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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人礼(黄昏卷·完) ...

  •   学校礼堂大门紧闭,周围的高树簌簌落着寒雨,看起来萧瑟极了。
      然而终究是有些飘摇的、激昂的词句冲出来,又慢慢消融在风雨里。还是暖了一片天地。
      明亮的灯光洒落在灰蒙蒙的水泥地上,礼堂此时就是一座暖烘烘的房子,房子里的炉火烧得正旺。
      礼堂内正在进行一场如火如荼的开幕式。俗称讲话仪式。
      观众是相对来说比较清闲的高一学生。

      学校那边的计划是在三月底进行晚会彩排,届时所有报了名的节目都可以在这个时候展示,时长不限,既满足了学生们尽情表演、不论名次的心理,又能给高一的学生放松和娱乐的时间,也给了各个年级的学生一个小小的交流的机会。
      ——没办法,学校本校区太小,容不下三个年级的学生,学校便把对面本来是邬县一中初中部的校区改造成了高一校区,高一学生自此就和高二和高三年级完全隔绝开了。
      平常来说,这些高一学生第二年高二了就要搬入本校区,把初中校区留给新高一,但听说这届高一年级主任已经几次建议让这届学生不再搬离初中校区,不和高二高三学生有任何交流的机会,永远缩在他们的孤岛上自生自灭。——这座孤岛,也有人叫象牙塔。
      理由很简单,这届高一全部都是实打实考进来的优等生,生源优质得很,可不比他们这堆混进了蛀虫的陈年老米。

      现在看来,张笠泽耸耸肩,好像那个年级主任还是失败了。

      到了四月,这些节目就会根据这次3月20的初演有所筛选了,该淘汰的淘汰,该精进的精进,最后要将时长缩短到四个小时以内。这还要包括领导讲话的时间。这次演出的观众是高二学生。
      四月底精华节目演出完毕后,会有评委打分评出一二三等奖,这些节目可以继续参与到给高三的表演中去,那场晚会,才是真正的“五四晚会”。
      而其余的优胜奖就只能各回各家老老实实上晚自习了。
      由于几乎不可能有高三的学生参演,即使是曾经演出过的演员,他们也只能遗憾错过五四的盛宴。这最为精华的部分,虽然是雅俗共赏,品尝的人数却依然难逃一个最少的数字。

      计划虽然听着复杂,但细节其实已经很完善了,每一年几乎都是这模式,只是每一场节目都有限制和局限,也都不如何精致罢了。
      没办法,学校礼堂一次性只能容下一个年级的学生,还没有凳子,学生必须自己搬来自己的小板凳。
      这正好方便再在礼堂四周安几个篮球架,可以租给县里面别的学校做体育场馆,校长认为这赢了钱又有面子。
      这块地和一个加上了四堵墙和一个顶的露天舞台也没啥区别了。

      甚至学校的礼堂连一个足够大的后台都没有,学生们要先在行政楼集中准备,准备好后会直接带妆做到观众席自己的班级里,等到自己的节目临近时再去后台候场。

      张笠泽到学生会办公室门外时,正看到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站在门框边,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眼睛不住地往里面瞧。门是虚掩着的,可以从外面大致看到里面的黑色皮质办公椅和光亮可鉴的地板。
      秦蓉心里紧张极了。
      谁叫这破学校,外表看起来穷得要死,各处设施破破烂烂,可学生会办公室却装修得如此气派?
      明明连一楼行政楼大厅的地板都是那种年久失修,泛黄又粗糙的廉价瓷砖,二楼和三楼前半部分的地板甚至还是那种光面的水泥地板。而她们偷偷在二楼逛了一圈的办公室,大门也都是黄漆斑驳、门的下端全是木刺。校长的办公室大门还是大开着的,里面的陈设破破烂烂,窗户是那种刷了绿漆的老式推窗,也是开着的,风把里面的文件和灰吹做一团,群魔乱舞,就一面红旗还是干干净净不落灰尘的。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在路上她们依然嘻嘻哈哈吹嘘起这个意外发现,好像每说出一句贬低的话,心里就都能多一分满足和愉快似的。
      “啧啧,想不到行政楼里面竟然是这种破旧到要闹鬼的样子。哎,亏我还在幻想,学校至少也把面子功夫做足给我们争点气吧,毕竟这可是学校的门面欸。”左边那个剪着文文静静学生头的女孩,看着清纯可人,张口却是老阴阳人了。
      “就是就是,我明明是市里的,我妈却偏要把我塞进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给我走关系!笑话,就这破地方,还没我那个小区里的小学好,谁稀罕啊。”中间扎着双马尾的女生说话声音甜甜的,内容却不怎么美妙。
      右边的秦蓉跟着压低声音:“你们哪有我倒霉,班里一群乡巴佬,就知道读书,流行的东西半点不懂,嘁,就他们那点拼死拼活才拿来的分能读个屁的好大学。你说她们进社会了又能有什么出息,还真以为读了书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呢!这都完全和社会脱节了,到时候就有得她们哭去!”
      越说她心里越酸溜溜的,自己也是全校前800名好吧,那些人拼了命也就考个前500,和她根本没差别。可等话一骨碌放完,她才发现自己心里那些恶意的想法竟然就完全对着这些并不怎么熟悉的社团姐妹吐露了。她们都是神舞动漫社的新人,虽然高一就入社了,但她们现在也才高二,之前一直在封闭的高一校区所以知道的活动并不太多,家庭条件也只是小康水平,父母老古板不允许她们买cos服,这三人因此投机才聊到一块。
      思及此,她连忙闭嘴,面上还是一副热心八卦的表情,心里却开始盘算,今天一定也要套出她们讲别人的坏话,把柄这种事,互相拥有才最放心。
      结果她们好像被她打开了话匣子。
      人这种东西,一旦知道别人也和自己怀有相同的或不同的、不可告人的意见,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总会忍不住抱团。还有的喜欢看热闹,喜欢热烈的氛围,看到别人夸夸其谈的时候,即使自己不赞同,最后也还是会连连点头附和,表情下意识就能装得和真的似的,以此来维护这种火热的“吃瓜”氛围。
      至于真相?谁关注呢,反正她们也只是在口嗨,自己开心就好,热闹就好,管你是添油加醋还是胡编乱造,自己也没发誓保证说的都是真的啊。
      “哎,你们知不知道,听说上一届我们学校考清华的那个男的,其实本来就只是压线过,根本不适合报清华,你说去交大去复旦不香吗?结果硬是选了个西班牙语专业也要挤进清华的大门,笑死,读这个专业有个屁的出路,何况还是个男的,真的是想点名头想疯了。”学生头女生嗤笑出声。
      双马尾见状,言辞愈发大胆:“这学校本来就是农民思想。我初中还会开校友会,请那些从学校毕业的名人回校和学生一起庆祝,很多人脉圈也就这样建立起来了,这是利人利己利学校的好事啊。结果呢,这校长逢年过节老爱放那种就听个响的烟花,只有烟和响,花是完全不存在,除了吵死人不知道有什么用,以为自己发信号弹吗?就这点表面功夫,也不知道做给谁看的。校长还天天穿着个老头背心、挺着个六个月大的肚子在我们那栋晃悠,也不看看自己多油腻,我再多看他一眼,眼睛都要瞎了。”
      秦蓉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表情兴奋极了,看来这两个人是自己人,那就好。
      学生头和双马尾都是重点班的尖子生,情商虽然不高但好歹还有智商,反正双商加起来不可能比秦蓉这个平行班的学渣差,说完之后都有点后悔,自己今天嘴巴就和中了咒似的。
      这个想法一出,就越觉得这个地方阴森邪门。
      老旧的楼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通风好。而这行政楼为了节省空间,都不是教学楼和寝室楼那种一层楼只有单排房间还带阳台类型的了,居然还能这么凉快。
      周围完全不是她们熟悉的地方。两排房间不断复制着往深处蔓延,紧紧夹着这条狭长的走廊,这不知道哪里刮来了阴风,就这样阵阵摸过她们的脸。整个二楼安静到似乎空无一人,众人心里都开始打起了鼓。
      在听到二楼隐在黑暗里的深处传来一阵不明的重重摔门声时,三人立马抱团噤声,心里都不由得生出点恐惧和后悔。然后——
      不知道是谁带起的,反正三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赛跑似的连摔带爬冲进三楼深处亮着光的地方。
      也还好是亮着光的。

      不过,在踏进学生会的地盘时她就打退堂鼓了。
      为什么会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是学生会的地盘?
      还不是因为地板砖都变了样!

      秦蓉看了一眼脚下,左脚踏在瓷砖地板,右脚还停留在水泥地上。
      她毫不犹豫马上把右脚也伸进瓷砖地板上,好像水泥地和瓷砖地边缘有个什么阵法结界似的,再看一眼水泥地板,都会产生地上的看不见的黑气碰到瓷砖地就被弹回来,不甘心离开的想象。
      安全了。
      这是第一想法。
      魔幻。
      秦蓉脑海里第二个出现的词才是这个。
      就是啊,有没有搞错,一个学生会,阵仗搞得居然比校长还大??
      而且再里面也没有二楼那种黑黢黢、好像有无尽深处的样子,只是每排还设了两个房间,就直接是白色的墙壁了。
      三人不知为何,都松了一口气。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但三人都刚刚剧烈运动过,此时冷静下来,回味一下刚刚的氛围,还有点心有余悸。
      “秦蓉,我们,我们怎么办啊,现在要敲门吗?”学生头又扯了下秦蓉的衣角,只见她脸色刷白,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
      为什么说又?因为刚刚在上楼梯的时候,学生头只是稍微跑后一点,结果这人急了,看着柔柔弱弱的,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拽着跑在她前面的秦蓉的衣服,好像稍微跑慢一点就会发生意外似的。
      尼玛死了还想拉个垫背的是吧?秦蓉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这她还没死呢就搁这跪成孝子,有意义么?刚刚她们什么德行不才交流过吗,现在想起来了自己是朵白莲了,还假惺惺装作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来恶心她,这绿茶段位未免太低了吧。秦蓉心里的白眼都翻上天了,但目前大家也不是什么熟人,彼此基本不了解,胡乱闹翻还不得又平白惹出事端。
      双马尾此时就顺眼多了,虽然人美声甜地长着绿茶脸,但人还挺单纯直白,莽莽撞撞的反而显得可爱了。
      她出口就莽莽撞撞一声笑:“嘿嘿,你们也太不禁吓了吧,我不就偷偷往楼梯上先跑了几步嘛……这学校哪有什么吓人的,刚刚就是个风太大了把门刮到摔在门锁上的声音,平常在寝室不是经常听到吗,怎么被我一激就吓成这样,两个胆小鬼。”
      秦蓉听她这么一说,瞪了一眼双马尾。不过事情好像真的是这样,那种声音她们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不过她直觉上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的。学生头更是真的被吓到了,听见这话脸色是好了点,但二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放过此事,没接双马尾的话茬。
      双马尾讪讪笑了下,有点尴尬,脸色也不太好,没闹,只是低着头数着自己运动鞋上的气孔。
      气氛又慢慢凝固了。

      秦蓉透过虚掩的门张望了几次,办公室里摆着一条公司开会用的那种长长的桌子,里面的人围桌而坐,好像正在开会。就连坐的也不是教室那种没有靠背的板凳,而是宽大的皮质椅子。o怎么都想象不到他们在教室也会坐那种凳子,那种凳面上深深的刨痕都在学生的屁股底下磨出了包浆的东西。
      干净明亮的办公室里好像没有一个穿校服的。能看得比较清楚的坐在门边的两个女生一个男生,都是穿着白色的、那种她好像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看见的衬衫,款式特别正式,正式到让人远远看一眼就怯了。每个人都坐得笔挺,秦蓉凭着自己5.0的视力还能看到那几个人漂亮流畅的侧脸。真的不知道学校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气质型帅哥美女。听声音,一个个都是标准的普通话,还有几个播音腔,他们的声音都是那样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他们怎么看,都像是那种贵族学校的孩子,这场会议,怎么看都应该在贵族学校召开,怎么看,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是在这么一个山沟沟里的公立乡镇高中,学生们在校门口小卖铺买根3块5的冰棍都要骂骂咧咧半天,指责老板娘坑人……
      刚来时的满腔自信如今都化为乌有,她现在就和泄了气似的完全没胆子推门。

      三人在这里踌躇了半天,还不敢走到门口让里边的人发现了,只敢扒拉在门框后面,偶尔瞧瞧地看一眼。
      没事没事,现在他们还在开会,再等一下,没事的……
      正安慰着自己,学生头忽然看见楼梯拐角闪过一道影子,她立马蹿到秦蓉身后,紧紧抓着人家后背的衣服不放,速度简直比影子还快。
      秦蓉无语了,就这速度还怕这怕那的,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来的人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看着比她们三个一米六的高了一个脑袋。
      女生长得挺清秀,但表情略冷漠,站在门边时扫了她们一眼,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秦蓉反应挺快,赶快跟上女生,缀在后面跟着她一起进去了。其他两个略慢一步,心里一急,也不管办公室的人都把目光投在她们身上有多尴尬,咬咬牙,硬着头皮也进去了。

      进来才发现,办公室里不止坐在办公桌旁边的那几个人,还有好多人都是自己搬了方面的木凳靠墙坐着旁听,明明办公桌旁也还空了几个椅子,却无人敢坐。
      办公桌旁的学生会的各种俊男美女此时都把目光投向了她们,秦蓉想象着她们凶神恶煞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地府里的十殿阎罗。旁听的这些是虎视眈眈的小鬼,她们三只小白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走过这并不长的一段奈何桥。
      秦蓉悄悄抬过头,幸亏眼尖,一眼就找到了社长,社长正坐在办公室中间位置的墙壁旁。她一喜,几人赶忙低着头蹑手蹑脚地往目标位置走去。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真的不好受,不过还好,天塌下来了还有社长顶着。
      几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忽然,办公桌尽头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
      声音不大,但响彻了整间办公室。
      “已经6点50了,你们还进来干吗?”
      几人先是浑身一抖,然后目光不受控制地撞到一起,脑子都有几秒停摆了。待想清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慢慢就僵住了身子。
      周围鸦雀无声,她们被迫又要接受全场所有人更加火辣的目光洗礼。
      三人的头低得几乎要钻到地里。
      那个声音是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播音腔。不,也不能说是播音腔,就是一种,好听到极致的声音,完全不能辨别这个说话人的喜怒或性格。
      这是秦蓉平常最喜欢的一种声音。可此刻听到,却觉得脸皮都被硬生生刮下来一层一样,整张脸火辣辣地疼。
      煎熬。这无边无际的煎熬。
      “冒冒失失,笨手笨脚的。”
      高位上的女生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给出了评价。
      秦蓉却诡异地觉得她手下留情了。
      她此刻就好像电视剧里那种第一天上班的傻白甜女主,啊不,炮灰,上司没有不遗余力地挖苦讽她已经是格外开恩。可这种就事论事的态度,却让人更觉侮辱。那个美丽的声音,这个尴尬的场景,在秦蓉的心里深深地划下一道裂痕,她发誓,一定要记住这十几年以来最耻辱的一幕。

      坐到社长旁边后,秦蓉微笑着把自己提着的道具都拿出来分给参演的演员,神情语气都无可挑剔。社长不会察言观色,还凑过去无奈地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那就是个傻叉,小心眼,脾气又差得要死,但她为人其实并不坏啦……她就是声音大一点,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听姐姐的话,你别理她就行,咱们气死她。”
      秦蓉笑着说:“没事啊,我没计较。”
      社员们面面相觑了几秒,然后又都装作在各做各的事,没人接话。
      笑话,谁敢触那位大佬的霉头?刚刚说话的可是学生会副会长沈云舒,之前分管的是文艺部,虽然平时是闲差一个,但关键时刻可是权力大了,除了社长和她同班,关系比较好,任谁都不敢摸了这位的老虎须。
      其实社长好心办坏事了,刚刚那话分明也有不妥,这么说不是更让秦蓉不舒服么,好像在显摆自己的地位似的,无意间就又给秦蓉划了一道身份地位上鸿沟。
      不过算了,操心这些干什么,反正她们和秦蓉也不熟,别白给自己又惹了麻烦。
      不过这些边缘的学生还不知道,文艺部已经交给柯老师掌管了,刚刚打听到这沈云舒正是副会长,她们还花了好大力气呢。

      小插曲过后,秦蓉也不记得那些学生会的又讨论了什么大事,只是化妆的工程终于如火如荼地全面展开了。
      这次初演,学校并没有干涉太多,从排练到演出,全都是学生自己计划自己行动。有化妆老师,但其实也就是一个业余的,真实身份是某退休化学老师,只负责上一个普遍适用的妆容。所以一般用心一点的团队都会自己弄妆发。
      而开幕式参与的节目一般都是学校各大社团,就更不需要化妆师了,大家都是自学自画,水平都还不错。动漫社是这其中最显眼的社团,各种复古的道具和服装都格外精致,演员们的妆容也都很大胆,为了贴近角色,大片大片的深色颜料直接就往脸上画了。
      柯东灵看了看手里的演出表,动漫社的后面的节目名称写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1》。想来她们是想参照去年动漫社前辈《哈姆雷特》的成功,弄一个分场次演出的舞台剧,在五场演出里按时间顺序去呈现不同的片段。
      去年《哈姆雷特》就是如此。把总时长接近一小时的节目一点一点慢慢展现,既让观众不会因为较长的时长厌烦,又能很好调动观众的胃口,用心不可谓不精巧。
      不过能够看完全片的,学校可是没几个喽。

      不过其他人并不能理解也不能赞同柯东灵这种所谓的爱才之心,动漫社的日子从来都不好过。

      “欸,乔宁,你们这灯是哪里来的,好漂亮啊!”动漫社以个人名义来说,还是各有自己的朋友和社交圈的,这不,这个穿着兔子装扮的女生就和广播社的乔宁关系还不错。
      乔宁画着精致的大浓妆,银色亮片的长裙曳地。这裙子乍看好像和淘宝99块的所谓晚礼服类似,但看着她穿在身上完全不落俗套,反而是惊艳众人的模样就知道,这裙子没有看上去那么普通。她是进了复赛的十二个主持人之一。
      兔子没有她那么耀眼,身上的配饰虽然低调,但细看也能很明显察觉它们的精致。服装更是细节感十足,小裙子的裙摆一层又一层叠在裙撑上,可可爱爱,完美贴合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树洞旁的兔子的角色。
      兔子的好闺蜜和乔宁是同班同学,她们三个因此结识。
      乔宁把手上那盏灯递给她,微笑完美无暇:“这盏灯是我们从学校仓库里翻出来的,好看吧?”
      兔子用力点点头,头顶的兔耳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是啊是啊,真的特别精致可爱!”
      这盏油灯的灯罩是用最细的木色的竹篾一根一根你编成的,密密麻麻地显示出这物件工时之长。底座是那种黄花梨木做的,兔子家里有一架古琴正是这种木斫成的,也因此,她很清楚这种木头的名贵。而这底座的木分明是那种年份比较久的了,被细细雕成一个莲花的形状,每一朵花瓣都脉络清晰,工艺水平和这材料的名贵程度不相上下。
      而最让人惊喜的当属那灯油了,视之晶莹,触之细腻,明显不是那种人造灯油,并且一定也不是那种普通的动物油脂。不知是什么名贵的动物呢,是海豹,还是抹香鲸呢……
      “乔宁,这灯,可以借给我们社团作道具嘛……我们今天的表演如果有一盏漂亮的油灯作装饰,一定可以更加完美的!”兔子眼睛亮晶晶的。
      乔宁纤长白皙的手指翻了一页手中的台本,漫不经心道:“也是哦,我们社团的两个节目,一个现代舞一个诗朗诵,的确用不上这盏油灯。唔,你一定想要那我也不忍心拒绝……”
      “啊,谢谢你乔宁!你人太好了!”兔子拿着灯欣喜地道谢,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还真像个兔子。
      乔宁抿了一口桌上的茶,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这学校不差嘛,茶也是好茶呢。

      人油灯到了动漫社的大本营,更是获得了一致的赞美。
      “它好漂亮,我要和我老婆贴贴。”一个女生拿着油灯就真往脸上凑,眼神是吸猫一样的幸福而迷醉,旁边的好友就一直咔咔咔拍照。
      “我我我!我也要贴贴!”
      “灯灯真的太可爱了,我宣布,他就是学校的下一个优秀女明星!”
      还有的已经自我代入它的身世把自己都给感动了:“呜呜呜,灯灯之前可是一直在学校的仓库里啊,这么一块璞玉,竟然就这么蒙尘了……”
      “没事没事,以后妈妈疼你,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不公平待遇了!”
      周围的或是笑闹或是真诚的声音就没断过,一盏人油灯,在这么一群小富婆的手里,竟然也能被捧成顶流。

      正当众人入戏已深之际,忽然一阵大力夺过了那盏灯。
      “你们在干什么?!”
      柯东灵气到脸都扭曲了,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她们,声音尖利。
      众人被这恶鬼一样的女人吓到愣了一瞬,脱口而出:“这是我们的灯,关你什么事。”
      “就是,”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跟着起哄鸣不平,“你是谁啊,怎么乱抢别人东西呢?”
      “你们谁他、妈把灯从校队拿走的,恶人先告状,你们可真行!”柯东灵说话从来没有这么恶声恶气过,“这他妈是人油灯,这种阴邪的东西你们还拿来贴脸,不要命了!”
      柯东灵早早就吩咐过校队保存好人油灯,今天的开幕式她要亲自上场,当着全校的面销毁这盏人油灯,杀鸡儆猴。结果校队负责人刚刚居然告诉她东西被动漫社抢走了?!
      为了她们所谓的艺术,为了所谓的节目,连底线都可以不要了吗?!

      兔子猜出这个女生可能是校队负责人,她明明没有乱拿,此时也很委屈,据理力争:“我是借走的,没有乱拿!而且我是从广播社借走的,才没有和你们校队接触,你们校队的人各个都自命清高的,谁敢惹啊......”
      “你个兔子闭嘴!”柯东灵简直变了一个人,从前的温柔完全不见踪影,她指着动漫社众人的鼻子警告:“再给我多狡辩一句,我让你们永远也登不了台!”
      众人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留出一条路来,直愣愣地看着柯东灵走掉了。
      这人怎么这么毒啊,不许登台可比全社就地解散阴险多了,
      哎,同学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必要把退路都全堵死么。

      等柯东灵消失到没影了,兔子才慢慢反应过来,应该是乔宁耍了她。
      乔宁如今是主持人了,在表演的时候也该是属于校队管的,只是她之前一直是广播社的常驻播音员,兔子才没想到这么多。
      “哼,人油灯,她能证明那一定就是人油熬的吗?哪来的证据?”兔子不服气的话吐露出来,不过却不是指责乔宁的。搁谁能和广播社搭上边的都潜意识里就不想闹僵,“况且,哼,人油灯又怎么了,总是沉浸在从前的仇恨里有意义吗,我们要向前看啊!这明明能给我们的表演增光添彩,凭什么就要完全否定它的价值呢?”校队反正只有有晚会的时候才有作用,就是个战时临时小分队,平常谁理她们啊。
      大家正入戏入得欢快,突然有个人过来痛骂她们一顿,显得她们刚刚好像很幼稚似的,这种大家长式的做法,这群未成年怎能领情?叛逆之火熊熊燃烧,大家拒绝承认自己刚刚被耍了,也拒绝承认自己只是爱玩爱闹的小屁孩,况且之前自己的社员被嘲讽的仇还没报呢,此刻不发声何时发声?她们指责,痛诉,她们崛起了,她们纷纷装成成年人的模样,像自己掌控的是国家大事的决定权一样,对整件事指指点点。
      “娱乐就是娱乐,和死有什么关系,偏要把这两者挂钩来吓我们。”
      “学校对自己的学生挺狠的,对那些学校旁边的村民倒是挺宽容的。”
      “学校真的让人寒心,什么优秀的东西都容不下,一棒子就要打死所有人。”
      “要是我们拿着灯作道具成功演出了,她不会把我们整个舞台剧都封了吧?搞笑,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心血么?”
      还有些人越说越入迷,越说越过火:“言语暴力真是可耻,你责怪我们、责怪一盏灯算什么正能量,你有本事就把当年做灯的人全杀了啊,那样才能永绝后患!”
      “就是,照我看,那些炼油的村民也没错,凭什么镇上那些吸/毒犯就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些被蒙蔽了的村民就不可以?而且无论这件事怎么说,人油灯总是无辜的啊,它只是被资本操控的工具而已!就这样学校还不放过它!”
      ……
      各种各样奇葩的言论愈演愈烈,甚至传播到了别的社团,有些人避之不及,有些人嗤之以鼻,但基本正常的人都没人支持她们。
      “呵呵,动漫社果然都是一群脑残,对爹妈都没这种热情吧。”
      “就是,这动漫社都是这副德性,就算演得好又怎样呢?估计走不长久喽!”
      不少人心里正嘲笑讥讽呢,三言两语的,不比柯东灵说出来的那些话轻。

      吵吵闹闹地又过了几十分钟,开幕式表演终于正式开始了。
      秦蓉没有参与刚刚那群脑瘫一样的讨论,此刻只是静静坐在台下看着演出。
      由于她们是无班级编制的闲杂人等,便专门给演员和后勤们留了一个班的位置,在礼堂最靠近大门的墙角,也是一个离舞台最远的地方。舞台在礼堂的最深处。周围都是挨着坐的各个社团的陌生人,大家的板凳全都是靠得紧紧的,前后距离也很近,稍微前倾一点,就能靠到前面同学的背上。
      秦蓉就靠过去了。
      她的前面是社团的主角,爱丽丝,她穿着整个班里最耀眼的小裙子。秦蓉和她是好闺蜜。
      秦蓉没有裙子,她只有那身劣质白布加蓝色翻领的短袖校服。她是幕后人员之一。

      “……请欣赏《少年中国说》诗朗诵。请下一个节目,舞台剧《爱丽丝梦游仙境》做好准备。”
      秦蓉送走了爱丽丝,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是爱丽丝的负责人,平时爱丽丝排练的时候她就差不多把这场舞台剧都看完了,现在再待在这里看,反而是无趣了。
      但她还是坐着看了一下。
      其实她们社团是所有社团里男生最多的社团,当然,女生也是。
      所以之前才会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男生多的好处就是完全不缺群众演员,连树都有人扮演,所以她这个不如何稀奇的女生,也就无人问津了。
      看着兔子蹦蹦跳跳,看着那棵树还在后面发骚,秦蓉很清楚爱丽丝和疯帽子就要见面了,她毫无期待地打了个哈欠。
      最后还是街口要上厕所,奋力从层层叠叠的、像是洛丽塔裙摆一样的人群里慢慢挤出去了。

      外面的空气好像还残留着礼堂的气氛,发出捉摸不透的嗡鸣。
      风稍微有点冷,秦蓉就站在礼堂旁某棵大樟树底下,护住自己的鸡皮疙瘩。

      礼堂外面的升旗台旁边还站着好些个家长模样的成年人,树丛里隐隐约约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里面好像还有唢呐。
      再看一眼礼堂门口马上就要搭好的气球大拱门,和拱门上几个大字:“高三春分成人礼”,秦蓉恍然大悟,对哦,今天还是高三成人礼。
      班主任再三吩咐过,到时候节目表演完了,大家也还不能走,礼堂中间的五个班级要分别挪到礼堂两侧去,给高三成人礼的队伍留一条红地毯宽的过道。
      对,没错,成人礼除了大红色气球拱门,还有大红色的、从礼堂内部铺到校门口的红地毯。
      学校大门在学校的西南部,礼堂在学校东南部,高三学生要从学校最神秘的东北边小白楼逶迤而来,绕学校一大圈,最终从大门口走向礼堂,接受加冕。
      走过红地毯,穿过红拱门,接受围观家长们的参观拍摄。再要走进红墙大礼堂,见过一群好奇地看猴的高一学弟学妹们,领队要举着一杆大红旗走近舞台,和再一次出现的校长对接。
      紧接着,高一学生便没有用武之地了,纷纷便从礼堂两侧退场,把舞台留给高三学生。
      “然后……然后就不是你们这群未成年小屁孩能知道的了,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可都是要干大事的人!要激动,也等明年你们进礼堂的时候再激动吧。”班主任调侃的声音犹在耳畔。

      秦蓉就站在路边慢慢等。
      敲锣打鼓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高三学生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游街之路能把草里那条困扰学校好几天的竹叶青绕晕。
      学校挺大的,可能是因为地比较便宜吧,几栋建筑都算是比较分散的。他们要依次绕过校史馆,大操场,实验室楼,竹林小路,行政楼,才能到达学校大门口。这还没有包括教学区之外的生活区,家属区和江边风情小道——没办法,走的情侣多了,也便有了风情二字。

      她无聊极了,又慢慢挪回了礼堂大门边,站在开了一条缝的朱红色大门旁看戏。
      也不知道这礼堂为什么要整得和祠堂似的,用这种朱红色的五六米高的大门,而且这门平常都不开的,进出人员都只能走侧门,那些来打比赛的也是如此。也就是今天,由于高三成人礼才松了门锁,准备迎接新人。

      爱丽丝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周围同学都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动漫社出品的节目,每次都必是全校公认的第一名的节目,毫无悬念。
      爱丽丝退场后,乔宁就登场了。
      她说下一个节目叫《烛》。
      而当那个抢走人油灯的女人穿着一身上身是白色,领口和裙摆是棕色渐变的长裙出现的时候,秦蓉瞬间就明白了这人节目的主题。
      这人也太较真了吧,总抓着件不大不小的事还不放了……有意思吗?
      你搞个隐喻暗喻,除了她们这些知情人知道,别的群众又有谁明白呢?

      不过不说别的,她的舞蹈功底真的很强,很有感染力。
      最开始的角色似乎代表着一个布衣百姓。这个衣服的配色也很巧妙,能够代表穷苦人的身份。
      然后她演绎了一个穷苦百姓被活生生炼成了灯油的过程。
      高一的学生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怎么看懂,吃早餐打瞌睡补作业,什么样的都有。
      直到台上的人拿出了那盏灯。
      她水袖一挥,像变了一个魔术一样,油灯竟然瞬间就燃烧起来了!
      秦蓉本来以为自己猜到了结果,可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目瞪口呆了,准确的说,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社团那一群人更是一片哗然,引起了短暂的骚动。
      从来没人敢光明正大在学校舞台点燃明火,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这么一团名贵的明火。
      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没有料到这女人竟然敢这么糟蹋这盏名贵的灯。
      她当自己是谁?
      可是很快。她又感觉到不对劲了。那盏灯的烟雾不像是平常看到的那种浓重的样子,而是雾一样的轻佻,她很明显地看到,那些接触到烟雾的学生竟然陆续站了起来,像闻到肉的丧尸一样朝舞台,哦不,准确来说,是朝那盏灯涌过去。
      “好香的味道啊,我要,我要,是我的,是我的……”
      秦蓉站的是大门边的位置,她能很清楚看到这几个瞬间的所有的变化。
      后排的人不明所以,看到前面的人往前冲了,还以为是节目结束要退场了,便也跟着往前挤,等到他们开始觉得不对的时候,又也被灯油的香味影响到了,神智逐渐模糊。
      是香味,那盏灯的香不对……好像可以影响人的神智……
      秦蓉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她左耳听见的是后方高三队伍锣鼓喧天的热闹,右耳听见的是前方群魔乱舞的魔咒,意志和诱惑搏斗,最终还是诱惑占了上风。她也逐渐失去理智,竟然直接上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朱红色的大门。
      早晨的天光随之倾泻进了昏暗的礼堂,照见了后排同学惨白的脸。
      在这发展如脱缰的野马一样马上就要一去不复回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尖利的唢呐声——高三学生到校门口了。

      秦蓉一个激灵,最先清醒过来。
      她迅速转过目光看向台上,极力想看明白那个女人的想法,可实在是太远了,完全看不清那人的表情。秦蓉惊疑不定,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想控制整个学校的学生来给她当傀儡吗?可是,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吗?
      秦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高三的学生浩浩荡荡地从校门出发了,可是柯东灵还是冷静地站在原地,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影响。她只是又做了一件奇怪的事:她揭开了那个灯罩。
      顿时,一股比刚刚的香味要浓重得多的恶臭袭来,比学校外面那个氮肥厂的味还冲,冲到呛人的那种。氮肥厂虽然臭,但是也不会影响到学生做作业,不然也不至于成为一个禁它一个月,它就能在解封后给你连开两个月的那种不要脸的角色,可这个臭,啊啊啊他、妈的绝对比十个氮肥厂加起来还要臭!
      所有学生顿时清醒,但又是另一个方向的失去理智,脑子空白到完全凭肌肉记忆,趁着臭气还没下沉,直接蹲到凳子底下去短暂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同学们,看好了,刚刚你们还那么喜欢、喜欢到可以为他去死的,就是这么个臭东西,不过是给他加了一点掩饰的滤镜,他就可以伪装成这个世界上你最不能拒绝的模样!今天我要明明白白告诉大家,这东西是上世纪封建遗留的人油灯,是拿真真正正的死人去炼制的灯油!即使它有百种千般的好,也无法去除他从出生起就带着的罪恶,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它改变不了本性,给它机会,只是会让这种罪恶蔓延!生而为人,总有一些底线是完全不能触碰的,即使给他再多溢美之词,维护之语,在他揭开灯罩之后,你们又有几人还能再真心实意喜欢他?”
      兔子小姐正站在台下,这会儿竟然非常捧场地举了个手,大喊“我!”以证身份。
      柯东灵彻底无语了,也不说话了,直接行动,她大步往台下走去,毫不怜惜地将这盏臭灯扔进侧门口不知道何时升起的一堆火堆里,臭味在临死前又爆发了一瞬。
      同学们被这臭熏红了眼,纷纷把自己手边的零食袋子都扔进火堆里,试图让塑料燃烧的气味可以稍微掩饰一下,还有些黑心的甚至趁乱丢了自己早餐不慎买的臭鸡蛋,也是很应景了。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魔幻。
      但秦蓉还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中的不合理之处,高三的队伍就来了,热热闹闹的,喜庆的唢呐声直钻进人心里。
      领队的正是秦蓉在办公室外遇见的那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在这种肃穆又热烈的氛围里,她那身劣质的校服,那杆竹竿的红旗,在上午的太阳的照耀下,都显得鲜艳而炫目了起来。在这个学校那种原来怎么样都挥之不去的土气里,忽然间,就长出了一朵最时尚最潮流的花。
      秦蓉恍惚地看了一眼天,是啊,太阳什么时候出来了呢?

      秦蓉最后差点跟着高一的学生出校门去对面校区了。
      “今天的开幕式真的好震撼啊,那个爱丽丝的舞台剧好好看!”
      “是啊是啊,最后结尾那个节目也真的是惊到我了,感觉我们真的缺少这样一种勇于揭发自己,并且改正自己的勇气!”
      高一的学生兴奋极了,都是心满意足地离开的。
      第一场战役,很明显,圆满结束了。

      秦蓉在校门口还是刹住了车,一墙之隔,神游天外。
      刚刚发生的事情冷却的速度快到让人抓不住,心念只稍微转了几秒去思考别的事,再来回想最后一个节目,便只剩下了模糊的一团。
      只是感觉自己的心态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看着那一堵墙,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广阔的广场,远处是一杆高昂的红旗和升旗台之后的那个红色的礼堂。
      突然就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见的诗,明明毫不贴切,但就是想到了。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而他们,又能如何跳脱在春山之外?
      还不是只能待在原地,囚出一个温室来。

      扼腕叹息之后,秦蓉正准备离开,忽然,又看到校门口出现了奇怪的场景。
      保姆车,保镖,带着墨镜和口罩的人停在了校门口。
      怎么回事,这学校到底是什么扫地僧啊,深藏不露是什么鬼?!
      自己今天见到的魔幻场景未免也太多了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成人礼(黄昏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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