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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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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念走出了开水房,许久后,胡军辉动了动机械般卡顿的身躯。
他抹掉脸上混杂水汽的大片湿意,戴上眼镜,随后,他将校服向下拉了拉,直到衣服下摆不再褶皱成一堆后才回去。
学校在两周前就发布了通知,这周会安排一次小月考。
依旧是两天的考试时间,等到周五下午四点停考铃响,全校三个年段算是结束了这次月考。
吴念发挥得很稳定,考到的知识点她都仔细复习过,相似的题型她也几乎都总结归纳过,对这次的成绩,她并不担心。
张心背着书包笑嘿嘿地过来,“念念,我感觉这次我考得还行。”
这次小月考算是第二学期开学以来第一次比较有参考性的学习成果检测,比前几次单元考试都更具评估价值,要是张心考得好,阿姨可以高兴好几天。
“那我等着阿姨请我吃大餐。”张心上学期期末考得好,张母激动地烧了满桌子菜,菜色多得像办酒席一样,就差请亲戚朋友来吃了。
想到当时餐桌中央又是一只炖得金黄的老母鸡,吴念有点想笑,立时眼尾的笑意流漾开来。
张心戳了戳她的酒窝,“你怎么总是馋我妈的菜…”
严江随意地把书塞进书包里,扬声道:“各位,走吧!”班里的同学笑着往外涌动。
今天是严江生日,他爱热闹,邀请了全班人。
“你们怎么去啊?”严江问吴念她们。
“我和念念乘公交车。”张心翻了下手机,“你不是发我们地址了吗,乘218路就可以直达。”
“原来218路能到我家啊…”
张心:“你应该连你家附近有车站也不知道吧。”
“bingo!”严江笑嘻嘻的,一副不正经,“你怎么知道?”
张心忍住,要不是今天是他的生日,她真想往他脸上呼上一爪。
“跟我们一起?”谌昱看向吴念,淡声问道。
吴念想说不用了,但身边的麻雀精咽了口口水,朝她眨了眨眼睛。
严江:“现在这时候车站应该很多人吧,我看你们能不能挤上车都不一定。”
吴念的腰后又被某只爪子一拧,她只好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客气什么,反正是阿谌家的车。”眼见成了,严江暗暗一计眼色递给谌昱,心说欠我一次。
谌昱没理,严江转头去催另一个人,“陆培培,你磨蹭完了没啊!”
吴念一愣,下一秒便看到笑得明媚的陆大小姐收拾完书包过来,“来了啦,催什么催。”
“就你最慢。”
“我已经最快速度了好不好!…”
谌昱习以为常了,对吴念她们说,“走了。”
刚走出教学楼,陆大小姐忘拿了什么东西,又折回去。
为了等她,四人放慢了脚步走。
“这人什么记性。”严江嫌弃道。
“刚刚你就不该催培培。”张心说。
“敢情还是我的锅了?”严江笑出声,难道女孩子巧舌如簧,能把白说成黑是与生俱来的吗?不对,他转念一想,咱念念同学就没有这种坏毛病。
吴念不知道自己被人在心里夸了一番,不过,“我们五个人坐得下吗?”吴念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在教室的时候,严江只说是谌昱家的车来接。
“你是不是问得有点晚了?”谌昱看她一眼。
吴念说:“是你提议的。”
“是我提议的,你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的确,因为是他说出口的话,所以她安心到根本没有考虑其他方面。
谌昱淡沉的视线落到她脸上,等她回答,就仿佛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她默了一会儿,开口:“我不知道培培也…”
如果是一辆车,四个人刚好能坐下,多一个便不行,她以不知道五人为由,将此作为木塞,不留痕迹地封堵住已经渐渐随他而动的内心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信任感。
谌昱闻言,不再看她。
严江解释道:“陆大小姐家的车早就在外面了,是怕他们家的司机找不到路,所以待会就跟在张叔后面开,你们想乘哪辆都行。”
原来如此,张心点点头。
“我来了!”陆培培跑着下楼梯,一路朝他们奔过来,“等等我…”
四人原是并排慢走的,谌昱和吴念在中间。
陆培培越来越近,跑得快的缘故,风中她的发丝飞扬,脸颊红艳。
吴念没由地想起那日在图书馆,青木叶隙中望见的一幕,她亦是这般明媚动人。
如果她知道陆培培是一起的,也许刚刚,不管张心怎么使眼色,她都更愿意挤公交车。
脚下的步子似乎稍稍变大了些,挽着她的张心也丝毫没察觉地随着她的步子,就这样几步下来,貌似无意的,谌昱和吴念之间的距离悄然拉大,陆培培终于跟上了他们,身形一落,到了谌昱的旁边,正是吴念空出的间隔。
“累死我了。”陆大小姐上下喘着气。
“脑子不够,四肢运动,说的就是你。”严江说。
“闭嘴!”
快走到校门口了,陆培培问吴念和张心:“你们乘谁的车呀?”
“念念同学当然是和我们一起了。”严江手肘搭到吴念的肩上,下一秒被陆大小姐一把扯开,“动什么手啊?”
“欸,我和念念同学关系很铁好不好?我是她前桌。”
吴念知道严江惯常说话作风不着调,她微微笑了笑,“还是和培培一起吧。”
张心也说:“当然是我们女生一起。”
“你们女生真奇怪,上厕所也要一起,坐车也要一起,干啥都一起。”严江啧啧道,看一眼谌昱,还不忘添一句貌似无关紧要的玩笑话,“你同桌要跟别人跑了。”
“随她。”谌昱神情淡淡,语气轻薄得像是水面的涟漪,可不知为何吴念却感觉到,涟漪下似乎石沉沙底,闷重的一下就好像压在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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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别墅里,管事们早早就备好了露天烧烤。
天逐渐暗下来,前院的几颗树上还挂起了荧光灯,严江看得脑壳一疼,“搞这些亮晶晶的干嘛呀,把氛围都弄得煽情了。”
班里的人笑成一片。
管事忍着笑说:“太太吩咐挂起来的。”
“就知道是我妈…”
管事说:“灯是老爷买的。”
“……”
一群人笑得更起劲了,还有人起哄道:“严江你就从了吧,这不挺好看的嘛。”
“严江…不对不对,小火山,听你爷爷的话啊!”
严江笑骂:“你们够了啊!”
生日趴开始,众人一块儿唱了祝歌,严江本想跳过这一环节的,因为实在有点难为情,但其他人不肯,尤其是管家还举起了手机。
“你干嘛?”
“太太和老爷让我拍视频。”
“……”严江彻底从了。
后面许愿完,严江盯着虎视眈眈的一群人,警告说:“蛋糕是用来吃的,拍脸上就没意思了啊。”
众人正想扑上来,还是管事上前了一步,鞠了一躬,“各位不好意思,老爷和太太事先吩咐下来,说要拍一张大家一块儿吃蛋糕的照片,希望各位同学理解和配合,谢谢。”
某人捧腹笑。
最后拍出来的照片里,还是属寿星小火山笑得最高兴。
夜晚彻底暗下来了,各人随意,烤的烤,吃的吃,聊天的聊天。
会玩的人不乏点子,众人一听,饶有兴致。
游戏名:扑克牌接力。
“很简单,三组pk,每组五人,只要把一张扑克牌依次传给最后那个人,速度最快为胜。”
“怎么传啊?”有人问。
想出点子的那人神眉鬼道的,“用…”说到一半撅了撅嘴。
“用嘴?!”有女生惊呼。
“是啊,玩的人张嘴吸住牌,嘴对嘴接力。”那男生示范了一下,眼看有些人面露胆怯,言语激将,“不玩的就是怂了啊。”
至于怎么分组别和组内顺序,由抽签决定。要么不玩,玩就要玩大的。
点人的时候,数目不对,有人问:“吴念和严江呢?”
看到的人说:“严江好像是管事找他有事情,进屋里了。”
张心说:“念念去洗手间了。”
“那我们先玩。”
“来来来,每个人来抽小纸条。”
……
吴念回来的时候,前庭院热火朝天,第一轮已经结束,第二轮正抽签。
组织游戏的男生见她回来,“吴念,这轮已经开始了,你第三轮再进来吧。”
“嗯。”她喝了些热水,坐在一旁看别人玩。
陆培培抽完,展开小纸条看了一眼折好,然后捏着纸条回来,坐到了吴念的旁边,“你不玩吗?”
“下一轮再玩。”吴念双手握着水杯,问她:“好玩吗?”
“嗯…”陆培培显然心不在焉,她手肘支在大腿上,上半身前倾,时不时望向屋内。
“念念。”张心坐过来,“我和你说,刚刚第一轮我的前后都是女生。”
吴念逗她:“要是男生呢?”
“男生也没事啊。”麻雀精故作镇定,想了想,下一秒忍不住皱巴了脸,“好像有点怪怪的…”
王巧巧仰头喝了口啤酒:“这有什么,又不是真的亲到,只要口气别太臭就行。”
张心差点笑晕。
“陆大小姐,你在看什么?”王巧巧发现这位失神人口,叫一声还没反应,她弹了一下陆培培的脑门,“刚刚谁熏着你了,人都傻了。”
陆培培这才回神,“我…没看什么呀,是这烧烤的炭火热…热得我迷糊了。”
人人都拿到纸条了,听到有人在喊组队,张心和王巧巧起身准备过去。
见陆大小姐还一动不动坐着,王巧巧拉了她一把,“还愣着干嘛?”谁料后者腾地一下弹起来,“我去趟洗手间。念念,你帮我玩一下!”说完,把纸塞给吴念后就跑得老远。
吴念还没反应过来,“欸——”
看着陆大小姐往后院方向去的背影,张心一脸雾水,“严江家的卫生间是室外露天的?”
王巧巧:“……”
“二组一?…蔡京颜。”组织游戏的男同学又喊了一声,“二组二?”
吴念看了眼陆培培塞到自己手里的纸条,上面就写着“二组二”。
王巧巧眼睛一瞟,推了她一把,说了句不像是安慰的话,“去呗,就当是帮陆培培憋口气。”
吴念笑,没法,只好过去。
“吴念?你不是第三局开始吗?”那男生见吴念过来,有些奇怪。
“培培去洗手间了,她把纸条给了我。”吴念给他看手里的小纸条。
那男生点点头,“行,你站蔡京颜后面吧。”接着继续喊:“二组三!”
蔡京颜个子小小的,转到后面和吴念搭话。她倒不介意吴念话少,自顾自嘟唇顶了顶扑克牌,嫌弃道:“这游戏其实好无聊,你觉得呢?”
吴念轻笑,压了压下巴赞同,与此同时周围忽然一声轻呼,她不明所以,却看到蔡京颜用牌遮着鼻唇,露着一双笑眼对她示意:往后看。
吴念后转,下一瞬便迎上那双熟悉的清冷眉眼。她微愣,之后谌昱便在面前这个人的眼中看到惊惑慢慢淡去,转而代之的是往常惯有的那无澜的静。
见那沉静之色完全显露出来,谌昱的眼底却覆上淡淡晦色。
他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她这样一脸常色,把所有本该有的情绪潜藏在没有温度的平静下。
各组准备就绪。
或是她转回身子的那一刻,或是四周起起伏伏的轻论声钻进耳朵的那一刻,又或是裁判说“开始!”的那一刻,吴念自觉握紧了手里的小纸条。
当蔡京颜把扑克牌传到她这儿,吴念还是毫无异样接住了的。
牌到了她唇上。
先是转动脚尖,再是反身转后,最后松掉喉间的气,吴念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松完气,扑克牌即将落的那一秒,那人扣住了她的肩将她按近,紧接着倾头俯下。
吴念呼吸一凝,全身的肌肤瞬间战栗。
他们的呼吸相隔不到三指距离,吴念紧张心虚到不敢喘气。只见近在咫尺的他神色微暗,眼里有道不明的东西。
谌昱的视线扫过她慌乱的瞳仁、小巧的鼻峰再到她因吸贴纸牌而微微张开的双唇,顿了顿,他紧着下颌道:“吴念,我记着的,这是第三次了。”
薄薄的纸牌还是落下了,他明明来得及在她故意松气的那一刻贴唇而上,可他没有,而是和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裁判报:“二组掉牌!”
肩上的力消失,谌昱漠然地捡起纸牌,转身离开。吴念在众人细语中徨然,只听到胸腔里的一颗心“咚咚”,一下一下震得浑身微颤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