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顾慎川

3、伏方斩

　　郎俟微微低头，直视怀山双眼，眼神坦荡：“我自幼便手脚冰冷，找过许多大夫，喝了许多年的药，还是如此。”

　　怀山眼珠一转，道：“巧了，在下也是自幼体弱多病，手脚冰冷，不过，适才无意碰到郎公子的手，发觉居然比在下的手还凉。所以在下才会如此惊奇，还望郎公子莫要见怪。”

　　郎俟摇头道：“无妨。天色不早了，怀公子，我送你回京城吧。”

　　怀山道：“如此便多谢郎公子了。”

　　“东西有些多，骑马回去并不方便。这样吧，怀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在下去雇一辆马车。”郎俟道。

　　怀山道：“有劳郎公子了。”

　　郎俟走到怀山看不见的角落，才松了口气，他伸出苍白的手，看了片刻，默念了一道术语，刹那间，他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自他逝世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有了温度、呼吸和心跳，六百年了，重新感受到身体的温度，感觉有些奇妙。

　　若他还有心跳，此刻必然是心跳如雷。

　　郎俟平复了下心情，摸出一道化虚为实的符咒，在上面画了一辆马车和一个人。

　　不多时，一辆马车和车夫便出现在了大街上，郎俟走过去，对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木讷地点头。

　　怀山只等了一会，便看见一名车夫驶着一辆马车过来，郎俟单曲着腿坐在辕座上，阖上双眸，环臂靠在马车的门框上，眉微微皱着。

　　车夫将马车停在怀山面前。

　　郎俟今日救了他，将他从净名山带回陵江城，又陪他逛了半日，想必已经很累了。车夫正想说话，怀山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车夫噤声。

　　车夫闭紧嘴。怀山想了想，轻手轻脚从另一侧上了马车，打开车门，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力气，然后一手托住郎俟的背，一手按上郎俟的肩，正准备使出他最大的力气，谁料轻轻一带，不费什么力气，便将郎俟带入了马车内。

　　怀山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眼肩宽腿长的郎俟，发现他没有醒，看来是真的累了。

　　马夫关上了车门，从鬼界向人间的京城出发。

　　怀山怕郎俟睡得不舒服，看见马车内有个帛枕，拿过帛枕，将其轻塞进郎俟的头颈后面垫着。

　　此去京城，快也要一个时辰，怀山在麻袋里寻了本书，打算边看边打发时间。

　　只看了一会，便有困意袭来，怀山本欲强撑精神，再看几页，结果下一秒便闭眼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怀山闭上眼倒下的那一刻，郎俟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伸手护住怀山的头，将人抱到软榻上，用帛枕垫住怀山的头，看了他许久。

　　直到马夫轻敲车门，道：“鬼王，准备要进入人界了。”

　　人界和鬼界的交接之处，阴盛阳衰，魑魅魍魉通常都聚集在此处，吸食未亡人或百年小鬼的阴气，来增长自己的阴邪力量。

　　郎俟道：“知道了，无需停下。”

　　马夫得到郎俟的回复，便继续驾驶马车。

　　就在马车准备驶入人界的时候，邪祟从四方涌来，包围了整辆马车，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郎俟早已给马车下了一道结界，他对停下了马车的车夫道：“不必害怕，他们拦不住你，去人界。”

　　车夫听命，继续驾驶，果然，邪祟们叫嚣着、涌动着、怪笑着，却始终无法靠近马车半分。

　　“哈哈哈哈哈哈，好重的阴气，阴魂煞，看来这回我们不必争抢，也可以饱餐一顿了。”

　　“哈哈哈，好，这回我也不跟你抢，阴鬼煞，我们合力，端掉这架马车，看看里面是何方妖魔。”

　　“好，好啊！”

　　阴魂煞和阴鬼煞伸出手，硬生生地将已经有半截到了人界的马车拽回了鬼界。

　　郎俟今日心情很好，本没动杀念，奈何两只阴煞主动找死。

　　他摊开手心，唤道：“伏方。”

　　在他手心上，伏方剑缓缓现形。伏方是玄铁铸成的重剑，剑身泛着银芒，刃如秋霜。

　　郎俟握着伏方剑，走出马车，关上车门。

　　阴魂煞和阴鬼煞没见过鬼王，却被他身上的阴气所吸引，他们舔了舔唇，阴鬼煞贪婪道：“吃了这鬼，一定很美味。”

　　郎俟凉凉一笑，道：“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未落而人先动，郎俟一跃而起，剑尖斜劈，直冲阴魂煞的喉间而下。

　　阴魂煞脸色一变，刚刚他只当郎俟是只阴气盛些的千年鬼，没想到，郎俟一出手便是毫不犹豫的狠辣杀招，而且力道十足功力不浅。不过，阴魂煞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在人鬼交界处横行无忌数百载，也是有真本事。他变出法器，不避不闪，阎王刀往上一砍，生生抗住了郎俟的剑势。

　　“阴鬼煞！傻站着作甚？还不来帮忙！”阴魂煞惊觉郎俟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渐渐抵挡不住，只好咬紧牙关死命撑着。

　　阴鬼煞狡猾至极，郎俟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鬼魔，他见势头不对，嘴上说着：“阴魂煞，我来助你！”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准备一逃了之。

　　郎俟一掌拍向阴魂煞，带着伏方剑转了个方向，向阴鬼煞直掷而去。

　　阴鬼煞本就不如阴魂煞厉害，心神大乱之下更是手忙脚乱，加上伏方剑速度极快，他没躲开，被伏方插中心口，一刀致命，身体渐渐散成灰烟。

　　阴魂煞瞪大双眼，此时他已然知晓自己万万不是郎俟的对手，他避开郎俟那掌后，扑地一声跪在郎俟面前，道：“不知是哪位神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人，请仙人绕小人一命，小人保证以后改过自新，再也不做坏事了。”

　　郎俟收回伏方，看都不看阴魂煞一眼，道：“你自废全身功力，将阴气尽数毁灭，我便饶你一命。”

　　阴魂煞恨极，这可是他数百年来辛苦得来的阴气，郎俟说毁就毁，但为了活命，他别无选择，他咬了咬牙，忍痛震碎肺腑，阴气顿时流散，阴魂煞往自己心口贴了一道净化符，对郎俟道：“仙人，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现在……”

　　郎俟不再与阴魂煞说话，回到马车上，让马夫继续赶路。

　　怀山还在安睡，郎俟轻摸了一下怀山的发，怀山便悠悠醒来了。

　　醒来后他的脑子不太清醒，疑惑道：“我刚刚又晕倒了？”

　　郎俟笑道：“不是，你只是睡着了。”

　　怀山掀开车帘，见外面风景熟悉，原来已经到京城城郊了，他道：“我睡了这般久，竟然已经快要到京城了。”

　　郎俟道：“还好在日暮时分将你送回来了，不然你爹娘定要担心。”

　　怀山摇头道：“无妨。他们都习惯了。我九岁那年，娘亲请了算命先生给我算命，算命先生说我弱冠之前小祸不少，但皆不会祸及性命，他们就放心了。”

　　郎俟问：“你的父母这么信任那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是民间有名的天眼老人，德高望重，他爹娘自是放心，不过怀山不便多说，只道：“天色已不早了，郎公子送我到京城后，不如在京城住一晚吧，也免得夜里再度奔波。”

　　郎俟眼珠一转，问道：“住客栈？”

　　怀山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他怕贸然将朗俟请到府上，反倒唐突。但既然朗俟都这么说了，他便好意思了，道：“若郎公子不嫌弃，可以在我府上住一晚。我顺道将欠郎公子的银两还上。”

　　正中郎俟心意，他道：“那我便叨扰一晚了。”

　　车夫在外面道：“二位公子，到京城了。”

　　郎俟先拿着东西出了车门，不用跳车，长腿一跨就下来了。怀山出来后，郎俟扶着怀山，帮他下了马车。

　　做戏做全套，郎俟掏出一块碎银给车夫，道：“辛苦了。”

　　郎俟和怀山各自出示身份文凭，进了京城。

　　正是黄昏时分，京城颇为热闹，怀山带着郎俟穿过大街，来到了一家碧瓦朱甍的大屋前，还未走近，门前家丁眼尖，瞧见了怀山，喊道：“公子回来啦！公子回来啦！”

　　那屋前挂着一精雕牌匾，牌匾上赫然两个丰腴雄浑的字——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