夫边捧着汤珍惜地喝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据老太太所说,她的两个儿子在前线的勒阿弗当兵,而由于这里的领主办喜事,大媳妇进城帮忙去了,现在家里只有她和孙女。
      老太太的孙女布兰卡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很活泼,不怕生,听说奥洛夫是旅行商人后,就缠着他给自己讲故事,还问起奥洛夫的箱子里放了什么宝贝。
      “这可是你买不起的宝贝呢。”“谁说的?我有钱对吧,奶奶!”布兰卡笑嘻嘻地说着,脸上一片天真无邪。

      奥洛夫软了心,就打开箱子展示自己的宝贝,每拿出一件宝贝,布兰卡就拍手惊叫,对奥洛夫所说的一切话都深信不疑,向往不已,让他十分满意。
      直到他拿出玻璃瓶里的蝴蝶,连太太也难掩惊愕之色,“神呐,这是黑森林里的光明蝶?女神保佑。”

      “是的,这是一位主教重金托我代为照顾的,许多人无法瞻仰它的美丽,我本想做这一趟好事,可惜路途遥远,我想它不能坚持到南威赛克斯了。”
      躺在玻璃瓶里奄奄一息的许婷恨不得破口大骂,我信你个糟老头子的话,分明是你抓的我。

      “她要死了吗?”布兰卡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

      老太太边祷告,边哀叹:“黑森林是最适合光明蝶生长的环境,这样的运送是在折损它的寿命,哦,可怜的小家伙。”
      奥洛夫适时表演哀恸的绝技,“是啊,早知道是这样,我绝对不会接下这一单的任务,可是主教已经把100个铜币交给了我,这可真是我为难啊。”

      布兰卡立刻拖着老太太的手哀求,“奶奶奶奶,我们救救这只蝴蝶好不好?”
      老太太浑浊慈祥的眼里闪着光,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她回房取了钱财,交了2枚银币给奥洛夫,“你将这两倍的金钱拿去交差,请求他的怜悯吧。”
      “谢谢你好心的夫人,谢谢你好心的夫人。你的善心一定会得到好报,光明女神一定会眷顾你的。”奥洛夫大喜过望,接过钱的那一刻,竭力遏制着自己的狂喜,又蓦地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把价格说低了,可现在已经晚了。

      他只好心有不甘的坐下来,看着布兰卡取下了瓶盖上的破布,摘来鲜花放在蝴蝶的旁边,又拿沾湿的手巾,小心翼翼挤着水,喂养蝴蝶。

      许婷对于这点救命之水感激的无语言表,想着也许明天的太阳升起,她又能恢复行动能力。
      布兰卡这个小孩真的很喜欢她,只要许婷微微地煽动翅膀,她就把它当做是一种回应,一个劲地欢呼雀跃:“奶奶,蝴蝶又活过来了!”
      睡觉前,布兰卡还不忘把玻璃瓶放在自己床正对着的窗子上,老太太摸摸她的头,“睡觉吧,小布兰卡。”

      一老一少就着月光入睡,许婷趁着这个时间慢慢地休养生息,恢复精神。

      蝴蝶是不会完全睡着的。
      所以当奥洛夫悄悄地打开门前入房间时,许婷是第一个惊醒的。可她仅仅是一只蝴蝶,就算她用她的爪子拼命的触碰玻璃,这种微妙的声响也不足以惊动熟睡中的祖孙两人。

      奥洛夫猫着脚步,打开了门边的柜子,首先是第一个抽屉,然后是第二个,最后五层抽屉都翻完了,他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财物。

      床上的老太太翻了一个身,把布兰卡紧紧地放在自己的怀中。奥洛夫听了听她们的呼吸声,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行动。

      接下来要翻找的第二站,是衣柜,依然是一无所获。心急而暴躁的奥洛夫脾气上来了,连手上的动作也有些粗鲁了。

      幸运的是老太太和孙女还没有醒来。屋子里只有那只蝴蝶不安的扑腾着。

      “这老家伙到底把钱藏哪里了?”奥尔夫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床上的老太太,觉得她实在有一些狡猾得可恶了。
      这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不寻常的东西,那就是戴在布兰卡脖子上的一条金色项链。

      它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真好看呐!奥洛夫被吸引着,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老太太却在这时蓦地睁开眼睛,“你这个盗贼,想对我的孙女做什么!”

      被质问的奥洛夫有一丝的窘迫,随即他也不再装了,直接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伸手去抢布兰卡脖子上的项链,这一大动作也惊醒了熟睡中的孩子。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个画面,原本和善温柔的大叔面目忽然变得狰狞,而自己的奶奶为了保护自己,奋不顾身的挡在前面,拿起手头上一切能拿的东西砸向大叔。

      “我好心收留你,你竟然恩将仇报,你这个盗贼给我滚出去,恶魔滚出去!”
      她丢出去的衣服激怒了奥洛夫,他显得更加生气,恶狠狠地发问:“把钱交出来,你藏的钱在哪里?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们!”

      玻璃瓶的蝴蝶剧烈地煽动着翅膀,只是布兰卡倒插玻璃瓶里的红花,此时却成为她飞出去的巨大阻碍。

      在奥洛夫扑过来的那一刻,年迈的老太太直接抱住了他,一边喊着:“布兰卡,快逃!”
      嚎嚎大哭的布兰卡,别无他法,只能下意识听从奶奶的怒吼,经由老太太勉强争取的狭窄通道,光着脚丫跑出去。
      “救命啊!救命啊!”
      稚嫩的呼喊声,让奥洛夫立刻意识到这个女孩不能留。

      现在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奥洛夫快刀斩乱麻,抄起一旁柜子上的木盒就往老太太头上砸,一下血流如注,老太太眼前昏花,身体摇晃,几乎要站不住,奥洛夫又在她的头上砸了一下,直接让她跪倒在床边。

      为了确保灭口,奥洛夫快速地用木盒又砸了,直至老太太血肉模糊,断绝呼吸,他才肯罢休。对自己的成果没欣赏多久,他就想起屋外还有一个小家伙呢。
      “诶,真麻烦!”被溅了一脸血的奥洛夫,只能不耐烦地抓抓头,从厨房顺了一把刀,撒开脚丫去追。

      原本温馨的房间,已经变成血腥的杀人现场,只留下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和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许婷,那种令人窒息悲惨而残酷气味,久久挥之不去。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奥洛夫一手提着刀,一手抓着金项链,从外面回来了。他的身上有更多的血,刀上也是,但是他终究没有把布兰卡带回来,而是把她杀死,就丢弃在荒野里了。

      大概是玩捉迷藏的游戏玩累了,奥洛夫把刀丢地上,捡起衣服擦了擦自己身上粘稠的血,随即踢开了老太太的尸体,舒舒服服地躺着床上睡着了。
      然而,无论昨天有多么痛苦,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奥洛夫睡足了觉,把屋子里能吃的东西全都搜刮了一遍,又从床下的箱子搜刮出老太太藏起来的二十多个银币,50多枚铜币。一时心情大好,他本来都准备走了,又觉得阳光刺眼,把窗帘拉上,也带走了窗台上装有蝴蝶的玻璃瓶。

      “好东西嘛,永远不会嫌再卖第二道。”
      他翻出一件过得去的衣服换上,脱下去的血衣也是丢到地上,洗把脸,整顿妆容,神清气爽地出发。

      这一次他比较好运,出门不久便遇上一只商队,正好是要南下,奥洛夫便装作清白的人家,以帮忙为由,加入了他们的旅队。
      虽然奥洛夫外貌丑陋,可是他善于言谈、幽默风趣,去过约克王国的大多数地方,奇闻异事更是信手拈来,很得大家的喜欢。爽快的团长也就答应了。

      20多个人押着六口大箱子,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由于有黑罂粟这个旗帜,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虽然大多数的成员们,嘴比较紧,但是天生的坏人,敏锐的奥洛夫很快就察觉了他们的底细。所谓蛇鼠一窝,心照不宣的人很快熟络起来。
      然而这中间夹杂着一只蝴蝶,许婷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奥洛夫,待在他的手里,绝没有好下场,她更耻于和这样的人为伍。

      终于有一天晚上商队们的人生起火堆喝酒,奥洛夫也放下了木箱,欢饮达旦。
      许婷待外面唯有鼾声,便奋力冲撞玻璃瓶,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结果。

      第二天,心灰意冷的许婷呆在瓶子里思考自杀的可行性,猝不及防,在车子经过一个陡坡的时候,被甩了出来。
      掉到地上的玻璃瓶裂纹乍现,但是没来得及破解,就沿着山坡滚了下去,一路滚到水沟边,半个身子插进了泥塘里。

      这……是什么一回事?
      许婷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一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阳光在她的头顶灿烂,周围一片绿色,正要高兴逃出生天,就感觉玻璃瓶的裂缝里不断渗进冷水,清晨涓涓的流水不断地冲击着瓶身。

      好了,这下她有两个可能,一是水先把玻璃瓶冲破,她飞出去,二是水没把玻璃瓶冲破,水不断地渗进来,先把她给淹死。
      许婷的危机感不断上升,苦于没有法子。她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行动,而不是在这里等死,又害怕自己的冲动,会使水直接把玻璃瓶冲到更深的水沟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听到有人在哭。那个掩面哭泣的女人来到了水沟吗,她有着酒红色的卷发,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中是如此的鲜艳夺目,可是现在更令人瞩目的是她的那一双泪眼,她脸上无尽的哀愁。
      许婷好奇她为什么哭泣时,这个从天而降的天使,拔开了瓶塞,将蝴蝶解放了出来。

      当风凭借力,一举上高空。飞在微风中,许婷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自由多么美好的东西!
      多么珍贵的东西!
      噢!拥有自由是多么幸福啊!

      她正待感谢那个红头发的天使,可是那个无缘无故哭泣的女人,就这么转身跑走了。
      诶!救命恩人!

      许婷飞着,飞着,发现眼前的景色竟然是如此的熟悉,这山这河,这宽阔的平原,激动的感情油然而生,这里,这里,莫不是下伊尔泽!
      许婷感觉熟悉又陌生,慢慢地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也许路途并不顺利,但是,她竟然真的回到了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玛德琳回来了,玛德琳要回来了,爸爸,妈妈,哥哥!

      玛德琳朝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飞去,远在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她就从母体里感知下伊尔泽的气息。
      那间小屋!玛德琳几乎可以看到,妈妈伊凡娜和爸爸弗雷德微笑着,欢迎她的回来。

      可在她往前冲的时候,却有一个年轻的棕袍男人,越过了她,走在前面。许婷起了要竞赛的念头,越是这样她越不服输,卯足了劲地飞。
      一人一蝶,谁也不落下风,就这么交叉着身姿,有时人在前,有时蝶在前。

      唯一凑巧的,他们的目的竟然是同一个地方。站在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家门口,有些诧异的巴鲁转过头,去看那只一直跟随着的橘色蝴蝶。

      而玛德琳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男人是要去她家,谁?仔细打量下,觉得他的眉眼是如此的熟悉,心中蹦出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哥哥?

      玛德琳停在了巴鲁的肩膀上,仔细地端视着他,同样的眼睛,同样的鼻子,同样的嘴巴,同样的下巴,那股倔强劲,真的是哥哥,长大后的哥哥。
      虽然在她的视角里,时间不过几个月,但原来已经过去了,
      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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