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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皇后 ...


  •   五、

      文远三十四年

      八月十五宫里把宴设在了玉翎殿。这玉翎殿平日除了遇祭祀或是大典是不用的,足以见得皇帝心情有多好。

      王妃诰命入宫来是不敢招摇的,只是后宫的那些妃子大放异彩。

      此时许凭满目只看得见珠钗瑶玉,满耳只闻得环佩叮当。

      这种光景她也只在十三岁见过,那年父亲和兄长大败羌族,结束了十几年的战乱。越朝上下无不庆祝喜悦,万国来朝,陛下在玉翎殿大宴群臣,许家的无上荣耀也在那一年到了顶峰。

      不过当时的许凭是梁国公之女,绍远少将军的妹妹,如今是当朝太子妃。

      许凭回过神来,看见一向活泼的光文也有些呆滞。

      光文虽时常到皇帝皇后跟前,但他实在没见过这样大阵仗的宴会。

      乳母抱着光文坐在许凭身后,他十分懂礼,不曾同一般孩童一样大吵大闹,只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殿里烛火通明、又偷偷抬头看顶上的游龙。这模样被皇帝看到了,爱孙之情一下子跃上心头,笑呵呵命:

      “小光文今日怎么如此乖巧,也不曾叫看皇爷爷一眼。来人把皇孙抱上来。”

      许凭从乳母手中接过光文,李成珺也起身,夫妻俩又起身走向殿前。

      到了跟前,皇帝的大宦官张烨伸过手来,许凭不敢迟疑,只得把光文稳稳送过去,不想最后竟是皇帝接了过去,只见皇帝亲自抱过光文,托着孩子腋下举起哄他

      “来,光文,你瞧来瞧去的,朕抱你好好瞧瞧玉翎殿。”

      皇帝声如洪钟,哈哈大笑起来。满座心中暗暗吃惊。

      皇帝要抱孙子很正常,在宴会上抱以表喜爱也是常情,只是皇帝今天的举动已经不是在宴会上抱了抱皇孙这么简单了,人们看出皇帝对这个孩子除了宠爱,还有对他身份极度的认可。

      一时座上众人心中各有心思,只有皇帝旁的许凭在担心光文。

      光文素日同皇帝也算亲近,只是这样大的场面,光文毕竟只有两岁,万一皇帝举动吓到了光文,他若是挣扎更甚哭起来可就是犯了大不敬,在众人面前冲撞了龙颜可怎么办。

      光文刚刚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传过来,皇帝就把他举了起来,孩子好奇地看着这大殿,又把目光聚集到台阶下的众人,竟回过头来对着皇帝咯咯笑了起来。

      此一举逗得皇帝龙颜大悦,随意说:“太子太子妃下去吧,今日让光文陪朕。”下面人见状,纷纷奉承起来,一时席间好不热闹,许凭松一口气,才安下心来吃席。

      中间歌舞几轮,皇帝兴致极高,宴会也热闹起来。

      皇后逗光文,指着李成珺和许凭问:“那是谁。”

      光文话还说不利索,牙也没长齐,吃吃道:“父王、——茹儿。”

      皇帝没听清,见他憨态可掬,也俯下身去听,

      皇后假意正色道:“胡闹,那是你母亲,哪有乱叫自己母亲名字的。”

      此时席间人见皇帝此状,也早去听光文的话,许凭刚想插嘴圆回来,光文却先一步开了口:

      “父王——叫,光文——也叫——茹儿。”

      又把帝后逗乐了,这一定是太子日日在光文面前叫太子妃闺名,光文才学起来。

      阶下的人没听清楚,也明白不过来,正窃窃私语,也有附和着笑的,只有许凭夫妻俩隐隐明白过来,这孩子在他们面前也曾这样胡闹过,许凭极力正色,还是红了脖子。

      李成珺趁机抢下话来,“是儿臣没教好孩儿,闹了笑话,儿臣自罚一杯,还请父皇母后恕罪。”

      此事可大可小,能是一个笑话,也能是皇子不懂礼数,一切只看皇帝怎么想。

      幸而皇帝只说:“这算什么,太子自己想喝酒独饮就是了,还要来冤枉孩儿。”

      父子打趣一番,也就翻过去了。

      席间新进东宫的林侧妃也来敬酒,祝太子太子妃花好月圆长长久久。

      宴毕太子夫妻俩又领了许多赏回东宫,大宦官还传达陛下旨意,说太子夫妇伉俪情深,光文乖巧懂事,令其十分欣慰,东宫要常保此态,太子方能身心愉悦,投身国事。

      中秋一宴,不禁令人对太子一家又多了一层看法。

      除了许凭,也没人在意回了东宫她伉俪情深的丈夫便宠幸了林侧妃,也只有她在意,自此这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便是替自己抗衡岳氏的最大帮助了。

      小小的光文只知道,他的母亲刚从宴会回宫就变得闷闷不乐。

      许凭案几前摆着幅大字,上有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

      六、

      皇帝病危。

      几个月前还满面红光的皇帝已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是开春时染了风寒,国事繁忙拖着总不好,谁也想不到人终于在盛夏倒下。

      众皇子侍奉左右,一步不敢离开。

      李成珺已三天三夜没回过东宫。

      许凭怀胎八月。

      皇后暗示过太子,陛下的生死也就是十来天的事。夫妻俩都觉得等到这个孩子出世一切应该已尘埃落定。

      自己的父亲大限将至,太子却没有悲伤之色,许凭只能感受到夫君的期待,但这种怪异在宫里却显得再正常不过。

      林侧妃奉皇后命陪着许凭。她确实十分尽心,许凭看在眼里。

      是夜许凭照常服下安胎药。

      但太子妃喝完安胎药便腹痛不已,不一会儿就见了红。而安胎药一向是林氏亲自看着让人煎的,半刻不到东宫便兵荒马乱。

      宫里太医都守着皇帝,东宫只请来一个年轻的赵姓太医。

      乱中无人在意林侧妃去哪了,太医到了林侧妃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阻挡。

      “这位太医看着面生,太子妃金枝玉叶,如此仓促叫这位太医看诊恐怕不妥。”

      她去求了皇后。

      林侧妃带回来的张太医同接生婆保下这一胎。

      天空露出鱼肚白,太子妃早产诞下一个女婴。

      一夜没有人影的岳静冉冒出来。她装的公正,在众人面前逼许凭严惩图谋不轨的林氏。

      许凭刚生产完,人还眩晕着,可她若不支撑着,她的人恐怕要尽被岳氏算计了去。

      东宫最可能害她的,明明不是林氏,是她岳良娣。

      昨日出事前皇后便递消息来说陛下驾崩,李成珺封锁了消息。

      张贵妃眼见自己儿子夺嫡无望,对着许凭下了手。

      岳氏之父其实早被六王收入麾下。

      岳良娣趁宫里视线都在皇帝身上,谋害许凭早产,再找来早串通好的太医,到时东宫一尸两命再嫁祸林氏。

      到时李成珺的后宫中就只有岳氏一个,皇后一个养母,没了许凭和林氏,地位不稳,届时母子反目,六王与李贵妃家凭岳氏就还有翻身机会。

      就是因为李成珺无暇顾及东宫才生出这档子事来,许凭后怕,却也庆幸林氏机灵,早早去求皇后帮助。

      那太医年轻,又是临时收买,人押在东宫,事情败露,嘴很快就被撬开。

      张太医验明安胎药药渣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许凭日常饮食,下毒在饭菜里,长此以往,孩子必然不保。

      厨房的人也吐了口,岳氏指使他们在许凭的饮食上动手脚。

      怪不得她急着让自己给林侧妃定罪。

      岳良娣被许凭禁足在自己房中,只等李成珺回来发落

      林氏昨晚奔走一夜,此刻还要自证清白,脸已惨白,可座上的许凭比她还要虚弱,她毕竟是个产妇。

      六王暴毙宫中。

      没人敢问六王是怎么死的,皇宫对外宣称他是气绝而亡,先帝驾崩六王悲痛不已,加之他心肺上先天不足,这一切也说得通。

      李成珺终于回到许凭身边。只等先帝后事料理完便要登基了。

      许凭会是皇后。这是李成珺与她说的。

      赵嬷嬷同李成珺控诉岳氏所为,李成珺宣来林氏作证。太子的人比太子妃的人手段更高明,他们从赵太医口中知道的东西更多更详细。

      赵嬷嬷哭诉许凭早产又要提防岳氏谋害,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她所言非虚,许凭确实昏在床上没有了意识。

      她从没奢望太子把她保护的多好,却也不想自己怀着她的孩子却被算计的这么惨。听到太子回宫的消息一口气松下来,人自然也支撑不住了。

      李成珺果然雷厉风行。许凭醒时岳氏已经被杖毙了,临死她竟然连张贵妃都供出来了,于是岳家人被牵连,张贵妃也贬为了庶人。

      趁着李成珺对六王母子的恨告诉他这件事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许凭想。

      但岳静冉所为皆是为了家族荣耀,她又岂会供出贵妃牵连家人,到底是岳氏真的供出了一切还是太子假装她供出了一切,许凭也只敢猜想。

      两个月后,隽正帝登基。

      从此李成珺从此不是太子,是帝王,许凭对这个心狠手辣的枕边人有些胆寒。

      登基大典刚过,张太医却战战兢兢跪在昭阳宫。

      许凭早产后又如此劳心劳力,伤了根基,以后恐再难生养。这是他的诊断。

      只看见二十一岁的皇后许氏望着宫里四方的天空,眼里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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