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神所注视的星期天》沉釜

102、Chapter Ⅵ 种子（27）

　　“我觉得我自己已经不像人类了。”长时间生活在一个狭窄而黑暗的小盒子里，周天明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像是蟾蜍啊，或者被挤压的蘑菇，什么都好，反正不是人类。”
　　张嘉敏细声鼓励道：“再坚持一会，我们一定要撑下去！”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他遥想着外面的世界，“感觉好久广播都没有响了。”
　　“快十点了。”林辰说，从早上八点开始，他就一直用自己的心跳充当计算时间的单位，时间信息太重要了，尤其今天是最后一天。
　　“快十点了吗？”周天明舒出一口气，心里又有了盼头，“那老妖婆不是说八点会干嘛干嘛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闻言，张嘉敏眼睛一亮，声音也不由得上扬：“会不会，人数已经减少到30以下了，所以那个老师放过我们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安全了？”
　　周天明愣了会：“会这么简单吗？”
　　“那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如果人数大于30的话，她没理由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是啊，太安静了，没有任何理由会这么安静的。
　　林辰忽然开口：“如果现在的人数还大于30你们会怎么做？”
　　周天明去看张嘉敏，这一次林辰没有遮住她，他可以看见她的大概轮廓，“那就是大家同归于尽的结局吗？出去拼一把吧，反正都是死。”
　　他说的很有道理，林辰也相信，狗急跳墙，被逼急了，所有人都会撕破脸面，但蒋梅华会怎么做呢？这个致力于推动自己目标实现的女人，林辰似乎想到了什么，“周天明，你刚刚说同归于尽。”
　　“对啊，实在活不下去了我们就只能试……”
　　后面的每一个字都没有再进入林辰的意识中了，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蒋梅华的只言片语。
　　“……如果到了晚上八点，你们还达不到我的要求，鬣狗啃食猩猩的戏码已经使你们厌倦了，那我们就在这场游戏中加入老虎。”
　　今天的一整天，他们都在讨论这句话的意思。哪里来的鬣狗、猩猩、老虎？鬣狗啃食猩猩他倒没有见过。
　　和周天明在楼梯角见过蒋梅华残害其他学生的画面倒是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闪过。
　　猩猩如果是人？鬣狗代表蒋梅华？那么老虎，老虎在哪呢？
　　更厉害的老虎……
　　“啪”随着脑海里的那根弦绷断，他的心也急速地跳了几秒。
　　“山下的那些怪物可比我们可怕多了，是你们战胜不了的存在，没有学校的庇护，他们早就闯进来了……”李云海校长的话在耳边响起。
　　是有的，比鬣狗更可怕的老虎！
　　林辰莽撞地推开黑板，对着另外两人迫切地大喊：“快下来，我们不能在这里了。”
　　周天明和张嘉敏皆是一脸茫然：“为什么？”
　　站在他人的角度就可以想得通了，“因为蒋梅华想杀死我们所有人！”
　　把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周天明和张嘉敏扯下来，林辰继续解释道：“她今天早上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们自己办不到缩减人数，她就会出手，我想她一定会选择无差别地杀死我们所有人，她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再待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张嘉敏颤颤地点了点头，“可是……出去的话，外面的人……”
　　林辰劝慰道：“黑暗森林还有一条对应的法则，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如果有人攻击我们，别人也会发现他们。所以攻击的人和被攻击的人风险是一样的，他们不一定会轻易出手，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正说着，不知从何处伸来，同人身等大的粗壮带刺藤曼一一贯穿了每一间教室，连林辰三人差点都没逃过，赶忙趴到在地上。
　　来不及深究外面发生何事，周天明心有余悸地爬起：“我们赶紧走！”但林辰一时竟没起来，“喂，林辰？”他正想去拉他，同样蹲在地上的张嘉敏忽然起身，拿着一把染血的剪刀就刺向他。
　　“怪就怪人太多了，你们的命也是我救的，现在还给我吧！”
　　周天明这下才明白过来，是张嘉敏偷袭了林辰，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怒就冲上心头，“妈的！我发过誓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伤害我最好的朋友！”他一个侧身躲过了张嘉敏的攻击，还狠狠抓住她拿剪刀的手，顺势在她腹部捅了几刀。
　　张嘉敏吃痛喊了几声，松了剪刀，哭出来。
　　可下一秒，她就不知道从那张桌子上拿到一个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全泼周天明身上了。
　　“啊啊啊啊啊！”那种灼热的感觉，让周天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硫酸一类具有巨大侵蚀作用的化学药剂，他疼得跪倒在地上乱叫。
　　又一根粗大的藤曼张牙舞爪地从另一个窗户刺穿进来，要不是林辰听着声音一个飞扑，周天明的背部会直接与它相撞上。
　　张嘉敏看着地上狼狈躲闪的二人，想着一片漆黑难寻掉在地上的剪刀，自己最后的武器也已经用了，继续逗留下来可能会有危险，于是不再逗留，按着腹部扶墙快步离开。
　　“周天明！周天明！”林辰握着周天明的手，一直喊他的名字。
　　“林辰，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的脸上好痛……啊……啊……啊……”周天明仍是不断□□，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蜡烛，全身沾到化学药品的地方都在迅速地燃烧，痛苦得让他直想当即死去。纵使林辰第一时间拽下被雨水打湿的窗帘为他擦拭，也依然难以使这种剧烈的疼痛减少一分一秒。
　　而耳边持续不断轰隆隆的声音，提醒着他，危险还远没有结束，周天明咬咬牙，仅凭最后一丝理智开口道：“林辰，别管我了，快走吧！我扛不过去了。”
　　“不行。”林辰他背起，“要走就一起走。”
　　周天明埋在林辰的肩膀上，光是忍耐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痛苦，就已经费尽他所有的精力，“……你这家伙…不也……受了伤……”
　　林辰的声音依然镇定：“不碍事的。”
　　“呵……你又装了……”他是可以假装自己没事，但是周天明的前胸就贴着林辰的后背，那种湿滑黏糊的感觉骗不了人，张嘉敏的那一刀就刺在林辰的肩膀下面……
　　张嘉敏跑啊跑啊，终于离开了教学楼附近，踉跄地来到了操场，和她一样神情的，是侥幸从这次大难中活下来的蚂蚁们，而他们曾经躲藏的地方，现在也已经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破坏得一干二净。
　　“砰！”又一栋教学楼经受不住一次次的撞击，四分五裂地崩塌了。
　　而游走于学校围墙上的蒋梅华，此时终于看到仪表盘上的数字从34跳到33，32，31，然后是30，29。随着释然的笑的飘散在风里，她的机器般的心也碎了。自从她在校长那里知道了最后只能活30人时，她就下定决定，为了那30个学生，她要杀死其他所有的学生和老师。为此，她要抛弃所有脆弱不稳定的情感，让自己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目标为止。
　　为了那个目标，她会选择前进，前进，不折手段地前进。
　　明明她自己也知道，最后活下来的就是一群怪物而已。自私而残暴，凶狠而阴暗，绝不会是理想的人。但她还是做了，老师生来就是为学生铺路的，哪怕这唯一的一条路是通往地狱的，也在所不辞。
　　地狱里的怪物慢慢从迷雾里现形，它是一朵遮蔽半边天空的食人花，无数根粗于人身的藤曼漫天摆动，护卫着花蕊中心被吞噬的沉睡着的人类。
　　宋心宜、李倩、王小文、杨志涛、尹艺龄……
　　巨大的绝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是她把怪物引到这里来的。”张嘉敏听到有学生这样说。“就为了我们这些人，她可真是煞费苦心。”那个人嘲讽地笑了。
　　于是每个人又像是追逐太阳的夸父一样奔跑起来，他们的生存挑战远远没有结束。
　　“啊！”张嘉敏跌倒在草地上，尽管她已经用衣服把自己的伤处包扎起来，但是持续的运动和颠簸还是让伤口血流不止，而大量失血带来脱力远非意志能战胜的。
　　远处的巨型食人花一下子看中这个充满着可爱气息的猎物，伸出藤蔓的速度快得肉眼都无法捕捉。
　　但是蒋梅华化身的半人蜘蛛吐出腐蚀性长丝，截断了这一趋势。
　　“为什么？”张嘉敏顾不得多想，只想强撑起力气继续小跑起来。
　　“说明30个人已经够了。”一个落身于树上的陌生男生冷眼旁观这一切。
　　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张嘉敏喜极而泣，如此，只需要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她忍不住望向头顶的浓墨，再等一会，飞行器的光芒也许就会照亮整片天空。她就会去到一个新的世界，她所期盼的新的未来、全新的人生就能实现……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蒋梅华被从后窜出的食人花藤曼给击倒，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学校废墟之中。身体里储存的毒液也早就已经耗尽，她所能凭借的，只有这具身体和这颗不死心而已。
　　她又一次站起来，告诉自己不能退。一旦退下，便是前功尽弃。
　　巨型食人花身体前涌，似乎在发出怒号，凸出的花蕊中心各种人型面孔扭曲不一，因为它原本想吃的东西都悄无声息地跑光了，全因这个不能吃的小毒蜘蛛三番五次地阻挠它，真是太可恶了！
　　所有的藤曼齐齐弯曲，像是一个女人凌乱的卷发，怒发冲冠——，下一秒，愤怒的电波就以巨型食人花中心不断地扩散出去，像是无数道利刃射出去，破坏着它所经过的一切事物。
　　蒋梅华双手护在身前，挡住了第一波攻势，下一秒数十条藤蔓就捆住了她，拉紧，再拉紧，就要一点点将她凌迟处死。
　　这一幕，叫那些躲在暗处的学生好生着急，并非因为他们有多担心蒋梅华，而是他们都迫切地希望蒋梅华能够再拖一会，再拖一会。
　　视线中的画面蓦地一变，众人抬头，看到雨已停，乌云已散，一抹紫光不断地靠近，最后凝聚成一个紫色的美丽漩涡，宇宙洪荒、日月星辰皆为它所包涵。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终于等到了他们想要的结局。
　　“阮软”睁开眼，她竖起中指，压在身上的巨石就被移开了。她缓缓地站起来，这具身体的破损并没有过分地影响她，只是让她行动这些不便而已。
　　她往前走，在残破的走廊尽头，见到了那个死不瞑目的男孩——黄平。
　　尽管有那些记忆，她对他还是一点感情也没有，所以她一点也不在乎，沾着血的光脚丫，就这样踩在了掉在黄平手侧的证件照上，那是尹艺龄的照片。
　　在离开教学楼区域时，“阮软”又听到那些逝去灵魂的最后声音。
　　“最后一个问题，林辰，你之前为什么说想要当老师啊？”
　　“……因为我想像我妈妈一样，能够告诉别人，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这理由太逊了吧……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到。”
　　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这场游戏的NPC，而非参与者。
　　“阮软”对着依然在大肆破坏的巨型食人花伸出掌心，世界就因此停止。
　　她来到了饱受蹂躏的蒋梅华身边，轻轻一挥就散去了那些缠缠绕绕的藤蔓，然后将手指点在蒋梅华的额心，“对学生的怨恨使你设置了这个死局，但最后你还是想救他们，甚至你忘记了……”她看向食人花，正中心突出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也是你。”
　　“无论怎么说，这个游戏结束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可以休息了。”
　　一声令下，蒋梅华额心飘出一个蓝点，食人花人脸中心飘出一个红点，它们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名为“教师怨灵”的卡片。
　　【教师怨灵。】
　　【卡片说明：只有那些好孩子才会得到奖励，坏孩子只会被投入地狱。】
　　【状态：不可使用。】
　　“阮软”抬头看向天空那个紫色的漩涡，她伸出手，转眼紫色的漩涡化作一道光落入她的手心，那是一张名为“规则”的卡片。
　　【规则。】
　　【卡片说明：神将赐予你力量，在可行的范围内，生效一条规则。】
　　【状态：已使用。】
　　她的身形渐渐消散，听着副本里系统播报的声音，她知道下一次醒来就会在另一个世界了。
　　“副本：学校
　　等级：Day-2
　　设计者：9号
　　监督人：7号
　　参与玩家：15名
　　通关说明：15名玩家全部通关，吸纳新玩家：徐雨、韩靖、齐国梓……郑香香、张嘉敏共13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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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部第一副本终于写完了，第二个副本可能要想很久了。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