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九思月下行》晚云在笑

4、第 4 章

　　数日后，苏九思准备去拜访国师扇白凡
　　原本早就想去可国师前几日都不在京城，去了大夏第一道寺，灵虚寺论道……

　　且前些日子，他进宫面圣，陛下明确令他先行寻出前朝旧印，学士之死……似乎并不重要了……
　　苏九思不想，昭帝起初明明要为张黎书查案，如今改主意定然是陛下知道了些什么……

　　这国师府修建也曾花了不少功夫，因为它建在京城北面的山上……整个半山头都在府中

　　山顶还修了个大天台供国师推演天机

　　这半个山头，越靠近山顶，这白雾越茫，百姓都说这是因着国师，这山头变成了仙

　　苏九思曾读过山木类的书籍，了解这与山间茂密丛林，这山高，还有天色气湿有关。具体如何却不曾深究

　　苏九思拜访的帖子数日前就递到了国师手中，因而扇白凡特意派遣一名学徒来引见，将他带进

　　一路走在砌铺的石路上，周围的木林陷在雾中

　　从石路迈入到木桥，溪水流过桥下，苏九思可清楚的看见流过的一条黑鱼，这鱼似乎被路过的他们惊了这才游走……

　　这溪水蜿蜒，绕进不远处的木屋后处

　　那木屋是国师府山腰的接客处
　　苏九思一路到那木屋前，便见一墨衣小道士开了门，约莫五六岁，小脸却是认真严肃
　　那小道士见了他两
　　那学徒道“这位是我们大师兄”
　　而后又向小道士笑了笑道“大师兄，这位就是苏家二公子。”

　　那小道士明显比这学徒小很多，然看这学徒，却是恭恭敬敬…想来这小道士便是国师爱徒，扇如归

　　那小道士看了看苏九思，随后道“师父让我带着苏二公子上山，你可以下去了！”

　　那学徒任务完成，便行个退礼就走了

　　平时，这山顶，都是他们上不了的，也唯有国师与这大师兄才在山顶处住

　　那小道士又道“苏二公子，跟小道来吧！”他一手撩开有些长长的衣摆，拿着小巧拂尘
　　迈着小短腿快步走近

　　一手拿拂尘，走近然后轻轻一跳了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了苏九思的两根手指，一脸正经严肃道“师父说要我带着你，抓紧，不然会迷路！”

　　苏九思微微弯着腰，着实不容易的被这小道士抓着
　　随后小道士拉着苏九思走向迷雾中……

　　也确实需要这小道士引着走，不然这白茫茫一片，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被小道士牵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的白雾这才散淡了些
　　苏九思发觉，他们两已经到达山顶处了，远远望去，俯瞰众山

　　小道士带着他来到国师住处
　　这若有若无的白雾，确实将这营造的仙气飘飘

　　大夏国师的模样并不是高龄老道，相反 ，扇白凡看起来像是与苏九思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不过岁数可能与苏太师差不多大了

　　苏九思初见这国师，他正盘坐在床桌旁，手里端着茶，眼却望着床窗外的众小山

　　扇白凡出手示意苏九思坐下

　　小道士扇如归很自觉的去为二人沏茶

　　扇白凡待他坐好便道“贫道已从信中了解二公子所事，只不过，这事关大夏皇室禁令。陛下早已于三日前派遣帝卫下达密令于贫道，还请二公子见谅。”

　　苏九思见他面容淡然如静水，知晓他怕是半字关于前朝旧印的信息也不会透露然而却依旧应了自己的拜贴，又是为何……

　　苏九思片刻便道“前朝旧印不可说，那国师可知现存的前朝旧派！”

　　扇白凡回道“贫道了解一二，二公子想知道什么？”

　　苏九思道“张黎书乃前朝旧派之人，国师可知？”

　　扇白凡看着他，却是道“贫道早是知道的…陛下，也早年便得知，故任用张学士。”

　　苏九思此刻心生不安……

　　苏九思囔囔道“陛下知道，那陛下也早知那旧派存在……”

　　苏九思叹口气道“我着实愚钝，猜不透，既然国师不打算告知皇印之事，又为何应我这拜贴，还请国师指明。”

　　扇白凡看着他眼中的不安，知晓他不敢深想也不确定自己为何应这拜贴

　　扇白凡道“你可知晓，开国太祖葬在何处”
　　苏九思不知为何问这个却也回答“葬在了，望神宫……”

　　扇白凡“你既然知晓望神宫，也应知晓皇室为何如此重视这皇印，而贫道应你这贴，一是因友人相告，二是苏公子颇负盛名，贫道惋惜……不妨二公子仔细想想，陛下为何命你主查此案。”

　　如此一说，苏九思陷入沉思
　　陛下为何将此案交于自己，原先一直是以为学士需葬，或…家父过失…或……陛下早知学士身份，帝卫想来也知道…差案子是为了，前朝卷宗，陛下既然已经知道前朝旧派存在……

　　苏九思沉声道“陛下……是担心有其他势力在寻这前朝旧印，既然已经知晓前朝旧派的存在，以陛下圣明，不可能放任不管…之所以查，是为确认其他势力的存在…之所以派我查。一来我是大理寺少卿，二来我是苏家二公子……”
　　少卿身份，查案理所应当
　　苏家二公子，背靠世家，借世家之人探探这不明之路，不论查到什么……苏家怕是会被卷入这纷争中
　　苏家如今人丁单薄，苏九思这一代主家仅仅两男儿……
　　苏家势大却懂收敛，按理说陛下不应生有对苏家削势的念头……
　　且，苏家向来低调，只忠陛下，真是陛下要将苏家卷入其中么？

　　扇白凡“二公子自幼在皇宫念书，陛下也是看着二公子从三岁至今，怎会不懂二公子性情。然陛下是天子，是君王。为这盛世，世家、臣子都为所用。陛下不过是此时需要苏家罢了。”

　　苏九思摇摇头道“这件事，我需进宫面圣……”

　　扇白凡道“苏公子可还有疑虑？”

　　苏九思道“国师的那位友人，可是天仙阁主？”

　　扇白凡“正是，想来他正需要贫道提醒公子这些罢了。”

　　苏九思不想在多言，匆匆告辞
　　扇白凡不知苏九思想到了什么，也不作他言，令小道士带着他走……

　　苏九思一路上走下来，脑中反复探究，反复揣测……

　　苏九思下山后冷静下来，本欲想直接进宫面圣，可到头来想一想。既为臣子，为陛下所用又有何资格去质问天子……
　　这件事，应先与苏家家主商量……

　　苏九思便打算回府
　　回到太师府早已天黑，苏九思原先常在大理寺办案，晚上一般很晚才回。可如今主办张学士一案，难得有些闲暇之余，公务也不繁重。这可苦了大理寺其他的卿务了
　　苏九思正巧在苏家用完晚膳回，幸得苏母每日都会预留温着些饭菜，为这时不时回来的小儿子能立马用膳

　　苏九思回府便被苏母叫去先吃饭
　　苏九思也知母亲有些日子没看见他好好吃饭便会担心，也陪着母亲，在母亲的注视下，认真用膳……

　　苏母道“瞧这，还是玖歌儿好，不挑，哪里像他大哥，这挑那挑，不爱吃的看都不看一眼。”对着她的贴身丫鬟笑道
　　那丫鬟也笑道“只要是夫人做的菜，大公子也是不挑的。”
　　苏母笑呵呵点点头“这倒是。”

　　苏母慈爱的看着她多日不见得小儿子，还是小儿子，让她省心啊！
　　这大儿子自己的主意多了去，连婚事都参和不的……
　　小儿子听话懂事，唉，就是还是犟，要去破案子……这点两兄弟倒是一样……
　　大儿子当初从武她劝不了，小儿子要查案她劝不了……
　　苏母看着她的小儿子，忽然想了许多
　　她见他用完膳后便问道“今天这么匆匆回来，是不是跟案子有关啊？”
　　苏九思点点头“有些事需要与父亲说说”

　　苏母“好…吃好了便去吧，今天就在家睡吧，挺晚了。”

　　苏九思“嗯”
　　应完便立马去太师书房找苏祈安了

　　与苏太师细说后，苏九思看父亲依旧原先神色
　　苏九思问道“父亲…原先便猜到了？”
　　苏太师点点头道“陛下本不欲推你主这案子，可那帝卫向陛下禀告了些什么。想必是陛下知道皇室那几位亲王有什么动作，我们苏家本与亲王们多多少少有几分血缘关系，又亲厚，让你来查。陛下信你，亲王们不会为难你…只不过，苏家要被推至前头。”

　　苏九思“那父亲也知陛下召回哥哥的原因？”

　　苏太师对他的小儿子缓缓道“君王从来忌讳兵权独大，你哥哥与那褚怀瑜屡建奇功，可是他们两不一样。你哥哥背后是势大的苏家，褚怀瑜只是唯一独子。其显然，兵权在苏家就是烫山芋…”
　　苏九思略有些低落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为君者，陛下自有考量……”

　　苏太师拍拍他的小儿子安慰道“玖歌儿，爹知晓你所忧所虑，你既知为君为臣的道理，也不必过于担忧，爹也希望你主这案子，陛下召回你哥哥便是警示，你主这案子也就表明我们苏家依然谨遵臣子本分。”

　　苏九思“父亲所言，开解许多。”
　　苏太师叹口气儿道“可是在怕陛下不在信任？”

　　苏九思摇摇头道“九思并非怕陛下不信，而是怕若到时因我，苏家招来不测祸风…”

　　毕竟，张学士满门一夜被灭……

　　苏太师笑道“你娘当初劝不住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寺员可绝不怕这点风浪啊！”

　　苏九思“……”

　　苏太师又拍拍他的肩道“好好查吧，有爹在，有你哥哥在！”

　　苏九思“九思知晓了！”
　　苏太师“行了，回屋去吧！”

　　苏九思“哥哥呢？”
　　苏太师一听就来气“……昨日便被太子叫去了东宫那，你哥哥传信后日回。这小子，老不着家，唉！你也一样，看什么看，回去早些睡。”
　　苏九思“……”
　　跟苏太师告退后便回屋去了……

　　回到屋子没多久，就有小厮送了封信过来，说是天仙酒楼送来给他的
　　苏九思打开信，这信果然是月行所写，信上只有一句话‘明日午时三刻，在下于酒楼宴请大人，还望大人垂临。’

　　月行定是知晓他拜访完了扇白凡，苏九思不免考虑起是否能真的信任他，而且，经过几次相处，苏九思不免怀疑他与张黎书的关系。
　　还有，所谓镜花宫，一个江湖门派也在同一时间被灭，是否为同一势力，虽然相似之处很多，却无依据查证。前些日子苏九思在忙于查证天仙阁无作案的证据，这证据没有，却也找不到指罪的证据……
　　目前却是可以查查，张黎书与那镜花宫是否有关系……

　　天光微亮，苏九思许久未好好睡一觉，早是养成习惯，这醒来的时间还早，屋院外只有洒扫的几个家仆。
　　苏九思的院子在府中偏北，规格于苏家主屋较小，可这院子却是当初苏母和苏父亲自看着改修的。只可惜住在这里的机会却不多……
　　苏九思仔细打理好自己衣着面貌，一丝不苟，整洁干净。方才出屋
　　走在鹅软石铺路上，苏九思难得发觉，这府里的花木似乎有些改动。
　　他认不得太多花，却知晓母亲极爱兰花，望眼过去的应该是兰花，却不上原先见过的。
　　他忽然想起，母亲曾说，她与父亲都想把他教成谦谦君子，别像那时三岁的苏珩，淘气的不行。故此母亲本想为他取个兰花的名字，似乎便是墨兰，后来还是改成了九思，因着先贤有那一句君子有九思。
　　这一想，他有不经反思起自己查案子以来……

　　他既为臣，陛下交于主查此案子，不仅未完成陛下嘱托，如今却在忧心忡忡。当初自己偏执的跑去查案子，可曾想过这天，当初自己的抱负……又何曾实现……天下无冤，难，他此刻觉得自己所能不够，这案子令他开始担忧……

　　叹口气，准备先去好好用个早膳，在考虑这些……

　　苏太师已用完了早膳准备出门，今日有朝会，迟不得
　　见苏九思过来了，却特意问道“你娘种的兰花可好？”
　　苏九思在小厮端来的水盆里边洗手边一脸正经的看着苏太师道“九思赏不来，父亲看着说好便行！”

　　苏太师也不多言“好好用膳”
　　准备好便走了……

　　用完膳没多久便见自己家那传信明日回到大哥在自己眼前坐下

　　苏九思略疑惑道“哥哥？”

　　只见自家大哥一脸严肃的坐在自己对面准备用膳
　　苏九思“……”

　　本不欲打扰他用膳，想走的苏九思突然被苏珩叫回“等等。”

　　苏九思“哥哥有事？”
　　苏珩“无事，坐着吧，陪你兄长用膳！”语速之快，让苏九思脑间一阵迷惑……
　　苏珩见自家弟弟乖乖坐回去，气儿终于消了些，还是自家弟弟乖……
　　苏九思知晓兄长没准又和太子矛盾了，也不打算劝告，只能等着兄长气消了

　　苏珩也没打算用膳的，看着弟弟这么乖，于是道“知道为何让你留下？”
　　苏九思“……九思不知。”
　　苏珩难得严肃的和弟弟说话，这一次却是如此“你的案子，在查下去，关乎皇室禁令。”
　　苏九思“九思了解此事风险。”

　　苏珩“我自然知晓你了解这事，也不打算劝你止案，只是我要与你一起查。”

　　苏九思“……？”
　　听了这话，他大概猜到大哥在担心什么，却是面上疑惑不解

　　苏珩用那与苏九思神似的双眼瞥了下自家弟弟，却又看着屋檐外的天际缓缓道“陛下召我回京，收我兵权，赐我散职，削势警示。苏家为他所用是臣子本分，你却不能。若要以你冒险，哪怕能护住你，保你无险，哪怕是你职责，我苏家也绝不答应。可既然接案，便是要有始有终。我来与你一起查，不管查到什么势力，至少苏家同在。”

　　苏九思忽然笑了笑，这样子的大哥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年他三岁刚进宫就读
　　那天是哥哥带着他，用他那张大不了多少的“大手”牵着自己的小手，学殿里的皇子公主都知晓苏九思这号人，因为是陛下亲自破令进宫同皇子学习，并不是以伴读身份的人
　　见着他来了，不知是哪个气傲的皇子当面挑衅他，说他三岁，怎么能伺候好他们。还是一阵的挑刺儿，仿佛觉得他父皇怎么能看好这样一个小屁孩。
　　哥哥当场便怒道，似乎是什么，陛下明令，自己弟弟可不是伴读，在说了，伴读不是干伺候人的事儿。
　　大夏有伴读，是为了皇子与官宦之子共同学习交好，也是为未来争取人心。虽然……太子已立下……
　　更何况，能当伴读的人家岂能不是高官大臣？
　　记得那小皇子此言一出，竟然还有跟着笑的
　　当时自己不想惹事，扯住哥哥的衣袖，可这却被他当成害怕
　　那时也仅仅六岁的哥哥却依旧直接回言，更是对那时小太子道“太子你说说，我苏家人，是伺候人的么？”
　　太子与苏珩交好，相处起来全无半点君臣有别
　　还记得，太子当时还清冷回应“蠢言，阿珩何必在意。”
　　后来，哥哥那一年，都牵着自己去学殿。等他去东宫读书了，也好像勒令了几个人看好自己，时不时来接自己回家。明明，身为太子伴读，那时候他必须常住东宫……每每都借用太子的车马送他府，还告诉自己别说他回来了，否则娘会拧他耳朵。那时候哄骗他的样子……

　　苏九思笑道“哥哥那么多人手，九思可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