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尼斯湖水怪

14、第 14 章

　　张心知道吴念一向对奶茶没太多热衷，大多时候她都是陪她买。
　　而此刻，她看到吴念正顾自地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大半杯没了。
　　“平时没见你这么爱喝啊…”张心不禁咋舌，轻声嘀咕：“还是全糖…”
　　“念念？念念？”张心喊了两声，谁知这人根本没反应，“吴念！”
　　“啊？”
　　张心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回事儿啊？我看你从大礼堂出来之后就整个人都不对劲。”
　　“说什么呢。”吴念抬了抬眼皮。
　　“什么说什么呢！你从头到脚都不对头！”张心越想越不对，越觉得不对越是急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阿姨那边的？”
　　吴念摇摇头，把手里喝完了的空杯捏出一块凹陷，再默默把凹陷还原，如此反复。
　　端倪。
　　每回有事情都这样，沉默，总拿牵强的笑打发她。家里的事也一样，非得她逼着她才肯吐出来。
　　“还是不说？”
　　“……”
　　“你又这样是不是！我们说好有事情就要告诉对方不隐瞒的，现在你这副死样子也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张心的声音又大又急，路人们纷纷回头，当是现在的小姑娘吵吵架而已。
　　吴念的眼圈又红了，只觉嘴里残留的甜味甜腻到发苦。
　　她其实不喜甜食，可有人说过的：吃甜的心情会好。她总是抓牢并强迫自己信服这样微乎其微的办法去中和心里源源不断的咸涩。
　　她红着眼去拉张心的手，“我就是怕你担心我…”
　　“你不告诉我，我会更担心！”
　　“那我告诉你，你就不要生气了。”
　　“快说！”
　　“……”
　　~
　　两人在路口分开，张心回到家都还是懵的。
　　她想起吴念和她说的话——
　　“心心，你知道去年那件事的。”
　　“你相信吗，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冲进我的世界里来，把我从泥沼里拉出来…”
　　“多亏了那个人，也多亏了他是那么好的人，我有了想要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的决心。”
　　“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可我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啊，我靠近他却不小心弄脏了他，惹他讨厌和生气…”
　　“所以心心，我有点难过。我所有靠近他的方法和手段都让我离他越来越远，现在，我毫无再走向他的勇气和资格了。”
　　张心耳边嗡嗡的，脑海里是吴念说话的样子，眼睛鼻尖红的不像话，抓着她的手冰凉冰凉。
　　想到这，张心一阵鼻酸。
　　“杵在那儿干嘛呢？”张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出锅的鱼头汤，“快洗洗手，过来吃饭。”
　　“妈。”张心蔫呼呼地过去抱住张母。
　　“今儿个干嘛呢，耷着个脸的。”
　　“妈，念念怎么办呢？”张心倚在张母怀里，闷闷道：“我一直以为她从那件事里出来一些了，所以至少会愿意和别人沟通了、成绩也好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哭有笑的了。”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她没有。”
　　张母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抚道：“你要知道，念念经历的并非小事，她的父母伤她太深了。”
　　“那该怎么办？”
　　“着急也没用啊。”张母安慰道，“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却的。你想想看，念念平日里都是怎么样的言行举动？”
　　“做事情很少有差错，老师也会表扬她…”张心仔细思索，含含糊糊：“平时也是挂着笑的，但是…”
　　“但是并没有很开心的感觉对吗？”
　　张心一愣，旋即瞪大眼睛，“对！”
　　“一个人越是缺乏什么，越是试图显露什么，越是不开心越是看似不缺开心。”
　　张母继续说道：“可是，既然念念有这样的自我弥补意识，学习也很上进，也能说明她正在向好，时间正在淡化她的伤口。”
　　张心正苦恼，而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跳起来：“不是时间！是那个人！”
　　张母吓了一跳，手上握着的大勺抖了抖，“什么鬼东西？坐好说清楚点。”
　　张心激动地说：“念念和我说，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是那个人把她拉回来的，是因为那个人念念才努力慢慢变好的！”
　　“那个人是哪个人？”
　　“那个人就是…”张心一顿，没了声音，“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念念没提，我也忘问了。”
　　张母给张心盛出一碗汤，若有所思道：“这样看来，那个人对念念来说很重要。”
　　“或许，他就是念念的办法。”
　　张心惊喜，忙去翻找手机，“我问问念念那人是谁！”
　　张母一掌拍掉张心的手，“你瞎出什么劲儿，可不能问她。”说完叹了口气，怜惜道：“这人也好，事儿也好，都只能念念自己熬过来，谁都使不上劲儿。”
　　~
　　周一一早。
　　“喏，我妈让我给你带好吃的。”张心趴在吴念的桌上，把一盒寿司打开，“我妈自己做的，说给咱俩当零食，吃吃看。”
　　“替我谢谢阿姨。”吴念笑了笑，“不过，教室里吃东西会不会不太好啊？”
　　“快吃，待会儿人就都来了。”
　　吴念和张心算是来得早的，教室里也就五六个同学。
　　吴念立马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好吃。”
　　“切！你就是我妈的狗腿，她做什么都好吃。”张心话是这么说，可看着眼前好友脸颊边淡淡的笑，又想起昨日，心里酸了酸，“你多吃点。”
　　吴念横了一眼，“乱说。”然后又吃了一个，嘴巴鼓鼓的，眼睛都弯起来。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进来的同学越来越多。随着又有几个人进教室，声音和身形渐渐靠近，吴念的笑意蓦然收敛，加快速度把餐盒收拾掉。
　　她略微紧张地问张心：“气味有没有很重？”
　　“寿司能有多大的味儿啊，又不是辣条。”
　　“是吧。”吴念抿抿嘴，“那就好。你快回座位去，快要早自修了。”
　　“那我先走了。”
　　“嗯。”
　　一整个早自修，吴念都没有往旁边移过眼神，她有意让自己少点存在感。吴念有时会想：变成空气也是好的。
　　所以，当在办公室门口被物理老师叫住，然后让她把作业搬给课代表下发时，吴念的眼皮狠狠一跳。
　　就算只是把这叠作业本交给他，她也不想，这个帮忙对他来说只会是打扰。
　　吴念看着怀里的作业本，踌躇不定。
　　正好有人过来这个方向——
　　“念念？”陆培培疑惑，“你怎么站在这儿不回教室呢？”
　　“嗯…”吴念低头示意，“这儿是老师说要发给同学们的作业，你能不能帮我先拿给课代表和他说明一下…我先去趟洗手间。”
　　“交给阿谌？”
　　“啊…对。”吴念把作业递给陆培培，“谢谢你，培培。”
　　“谢什么！你快去吧。”
　　“嗯。”
　　吴念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喊住那道背影：“培培！”
　　“怎么啦？”
　　“那天…对不起，是我让你受的伤。”
　　陆培培哭笑不得，“念念，你已经和我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真的、真的没关系！”
　　吴念朝她笑了笑，敛眸应道：“嗯…谢谢。”
　　周五的那桩事情是所有人都不以为意的小意外，尽管谁也没看到全过程，可又有谁在意过程？只不过习惯揪住结果，使其变成课余嚼舌根的话料罢了。
　　所以，当吴念还没走进教室，细细碎碎的话语也能毫不吝啬地传进耳朵里——
　　“你说那天，吴念干嘛推陆培培呀？”
　　“谁知道。”某女生一脸神秘兮兮，“你们说，如果是不小心也太扯了，多半是故意的。”
　　“我也觉得，哪个人还好端端地站不稳啊…”
　　“……”
　　校服口袋里，那枚硬币被吴念悄悄握在手里，她能感受到这枚小小的东西正把微弱的温暖渡给冰凉的手掌心。
　　天气的确是有些冷了，快入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