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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花伞 ...

  •   前阵子在微博上约的头像稿,这天收到了,画师曾和她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右手负伤不太灵便,林南音扫了一眼台历,其实也没延期多久。
      很多人约头像稿,会发一张生活照,林南音没有,只是简单地同画师描述了一下,她想要一个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女生头像。
      本科层面医护专业的课业相当繁重,绝大多数专业都是四年制的,而他们是五年,最后一年,学分修得差不多了,但还要面临毕业论文、未来工作、是否读研等问题。
      换个头像,当是给即将大五的自己鼓鼓劲。

      林南音将小图点开来,仔细瞧了瞧,图中的女生平刘海、高马尾,前额上绑了一条宽大的红头带,把眼睛都遮住了,却仿佛能听到她在说“奋斗吧少年”,她单手握拳,竖在倔强的嘴边。
      有点意思,林南音退出大图模式,正准备回复“我很满意”,多瞅了几眼画师的头像,忽地灵光一现,她将画师和微信上谢思齐的头像都保存到手机相册,然后打开拼图软件。
      令人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调整好大小后,两张头像上的左右半边脸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连眉骨至鼻翼处不规则的狭长刀疤都完美衔接上了。
      手伤、画风、头像……应该是一个人,没错了。
      林南音回到微博,将未发送的消息编辑完整:“我很满意,谢谢,价格按最初谈好的吧!”转了个账,把自己微博的头像换了,微信则先不动了,不然谢思齐肯定能认出来。
      谢思齐不知道是她,关注他,翻看他以前的微博——有的还是粉丝可见,便不觉不自在。

      谢思齐从花店买了一捧白菊,搭公交车去了市北的墓园。
      除了清明,平时基本遇不上扫墓的人,萧瑟的墓园里,只有他一人沉闷的脚步声,待他没走出多远停下后,重归寂静。
      将还带着水珠的花轻轻放在谢韵坟前,谢思齐盯着墓碑上的生卒日期出神。
      六月初,谢韵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一天到晚基本处于昏迷状态,偶尔清醒,也是在忍受癌细胞蚀骨的折磨,痛得根本吃不了饭、说不了话,愣是撑到了七月中旬——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
      谢韵强打起精神,用沙哑的声音问他,“查到了吗?”
      试了几次系统都提示服务器拥堵,这次界面上倒是出现了他并不理想的成绩——比历年重点大学分数线低了不少,谢思齐轻轻地“嗯”了一声,“查到了,应该上不了一本。”垂下头,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蓦地抬眼,谢韵枯瘦的手横在他面前,人又晕了过去,再没能醒来。
      护工帮忙整理床铺时,叹了口气说:“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病人,不是痛到难以忍受,基本不吞止痛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心心念念的就是想你考上一所好大学。”
      “虽然迟了好久……我准备了一年,九月我应该会去莲城大学报到,把四年前的遗憾补上。”谢思齐轻轻拂去谢韵遗照上的尘埃,几滴水珠落在墓碑上,仰头一看,并没有下雨,是自己哭了。

      得知小姨姜芸熙把姨夫早已去世的事实告诉陈烁时,林南音有些意外,之前陈烁问她爸爸去哪了,她一直哄骗他爸爸出国了,她们也没戳破,配合地编织美好的谎言,粉饰残酷的真实。
      姜芸熙无奈地说:“烁烁马上就五年级了,他总会察觉的,或者说他已经有所感知了,这么多年没有一次见他爸回来。”
      周末六七点,开往市郊、终到站市北墓园的公交车上,只有几名乘客,平时林南音很难在公交车上找到位置,这会儿坐着,不用当心车辆转弯变道带来的颠簸,也不用留意是否过站,放空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回从前。
      四年前的这天,她在墓园看见谢思齐孤零零一人站在东边的小坡上,本无意打搅,灰蒙蒙的天悄悄飘起了小雨,他好像没察觉,也可能没带伞,那雨下大了就麻烦了,她轻轻走过去,将花伞向前倾斜,挡在他上方,他才动了一下——转头看了她一眼,阗黑的双眸似染了霾的夜空漏不进光。
      林南音迟疑了一会儿,先开口道:“刚好我和我小姨来扫墓,这伞你拿着吧,我等会儿同她合撑一把。”
      “谢谢。”低沉的声音几不可闻。
      林南音粗略地扫了一眼墓碑上他母亲的生平,竟是今天离世的,刚火化的遗体,埋在地里的骨灰可能还是热的。原来班主任说他家里出了点变故是这个,至亲的生离死别。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马上要填志愿了,我打算报莲大的医学专业,我不想再在亲人朋友的死亡面前那么无力。”

      市北墓园加强了管理,出入园需要登记,林南音翻开簿子,瞥见前一条记录,字迹隽秀又熟悉,姓名一栏写着“谢思齐”,刚离开没多久。
      “小姨,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几瓶水,天太热了,我有些口渴。”
      “你去吧,慢一点。”
      林南音点头应好,转头过了马路,就在人行道上狂奔起来。市北墓园始发站站牌下,立着她正寻找的身影,颀长又孤独,他突然偏过头,林南音猝不及防地刹住急促的脚步,故作镇定地走到他面前,才发现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还是谢思齐先打破沉默:“和你小姨来扫墓?”
      “嗯,还有烁烁。”他的眼里浮着细碎的光,平静安和,像是已经从沉重的哀痛中走了出来,但哪有那么容易?
      高二全学年和高三上学期的家长会,都是他母亲来参加的,两次墓园撞见,他一直孤身一人,但凡稍微琢磨一下,不难猜出他是单亲家庭,只是四年前,她未曾想过。
      “你……”两道声音叠在一起。
      “你先说。”
      谢思齐便继续道:“你实现了啊,之前说的,不想再在亲人朋友的死亡面前那么无力。”
      “现在才只是开始,实习了几周,我发现有时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林南音顿了顿,“你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说完,内心豁然开朗,也许不可理喻,就是为了这句话,她才追出来的,但谢思齐的眼睛瞬间变亮,林南音便觉充满意义。

      李裕回国好一阵了,这天不知搭了哪根筋,说要办个接尘宴,林南音感到匪夷所思,又不好拒绝。
      李裕订的餐厅离慈爱医院有些远,林南音是最后到的。
      李裕帮她拉开椅子,嘀咕:“说来接你你又不要。”
      起哄声很快将他的低喃淹没,林南音拿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迟到了,我先自罚一杯。”
      酒过三巡,赵铮突然问:“你们谁还有谢思齐的联系方式?”
      李裕差点被酒呛到,“怎么了?”
      赵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下个月举办婚礼。”
      “真的吗?恭喜!”
      “不对,你什么时候脱单的,都不告诉兄弟!”
      赵铮笑了笑,“我们已经在准备请帖了,我想邀请谢思齐参加,于是找出压箱底的通讯录,结果上面的号码已经不对了,以前的微信班群也由于太久没用不知什么时候自动解散了。”
      李裕说:“我回国后撞见他一次,不过,他应该没看到我。”
      林南音抬眸瞥了一眼李裕,又望向赵铮,“我有他微信,等下推给你。”高中时她是班长,将每个同学的微信都加了一遍,再拉了个班群。
      “好的,谢谢!”
      李裕若有所思,开口道:“高中那会儿,你们之间关系也没那么好吧?”
      赵铮回道:“他不怎么说话,看着不太好接近,其实人很好,经常帮我一起把体育用具搬回器械室。”

      谢思齐刚登上微博,就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明明还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三伏天,他又没感冒,应该也无人记挂。打了个喷嚏,手不由一抖,戳开了点赞记录,谢思齐经常直接忽视点赞提示,等数量较多时再一次性点掉,这次却意外地发现几百个点赞中近一半是同一人,头像怪眼熟,是他前不久交付的稿件,去年乏善可陈的微博,比如“分享图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也被光顾了。
      他好奇地打开对方的微博主页——微博条数不多,内容却很丰富,有学校食堂的黑暗料理,也有外出旅游的沿途风景……搭配的文字俏皮可爱,谢思齐翻阅了一会儿,默默回关,殊不知此举令林南音心里泛起了惊天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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