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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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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的第七天，白乾川依旧没有收到佐久早的回信。
她数了数日期，国青队的集训也该结束了，她居然不是很期待收到佐久早的邮件了，这段时间她构想了很多条佐久早的回信，已经毫无期待感。
她默默地等待，就像等待终末的到来。
白乾川坐上了电车，星期一到星期五她都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只在周末回公寓休息。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下班时间，电车里拥挤得人贴人，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上班族的皮鞋，她挤到了角落里。
白乾川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被逼仄的空间挤得喘不过气来，她打开了手机。
上面显示着一条意想不到的信息，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未接来电：佐久早」
佐久早在十几分钟前给她打了电话。
白乾川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握紧了手机，因为车厢燥热又吵闹，她没有按下回拨键。她等待着列车驶向她的目的地，时间仿佛突然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沙漏，每一秒都被无限地延长。
白乾川等待着，电车停稳后，她忍耐着不跑起来，跟着人群一步一步往外走。
白乾川来到站台上，双手发抖，她拿出手机，佐久早给她打来了另一通电话。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通。
在一声悠长的嘟声后，佐久早的声音时隔一个多月再次传到了白乾川的耳中。
“白。”
“……”
白乾川不知道说些什么。
佐久早给她打电话要说什么呢？是同意分手，还是拒绝呢？
他才刚刚结束集训不久，现在的他在做些什么呢？
所有的问题，都在下一秒得到了回答。
“抬头。”
白乾川猛地抬起头。
在汹涌的人潮里，在列车闪烁的信号灯下，佐久早拿着手机，站在她的正前方。
人们都在向外走，只有佐久早一个人背对着人潮向她走来。
从东京坐新干线到横滨要花上两个小时，到了横滨后还会碰上下班潮，随处可见都是纷纷攘攘的人群。空气中漂浮着惹人厌的花粉，还有无处不在的嘈杂、吵闹。
佐久早厌恶人群，讨厌吵闹，无法忍受混乱无章，不愿无意义地虚度时间，他有着严重的洁癖，就算是一点污渍也无法忍受。
但他提前两天买好了车票，做好徒劳无功的准备，走进人山人海，来到几十公里外的陌生城市，没有一丝怨言。
白乾川不想承认，当她看见佐久早向她走来时，她意识到了，自己果然还是好喜欢他。
你消极、冷淡、怕生，还是个严重的洁癖症患者。
你走过人群来到我身边，牵起我满是汗水的手时，究竟会想些什么呢？
白乾川和佐久早沉默着来到了车站外的一家咖啡馆，她抬眼悄悄偷看佐久早拍掉肩膀上的灰尘。
佐久早忽然问：“你身体还好吗？”
“很好？”白乾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只有尴尬到无话可说的情况下才会问的问题，难道佐久早也很紧张？
佐久早身子往前倾了倾，他直视着白乾川的眼睛，问：
“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
白乾川很想这样说，但她却一时好奇心起，说：“你猜啊？”
佐久早身子一震，看起来深受打击，明明她没说是与否，佐久早好像直接认定她默认了一般。
佐久早尽力保持冷静，他声音有些发抖。
“是谁……？”
白乾川看到佐久早握紧了拳头，他不敢置信又气愤地问：
“除了我外，你还会喜欢上什么人？”
正在喝水的白乾川被这句话呛到，她一边擦嘴一边震惊地看向佐久早。
虽说她是只喜欢佐久早一个人，但这说法也太奇怪了吧？
简直就像在说“除了我外还有谁能做你男朋友？”。
白乾川眼睁睁地看着佐久早的心态崩塌，她第一次看到佐久早对她这么生气，有点想再多瞧几眼，但还是于心不忍。
她说：“我没有喜欢上其他人。”
佐久早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但他依然很不理解。
“那为什么要和我提分手？”
“……”
“我先问一问，你，不想分手吗？”白乾川问。
这句话似乎有些多余了，但她想听佐久早亲口说出那两个字。
佐久早思考了片刻，他松开拳头，说：
“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或者讨厌我了，我愿意和你分手。
“但如果你还喜欢着我，让你提出分手的是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我是不会答应的。”
佐久早端详着白乾川翘起的鬓发和眯起眼睛时微微下垂的眉毛，还有手背上的伤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把这些年来积攒在心中的话一并说出口。
“我想和你一直交往下去。”
五年级时，班上来了一个从海外回来的转学生。
吵吵嚷嚷，引人注目，卷发经常飞到课桌和地上，写字时铅笔屑纷飞，是个很讨厌的人。
才刚刚学会流利地交流，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人说话，无论拒绝多少次都会靠过来，是个讨厌又烦人的人。
明明是女孩子，却不懂得打理自己，衣袖上有墨点，发丝总是会沾到作业本上，不爱卫生的人，我讨厌你。
总是和不同的人混在一起，有着比男生还旺盛的精力，一味地热情，无视他人的拒绝，自来熟的人，我讨厌你。
连话都说不流畅，却不停找我说话，自以为是的好意，不明由来的关心，莫名其妙的人，我讨厌你。
为了我大发雷霆的人，我讨厌你。
牵着我的手向前跑的人，我讨厌你。
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最优秀的人，我讨厌你。
……
突然提出要去外地念书，无论怎么劝说都不改变意见，说过想留在我身边，却自顾自地离开，我讨厌你。
许久未见，毫无预兆地发来邮件，依然喜欢着我，却提出分手，我讨厌你。
讨厌你。
我比任何人都要讨厌你。
所以，像以前我对你说讨厌，赶你走时那样，再牵起我的手吧。
“我想和你一直交往下去。”
佐久早从没对白乾川说过喜欢，这句话更像是他迟到已久的告白。
白乾川觉得自己真是个可恶的人，也许她提出分手就是想听这句话，她最喜欢佐久早仰起头，决不妥协的模样，但低下头，失去往日的冷淡的佐久早，也让她爱怜无比。
“先说句抱歉吧。”白乾川无奈地笑道。
“在集训前给你发邮件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时候打扰你的，也许应该像这样叫你出来，面对面交谈。”
“关于我的分手理由……你听了可能会很不理解，先说声抱歉咯。”
白乾川抿了抿嘴，说：
“我一直认为，我和你的关系，一定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简单来说，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要做恋人，也许做朋友才是对我们来说最好的。”说着说着，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这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这个念头国中毕业后就时不时会冒出来，最近尤为强烈。
“……我不这么认为。”佐久早说。
“我小时候就有种感觉，越是不熟悉的人越能轻松开心地相处，反而越是亲密，关系越是深刻的人，总会不知道说些什么，会无端地慌张，会害怕。”
国中那次吵架后，白乾川一想到佐久早就会紧张得难受，是她坚定想法做下了去横滨的决定，时间也证明了她的决定是正确的，但她一想起佐久早的眼神，就会产生“当初要是留在东京就好了”的错觉。
“要是只要做关系很浅但也能十分开心的朋友就好了，这样想很不负责任，但我真的会这么想。”
白乾川想起学妹分手后哭着说“要是当初只做朋友肯定会很开心的”，对啊，应该要更开心的。
她和佐久早的关系一直在恋人和好友间摇摆不定，只有那么一两次她会觉得佐久早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想和她做恋人，或许是佐久早很不爱暴露自己的真实感情的缘故。
但听了佐久早刚才的那番话，她的误解也是时候打消了。
“还有一个原因，我之前没能告诉你。
“我未来待在日本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或者是为零也说不定。”
她的亲人大多都在外国，如果待在日本这的母亲决定离开，她很可能也会跟着出国，那之后要多久才能见面呢？她也说不清。
与其被时间和距离消磨感情，她还是更想做回朋友，十几年后再联系也不会感到奇怪。
“对了，请不要说什么‘我也出国’之类强人所难的话。”白乾川补充道，“我一直都希望能看到你在最适合你的地方，取得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你的人都会心服口服的成就。”
她和佐久早在一起的愿望不是特别强烈，毕竟两个人的事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但希望佐久早能幸福始终是她最大的愿望。
佐久早听了她的话后沉思了半晌，他问：“现在你改变想法了吗？”
“嗯……多多少少还是改变了一点吧。”白乾川有点脸红，佐久早都拼到这种地步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啊。
“之前只是在考虑自己，没有很顾虑到你的心情。我们认识了那么久，可是我还是有些不太了解你，也猜不到你的想法……毕竟我们也不是同一个人嘛。”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之后的很多年，我还能继续了解佐久早你是个多么有意思的人。”白乾川捧着脸，笑道。
佐久早一愣，“很多年？”
啊，打自己脸的感觉好不爽啊！为什么偏偏是佐久早圣臣呢。
“既然你觉得和我交往是件好事，那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了。”
到他们长大成人，毕业，工作，到他们变得不再如年轻时灵活，到他们都老去，假如这段关系能持续到那时候，假如他们都能为此感到欣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未来无法预知，她选择相信到最后一刻。
“我喜欢圣臣。”
白乾川难得一见地叫出了佐久早的名字。
“那现在，让我亲亲你作为道歉吧。”
白乾川没等佐久早开口说话就站了起来，她撑着桌子，上半身几乎趴在了桌上。她余光瞥见佐久早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垂下乌黑的睫毛，看上去紧张得不行。
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佐久早的额头上。
白乾川看到佐久早面露茫然，露出了计谋得逞般狡黠的笑容。
她就像当初第一天来到班上，对着旁边的座位上不认识的黑发男生打招呼那样，笑着说：
“今后请多多关照了。”
佐久早没有和白乾川分手。
不过古森早就猜到了，他看到佐久早买了去横滨的车票后就确定这俩人是不会分手了，至少这次不会。
佐久早一改往常，连球场下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吓得饭纲还以为他是吃错药了。
这件事结束后，便是春高大赛。古森记得白乾川所在的学校也顺利打入了全国，果不其然，古森他们刚进酒店，就碰上了白乾川的队伍。
白乾川一看到佐久早就兴冲冲跑了过来，两个队友都拉不住她。
她挥舞着手臂叫道：“佐久早！”
她把佐久早拉到一边，两人一言一语地聊了起来，似乎是忘记了旁边的队友。
队友用手肘捅了捅古森，问他：“喂，那个跟佐久早聊得很开心的女生是怎么回事？”
“是女朋友。”
“佐久早居然有女朋友了，完全没听说过好吗，什么时候的事？”
古森远远望着两人，说：
“小学时候的事了。”
白乾川回到了队友的身边，渡边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一蹦一跳地走了回来，她说：“你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佐久早答应来看我们比赛了。”白乾川话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一路上她都在低头偷笑。
渡边冷漠道：“如果输了他也能看到你惨败的样子哦。”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她冲渡边眨眨眼，胸有成竹地说。
白乾川站在东京体育馆的赛场上，她紧紧握住手中的排球，抬起头，天花板灯光闪烁，无数视线聚焦到她的身上。
现在，她要发出第一发球。
她的目光穿过了球网和层层人群，来到看台上。
白乾川和佐久早视线相接，在偌大的体育馆内，她却仿佛觉得台上台下只有两个人。
今后会走到哪一步？我们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呢？笑到最后的会是我们吗？
这些问题，远没有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重要。
佐久早圣臣·校园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