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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画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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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思齐平素里不太高兴自己做早饭,一大早的吃不了多少,外面买点应付了事,省时省力。林南音好像误会了,觉得自己因为右手受伤不方便烧饭做菜,才无奈出门去便利店买早点。不知怎么地,他没解释。
见她将碗筷放入水槽,打开龙头,准备洗碗,谢思齐拦住她,他只是破了点皮,又没伤筋动骨的,吃了林南音做的早餐也该知足收敛了,不至于这般麻烦人家,“你放着,等下我自己洗。都这个点了,你还要去医院吧。”
“我今天不用实习,而且是暑假学校那边没有课业,你不用担心。”林南音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好像打扰你蛮久了,我洗好碗筷就走。”
她冲了好几遍,洗得很干净,白色的瓷碗微微反光,淡淡地映出他们的影子。
还记得高中时期的林南音,做事神经大条、丢三落四,刚认识没多久的一次自习课,卷子写完了,谢思齐有些无聊,林南音的马尾辫晃进视线,拿了张草稿纸,画了起来。
好像扎得高了点,谢思齐正仔细观察,林南音突然转过头,谢思齐猝不及防,连忙拿化学书遮住。
“你偷偷摸摸的,干嘛呢?”林南音放下手里夹的笔,用力拉住课本的另一边,想把书拿开。
谢思齐也不放松,加大力度,双方僵持片刻,林南音先松手,“不给看就算了。”说完,便转了回去。
她坐正后,在课桌上东翻西找,没一会儿又把头埋进抽屉里。
“这支水笔是你的吧?”谢思齐拍了一下她的椅子,“刚才落我这了。”
以为呆了很长时间,临走之前,林南音低头瞄了一眼手表,其实一个小时还不到。
她一进屋,就看到不醒目的角落,靠着一副画架,钉在两边木条上的长螺丝托着画板,还有未取下的画,画的是一个背着书包侧头挥手的女孩,五官被橡皮擦去了,只有很浅的印子,却也很生动。
离开后,还在想那幅画,画中人是女朋友吗?这个念头令她不太舒服,她很快否认,他的家里并没有异性生活的痕迹。
第一次看到谢思齐的画,带了点偶然因素。
记不清是哪次自习,向来安静的后座,传来“沙沙沙”笔尖频频摩擦纸张的声音,林南音好奇地转过头,只见谢思齐猛地扯过一本化学书,欲盖弥彰地挡住底下的草稿纸。
“不给看就算了。”
下课了,谢思齐离开座位,不知去向,林南音站起来,正想活动活动身子骨,无意瞥见地上掉了张纸。她弯下腰,捡起来一瞧——草稿纸上没有排得密密麻麻的公式、方程,只有一个扎了马尾、微低着头的女生背影,稀松平常,惹眼的是勾勒人物的流畅线条,运动会上赵铮问他想参加什么社团,他答道美术社,原来不是随口一说。
她把画稿悄悄放回谢思齐的课桌,又拿了他的化学书压在上面,装作无人过目的样子。
上公交车时,手机振动了一下——微信有新消息,点开来,一个并不常见却莫名有些眼熟的头像,不是备注名写着“谢思齐”,一时可能还认不出来——他们上一次联系,还是高中毕业会,她问他来参加吗,他说不了。
“这个皮夹是你的吧?你走出多远了?我给你送过来。”谢思齐发了一张照片,粉色的皮夹,右下角还有一颗针线缝制的爱心,正是她的。
林南音暗自懊恼,这么多年了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总是改不了,再想下车已来不及,两扇车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车子发动。
“我们刚上25路公交车,车子已经起步了,到下一站希望小学折返,估计还要一段时间。等我回到你家附近,再给你发条消息。”
公交车突然停了下来,林南音抬头朝前方望了一眼,交通信号灯黄灯闪烁了几下,跳成红灯。
快点啊……林南音在心底焦急地催促。这个红灯的时间特别长,好不容易绿灯了,公交车却驶入拥挤的菜场路段,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公交车进站,后车门一打开,林南音便拉着陈烁下了车,正准备过马路去对面的车站,身后传来一阵清越的车铃声“叮叮当当”——
谢思齐骑着一辆蓝白色调的自行车赶了过来。他在她跟前刹住车,从车篮中取出她的皮夹,“给。”
“谢谢。”林南音被震惊摄住,“你这也太快了吧!”
谢思齐看她微微瞪大双眼,平静地解释:“我抄了近路,没有红绿灯。”
盛夏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却还有细微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空隙落下来,碎在林南音含笑的眉眼上,一如当年,林南音其实什么也没变。
高考前夕,那时他母亲谢韵已病入膏肓,主治医生叹了口气,让他做好思想准备,他强装镇定地点点头,离开医院前,再次嘱托护工照看好她,她若有什么要求,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尽量满足她。
回到学校,身心疲惫沉重,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异常炎热的午后,同学们陆陆续续从食堂回来,坐到位置上继续奋笔疾书,谢思齐则站起来,离开这个沉闷的教室。
体育馆前的花坛种着一棵高大蓊郁的樟树,谢思齐无处可去,便在花坛边凉荫里坐下,闭上了眼。
“给,三明治。”
谢思齐在黑暗中察觉到靠近的跫音,再听见她清晰的声音时并不意外,只是睁开双眸的那一刹,猝不及防被她明媚笑容上的光斑晃了眼。
“你没吃午饭吧?我们去食堂时,你好像还没走,回来后,你还坐在那。”林南音将三明治塞到他手里。
谢思齐总算从魔怔中回过神,“谢谢。”
“不客气。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是有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伶牙利嘴的林南音竟也有卡词结巴的时候。
谢思齐深深地看着她,片刻,轻声祈求:“陪我一会儿。”
“砰”的一声巨响将飘远的神思拉回当下,谢思齐低头看向瘪下去的后轮,许是天太热,前阵子气打得太足,方才颠簸了一路,爆胎了。
“没法骑了,完全没气了。”林南音弯下腰,捏了捏软趴趴的轮胎,得出结论后,掏出手机,“我看一下附近有没有修车行。”
自行车都报废了,主人却一点也不急,甚至还“噗嗤”地笑出声,“百度地图上怎么查得到自行车修理店?这些店一般都没有牌子的。”
林南音一愣,停下打字的手,抬头看向谢思齐,印象中,谢思齐不常笑,即便笑了也是很浅很淡的,前后桌两年间,从没听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声。
高三下学期,他整个人越发沉郁,某次她送作业,班主任对她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没明确说是什么事,只是道希望她作为班长,能帮的地方尽量帮一把。
五月底,一个极端高温的中午,林南音留意到谢思齐没去食堂,过了饭点,突然起身离开教室。
她去小卖部买了一块三明治,在体育馆前的樟树下找到了他。他坐在阴影里,闭着眼小憩,神情却不安逸。
“给,三明治。你没吃午饭吧?我们去食堂时,你好像还没走,回来后,你还坐在那。”
谢思齐蓦地睁开双眼,深色的眸子里,是她无法理解的苦闷忧愁。她斟酌道:“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是有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可能是不太光彩、难以启口的家事,直接问有什么她能做的就好。
等了几秒,谢思齐低声说:“陪我一会儿。”
“你看过日漫吧?主角上台表演前,在自己手心写个‘人’字,吞下去,就不会紧张害怕了。”林南音拉起他的左手,在他的掌心画了个笑脸,“好了!”
谢思齐配合地将手移至唇边,作出吞咽的动作。他的嘴角稍稍上扬,是微笑的弧度,但林南音没有看见他清浅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