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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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宙没有再纠结那个电话，确切的说，当时脑筋乱成一锅粥的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如何跟对方交流了。匆匆挂断电话，他拉扯着方冰洁出了杂物间。
“妈，你到底怎么惹上程文奇的？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要把家里的地址给他？”
方冰洁被他连珠炮似的问话弄得头皮都要炸了，她哪儿认识什么程文奇，什么甑芸，这些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呐。
母子俩坐在沙发上，各自灌上一大口白开水。
“不认识。一个老师都不认识。”方冰洁大学肄业，不跟同学往来，不接学校电话，性格并不叛逆却把骨子里的漫不经心和无所谓演绎得淋漓尽致。她不会跟任何老师保持长达十几年的密切往来。
“不认识怎么可能寄东西给你，人家是有钱花不出去了吗？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方宙越发急躁起来，当着母亲的面，在客厅抽起了烟。
方冰洁不是不自爱的女人，只不过有时候会头脑发热，比如室友给她推荐‘Mystery’，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玩了快20年，而给她推荐的室友早就抽身而退，顺利大学毕业，工作体面，结婚生子，人生美满。
她极少跟陌生人有交集，最基本的戒心还是有的，程文奇能骗到他们家地址一定使了些手段。
使劲儿回忆，方冰洁终于把一屋子的包裹跟那件多年前的往事联系上了。
“我记得很多年前，‘Mystery’发布了一则游戏三周年庆的公告，从百家姓中抽奖，获奖的姓氏向客服中心提供家庭住址和电话，就会获得神秘礼品。”
方宙警觉的问：“‘Mystery’的公告？面向全体玩家的？”
“对啊，而且我运气超好的，这么多姓氏中被抽中的就是“方”，当时好像有59名姓方的玩家被荣幸抽中，大家都填了相应的资料，我想着‘Mystery’背后是大公司，不可能拿我们这些小玩家开玩笑，也跟风填了。”
方宙吸了一口烟，以一种隐晦的视角观察杂物室，那不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偷偷的从里边儿打开过纸盒，发现了一辆超级酷炫的遥控车，刚拿到院子里玩，就被大他4岁的聂敏告到大姨那里，说方宙有钱买玩具没有钱吃饭是装可怜。
“哎，真是家门不幸。肯定是哪个野男人给他买的，多半是看上你小姨，要给方宙当后爸了。小敏乖，不要跟你小姨学，别跟男同学太亲近，更不能早恋。”
“噢。妈妈，弟弟的爸爸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小孩子别问，以后也少去她那房子，晦气得很。”
“可那房子是外公的呀，你小时候不也在那里住么？”
“哎，给她娘俩就是他们的了，我们回自己的家吧，你还有作业没做完呢。”方冰心领着女儿进了屋，正眼都没瞧过小方宙。
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和是非观念的，他赶紧把手里的遥控车和遥控器丢到了楼道口的垃圾桶里。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去好奇是什么人给他妈寄来包裹，包裹里都有些什么。他不要后爸，不要野男人送来讨好他以及他妈妈的任何东西。
方冰洁陷入回忆中，自嘲道：“说好的中奖等了大半年都没有消息，我就慢慢把这件事淡忘了，那时候太迷恋‘Mystery’，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都泡在里头。”
方宙走到窗边吐出一口浓烟，盯着楼下的小坝子，以前觉得它好大，好宽敞，能够承载他的各种好玩的梦想，骑自行车、放风筝、跳格子、踢球……现在这么一俯视，什么都不是。
他的身边暗藏着很多诱惑，从小到大，一个又一个的潘多拉魔盒纷至沓来，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一点儿不好奇，假如早点儿发现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他们母子会变成什么样？会过上哪种生活呢？
方宙问：“然后忽然一天就接到电话，通知你去取包裹？”
“对，第一个包裹是一包风景明信片，都是世界各地特别漂亮的风景画，我记得被聂敏拿去了，小丫头喜欢得不得了，我也就做了顺水人情。”
方宙嗤笑道：“你倒真把她当侄女。”
“本来就是呀，这是血浓于水的事实，再说了聂敏也没有对你不好吧？自行车、水彩笔、乒乓球……不都给你玩了吗？”
方宙立马叫停她：“得得得，咱说包裹的事儿呢，你再好好想想第二个包裹是时隔多久寄来的？”
“大概一个月吧，真的隔太久了，我就没往心里去，但是东西我还留着，是一本影集，哦，就是我床头柜里，放了你的娃娃照的那本。反正都不是什么值钱货，加上忙着玩游戏，后来的我都懒得打开，这一年一年的积攒下来，竟有这么多了。”
“你问过游戏里其他方姓玩家吗？是真的由游戏官方统一发放的还是只有你有？”
方冰洁哈哈大笑：“你当你妈是绝世美人呢，怎么可能就我一个人有？姓方的都有，东西都是一样的。”
方宙不信：“不对，这些东西是程文奇寄出来的，跟‘Mystery’没关系，再说了，一个人好几百万的礼品，10个人是多少，59个人又是多少钱，游戏的老板是疯了吗？”
但是程文奇为什么要发疯？他一个教书匠一个月能挣多少工资，他哪儿来的钱买这些礼物寄过来？还有，是什么神奇的理由支撑着他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一做就是十几年。
“妈，最近是不是好几个月都没有收到包裹了？”
经儿子一提醒，方冰洁想起的确是这样。“对啊，真是好几个月没收到过了。不过本身也不是按月寄来的，我又没指望过。”
方冰洁从小到大就是个马大哈，能迷糊至此也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迷糊过后开心的跳起来：“儿子，我们发财了，把这些东西拿去卖了，哪怕能卖个3折、4折也是一笔巨款啊。”
“别打这种主意。”方宙摁灭烟头，严肃的告诫方冰洁，“我要去找寄东西的人，把这些玩意儿还给他。”
方冰洁摊着手心：“哎，空欢喜一场。”
看着方宙拿了钥匙和手机准备出门，方冰洁急道：“妈随口说的，怎么可能真的要别人东西。”
方宙当然清楚他妈是个低欲望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这样无欲无求的过了半辈子。
看了一下时间，还是打算出去一趟。“这个点儿了，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冰箱里有新鲜的食材，自己煮来吃。我得去找崔小金，晚上你别等我了。”
“把饭吃了再去呗，哎算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过法。”方冰洁挥挥手。
拉开大门的一刹那，方宙扭头看着方冰洁，“妈，你是不是最近没玩游戏了？”
“是啊，‘Mystery’已经停服了。营运了这么多年，人气越来越低迷，赚不到钱了自然就关门大吉啦。”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为这款游戏痴迷了近20年的人说出来的话。
方宙重新审视起这位奇葩妈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自己从游戏里穿越回来那一刻么？
是他穿越游戏的非凡经历改变了周围的人和自己的命运么？
回避了两个月的话题，今天又要再度被提及，方宙内心的煎熬在不断扩大，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细想，一想就浑身打寒噤，心腔都要疼得炸开。
绕来绕去，他还是得面对啊。
找到崔小金的时候，小胖子正在书城的咖啡厅等他，见到火急火燎的方宙，崔小金放下手中的饮料，不停招手。
“哥，这儿呢，我在这儿。”崔小金把自己的饮料递给他：“喝吗？或者重新点一杯？你不是说今天在家里打扫卫生么，怎么忽然这么急……”
“你妈有没有跟你提18年前‘Mystery’曾搞了一个玩家姓氏抽奖活动？”
崔小金懵住了，‘Mystery’的老板有多抠门方宙哥可能不知道，没想方设法掏空玩家的口袋都是仁慈的，哪里有什么抽奖？
“我妈没说那么多，但是奖励这种事就别想了，闻所未闻，根本不可能发生在‘Mystery’。”
方宙拉起崔小金就往外走。“跟我去深市见个人。”
“啊？哥……那……行李要不要带啊？”
“不用，去去就回。”
“要不要给李静哥说一声啊，他听说你今天不过来，特地跟同事换了班，明天休息。”
方宙怔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用告诉他，假如他问起，我就说……替我妈去外地办事，明天回来。”
“哦。”崔小金屁颠屁颠跟着方宙出发了，其实他隐隐感觉到，能让方宙如此不镇定，迫不及待地去见的，应该是位老熟人。
命运兜兜转转，戏弄的都是有心人，方宙虽然看似走了出来，却只是掩耳盗铃，仅仅骗过他自己。
去育才中学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甑芸，她告诉方宙，程文奇现在不在这所学校上班，昨天不该急着挂电话，要不然也不会白跑一趟了。
“为什么他不在这里上班了？那方便告诉我能去哪里找到他吗？”
甑芸上下打量着来者，两个孩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都白白净净，挺斯文的，不像骗子。考虑再三还是说出实情：“程老师出了车祸，有一条腿不太方便，所以学校给他放了假，等他恢复好了才工作。这样吧，我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你们来了。”
方宙大惊，忙追问：“程老师出车祸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甑芸回忆了一下，“有好几个月了吧，欸，等等，电话通了。”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背过去打电话了。
“你资助的学生找到学校来了，非得当面感谢你不可，方便见一见么？哦，啥名字……”甑芸转过来问两个男孩儿，“你们叫方什么来着？”
“是我啊，方宙。”方宙毫不见外的朝着话筒喊，自以为是的觉得程老师听见自己的名字后不可能拒绝见面。
不管他寄东西出于什么目的，能成功把自己引来，目的不就达到了么，现在电话那头的人一定欣喜若狂吧？
“哦哦，行，我转告他。你的腿好些了吧？等你回来上课啊，嘿嘿，都是同事，谢什么谢，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甑芸收了线，走到方宙身边：“他说了，不见，你们回去吧。”
方宙瞳孔地震，实在猜不透那家伙在玩什么把戏。
“他认识我的，干嘛装高冷啊，什么不见啊，一个劲儿往我家寄东西，不就是想引起我的关注吗，他到底有什么居心啊？”方宙越说越激动，双手都无处安放了。
引起了门岗保安的注意，他探出身体大声询问：“甑老师，没事儿吧？”
甑芸堆着笑容尴尬的摇摇手臂，“没事儿，俩学生来找程老师的。”
“噢。”保安又缩了回去。
崔小金也开始帮腔：“甑老师要不然麻烦您再给程老师去个电话吧，我哥真的找他有要紧的事，我们都是好学生，没有坏心眼，或者您告诉我们程老师家在什么地方，我们带 些补品去探望他。”
甑芸耳根子软，看这两个孩子心挺诚，又真的是自己亲手寄了很多次“救助品”的对象，叹了口气，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其实真没必要道谢，他是个正人君子，不图回报，不过既然大老远来了……我就把好人做到底吧。”
方宙辗转着见到程文奇的时候，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位发福的中年大叔会是当初在游戏里斯文软弱的男青年，不会是走错了吧？
但是程文奇一眼就认出了方宙，眼中无喜无惊，平静的说：“说了不见，还跑来干什么？”说完杵着拐棍艰难的挪动着步子。
“程老师，真的是你吗？”方宙实在有些接受不了，明明这个人几个月前还在他身边晃悠，时不时要来干涉他的游戏生活，还给知了打小报告，说自己跟岁月勾搭上了……那时候还是个好管闲事、精神抖擞的小伙子，如今瘸了一条腿，走路摇摇晃晃，不复当年潇洒。
想想也对，他实际年纪也是40有余，不惑了啊，怎么还能做出那么令人迷惑的事儿来呢。
“我没什么话想对你说，也不想听你说什么，麻烦你，把我家门关上，赶紧走吧。”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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