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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吴念站了一会儿,直到后面有人出声,她才恍然转身。
      只见酒店大厅的圆柱后面出来一个少年,他面庞青稚,五官眉目却与她极为相似,吴想站定在吴念面前,声音低低地叫她,“姐。”
      吴念有些恍惚,半晌才开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弱弱地看着她,“我来找你。”
      “爸爸知道吗?”
      “他知道。”吴想停顿了一下,“他也想过来看你,但是怕你不高兴…”
      吴念垂眼,默了一瞬。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雪还在簌簌下着,吴念不放心道:“你快回家,晚了路上不安全。”
      吴想站着不动,说:“姐,你先跟我去个地方我再走。”
      “哪儿?”
      吴想拉了吴念往酒店里头走,上了电梯后来到二楼,然后便在一道厢门前停下。
      “姐,我走了。”吴想放开她的手,“你进去看看。”说完就转身要回家。
      吴念看他离开。
      终究只是刚上初中的孩子,身形再挺也是瘦弱的,她忍不住在他背后叮嘱,“到家记得打电话给我。”
      少年惊喜地回头。
      那眼里闪烁的光看得吴念心里酸热,“以后,只要…妈妈不在,姐姐会接你电话的。”
      小孩子哪会在最亲的人面前克制感情,吴想奔过来紧紧地抱住吴念,带上了些哭腔,“姐,你不准反悔…”
      吴念摸了摸他的头,“嗯。”
      吴想进了电梯,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刻,面容比方才明朗许多的少年总算是露出了小孩子般的笑,恶作剧般地朝自己姐姐大喊一声:“姐,生日快乐!”
      声音响亮,吴念一愣,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旁边有几个工作人员经过捂嘴轻笑。
      吴念只觉心中酸热更甚,她用力眨了眨眼,褪下眼里的潮湿。
      眼前的这扇门立在吴念面前,吴想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吴念疑惑,伸手推门进去——
      包厢里面空无一人,同样是璀璨耀目的琥珀坠晶灯,流光倾泻下来,映照得桌上摆放的东西状样清晰。
      一个蛋糕,白色奶油围裹,碎白巧嵌缀,没有繁丽的修饰,只有上面一根蜡烛摇着明亮的焰光,那一粒烛光引得吴念走近,也映得她眼睛突地一痛。
      旁边有一张卡片,吴念拿起来,卡片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念念,生日快乐。
      终于,吴念还是红了眼眶,眼里的湿意再也包不住,溃泻而出,一滴滴地打落在卡片上。
      从她看到蛋糕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被拉扯到以往,连苏倩也记得那时候,吴志深总是提着个蛋糕来吃年夜饭,因为吴念的生日正好是在除夕这天。
      回忆里,吴想会跑着调给她唱生日歌,吴志深会为她点上蜡烛,还只点一根。
      当时苏倩还笑吴志深,“姑父,怎么每年都只插一根蜡烛啊?表妹14岁就应该插14根蜡烛。”
      吴念还记得那时吴志深说的话。
      “无论我们家念念几岁,都是独一无二的,是爸爸心里唯一的宝贝女儿。”
      这句话至今还在吴念耳边轰隆作响,14岁的吴念还以为苏玉梅和吴志深要和好了,毕竟妈妈接过了爸爸给她切的蛋糕,外婆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吴志深在的最后一顿年夜饭。
      水光模糊中的烛火依旧像当年一样盈盈闪烁,而现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却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么久过去,原来伤口并不是愈合了,只是埋在心底不愿触碰罢了。
      吴念捂着眼睛,低低呜咽着,眼泪不断地从指缝溢出,像是要把身体里积攒许久的难过都变成泪水流尽。
      这欢喜的除夕夜,门外尽是笑语,独独只有她一人在哭。
      门外头的人听得眉心微紧。
      从傍晚在酒店门口隔着一段距离见到她时便发觉她神色灰淡,刚才出来洗手又见她眼尾微红,推了门进去,更是听见她闷声的哭泣,谌昱从来不是那种好奇心重到插手旁事的人,可不知怎地,他还是紧着唇角拉开了门缝。
      吴念伏在桌上,浑然不知此时有人正看着她。
      看她的人似乎眉头皱得更紧了,连下颌线条也微微收紧,他立在门口,看着她颤着肩头,泪水洇得满手都是。
      谌昱没见过吴念哭,就连他误会她时,她也没掉一滴眼泪。
      而现下,她难过成这样。
      他掩上门出去,回到包厢时已全然没了笑意。
      陈女士眼尖,见自家儿子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变了个脸,心道不对劲,于是问:“阿谌,怎么去这么久,出什么事了?”
      谌昱淡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有鬼了,陈女士凑到自家老公耳边悄悄道:“肯定是有什么…”
      谌建备笑道:“孩子心里想什么难不成你还能猜出来?”
      “废话,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陈女士斩钉截铁,“你看着,你儿子坐不坐得住。”
      说话间,谌老爷子轻咳一声,“阿谌,爷爷问你,下半年就是高三了,可有什么规划和目标?”
      “爷爷,一直都是A大管理,没变。”
      “好!”谌老爷子点点头,赞许道:“爷爷以为你会想去美国念书,看来是我多虑了。”
      谌建备说:“爸,你和妈也回国住吧,我和阿陈也好照顾你们。”
      陈女士也说:“是啊,爸妈。”
      “我们确实考虑过。”谌老爷子握了握身边老婆子的手,笑道:“等美国那边的事务都稳定了,我们就回国养老。”
      陈女士没忍住,“建备,要不你去美国负责那边的事吧,把爸妈换过来。”
      二老大笑,谌建备也笑,宠溺地拍了拍陈女士的后脑勺,“亏你想出这么个好点子。”
      长辈们说话,从小到大一向遵着礼仪的谌昱第一次没认真听,脑子里竟全是那道纤瘦颤抖的身影。
      他压着某种陌生的情绪,站起身,“爷爷奶奶、爸妈,我先回去了。”
      陈女士问:“什么事啊这么急?”果然有事,她猜得没错。
      谌昱不动声色道:“朋友那边。”
      陈女士信他个鬼,刚想说什么,便听见谌老爷子开口,“随阿谌去,年轻人想聚一起高兴高兴,阿陈你不用操心。”
      “谢谢爷爷。”
      陈女士是个小机灵鬼,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张叔,你送阿谌过去吧。”
      张叔和陆姨是夫妻,在谌家很多年了,谌家人待夫妻俩好,吃饭的时候都是坐下来一块儿吃。
      张叔已经吃完,应声后下楼去拿车。
      当谌昱走出电梯,意料之内看到那一抹身影,她孤零零站在门口,白色的羽绒服与雪色相融。
      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大堂经理看到谌昱下来,立马笑脸相迎,“您怎么一个人下来了?您是要去哪里?我立马给您叫车。”
      谌家名下产业无数,光酒店就不止一家,言甚是华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无论是服务质量还是酒店环境都挑不出毛病,这位大堂经理勤勤恳恳干了很多年了,刚刚董事长看他工作出色嘉奖了他,现下更是卯足了劲要把服务做到最好,更何况对着的人是谌家少爷。
      “不用了。”谌昱淡道,视线却在门口那人身上未移开。
      大堂经理眼色也练了多年了,立马说道:“门口那小姑娘说不用给她叫车,她等雪小了自个儿走回去。”
      “知道了。”
      吴念的确是想等雪再小点走回家,可这雪花洋洋洒洒向下落,丝毫不见变小的迹象,她反手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迈步往雪里去,却倏地被人拉住手臂。
      吴念回头,生生愣住。
      许是帽子过大,帽檐遮得她隐在暗里的眸子澄亮,刚哭过的缘故,眼圈还微红着,“你怎么在这儿?”
      谌昱没回答她的话,道:“淋着雪回去?”
      吴念想说戴着帽子应该也淋不到雪,可面前的人直接拨开快要挡住她眼睛的帽子,“我送你回去。”说完,走向张叔正好停下的车。
      后面没声响,谌昱回头看她,见她神色踟蹰,语气和缓道:“过来。”
      “哦。”吴念不再犹豫,提步跟上去。
      吴念说了住址之后,车子缓缓启动。
      一路上,视力正常的张叔开着车,频频往后视镜看的眼睛冒着微光,这不是上次下雨天那个小姑娘吗!顿时,张叔想起夫人给他发的信息,是让他有情况及时报备。
      夫人可真是独具慧眼…
      “张叔,注意安全。”
      “欸。”张叔应了声,收了收眼里的光,紧接着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阿谌的同班同学吧?”
      吴念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谌昱称呼,转头无声问他。
      谌昱应她一眼,挑了挑眉。
      她心领神会,立马有礼貌地问好:“张叔好。我叫吴念,和谌昱是一个班。”
      张叔直诶两声,心里:猜想验证+1。
      “你和阿谌关系挺好的吧?”不然怎么会抛下老爷老夫人他们出来。
      吴念看了看谌昱,弱弱地点了点头,“还…好。”
      他们的关系应该算得上还好吧,期末的时候他会帮她复习,还帮她出题目。
      张叔听到一个“好”字,于是立马猜想验证+2。
      “那…你觉得阿谌怎么样?”
      “很好…”
      “哪里好?”张叔慈祥地问道。
      吴念这回是真的答不上来了,她也不知道该说哪一方面,于是下意识又向身旁的人求助。
      夜色浓黑,光影斑驳闪动,他的脸乍明乍暗中看不真切,吴念却感知到这人似乎是打算袖手旁观。
      吴念没法,开始默默组织语言。
      张叔看不过去,和善地引导她——
      “阿谌学习好吧?”
      “好。”
      “长得俊吧?”
      “…嗯。”
      “女娃娃都喜欢这样的吧?”
      “……”吴念最后还是没回答上来,一张脸却是红得滚烫。
      于是,这模样被张叔自动归为猜想验证+3。
      谌昱还是没开口,看着旁边的人惶然无措,她原是玉白的肌肤完全泛了血色,连着耳根都是红的。
      他莫名地舒展了眉眼,嘴角微起。
      张叔还想问什么,却听谌昱总算开口,“张叔,别为难她。”
      “欸。”
      车子也就在这时开到了吴念住的小区,吴念道谢后慌忙下车。
      那背影急匆匆的,好像后面有人追似的,谌昱轻笑,和张叔说:“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然后下了车。
      张叔不是老古董,见状更是心头热了热,拿起手机咔擦拍下照片,连声感慨:“这回,夫人那边算是有交代了。”
      吴念快步走着,一想到身后张叔热络的目光,更慌张了,直到拐角进小区里头,她才松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提上来,便在余光中看到有人朝她走来。
      漫天飘雪中只他一人未带伞,他身形挺俊,步步定然,莹雪落在他的头上,还有几片粘在眼睫处,衬得他眉目墨色更显,眼眸竟比雪色粲然。
      吴念脑子里突然蹦出张叔问她的话——“长得俊吧?”
      俊的。
      就算没有这雪色加衬,他也是好看的。
      谌昱走到吴念面前,见她目光停滞在他脸上,唇边有了一丝笑意,“张叔问得对吗?”
      “啊?”吴念没想到他又一次捉摸到了自己在想什么,霎时面色又一红。
      她支支吾吾,眼睛不去看他,“你…你怎么过来了?”
      谌昱把手里的东西给她,“你的。”
      吴念一看,是吴志深给她的卡片,她从包厢出来又重新折回去拿的,许是刚才从口袋里掉出来了,她接过,把它揣进口袋,“谢谢。”
      说到谢谢,吴念想到她似乎还欠着一个。
      “谌昱,期末的时候,谢谢你帮我复习数学。”两人的背影一高一低,和谐地走在雪夜中,吴念把地上的薄雪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认真地说,“没有你,这一次我考不了这么好的成绩,所以…”
      “想谢我?”他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意思。
      “嗯。”吴念应道,接着抬头问他,“你想要什么?”
      谌昱挑眉,“什么都可以?”
      吴念想起之前张旭只是让她请他吃了一餐饭,谌昱总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便道:“如果我能办到…都可以。”
      “那就先欠着。”他淡道。
      很快,吴念住的那栋楼就出现在了眼前,他们停了脚步。
      雪仍然不休,一片片白雪轻覆在各个角落,抹去无数深深浅浅的痕迹,却未来得及模糊那两串清晰的脚印。
      “谢谢你送我回家。”
      “嗯。”
      吴念跑到檐下,正要上楼梯,不知谁家的烟花突地绽放,花火明了半边天,她忽然想起还有一句话没说,意欲转身,谁知身后恰响起一声“吴念”。
      她转过身,没料到谌昱还在原地,微微一怔。
      他定定地看着她,吴念动了动唇未吐出半字,然后下一秒,他的声音便在这灿灿夜色中穿过无尽冰冷的风雪传进耳朵里。
      “生日快乐。”他声线如同那日她初见他时一般平凉,却直直地穿透进吴念的心里,“还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谌昱。”
      烟花仍在爆响,明烁无比,像是要点亮整一个黑夜、整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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