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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那些行刑的太监迟疑不定,望向四喜公公,四喜揣了拂尘近了帝王驾前,低声询问:“陛下,可依昭容娘娘所言,继续行刑?”

      所有人都看着那位冷面帝王,他只是慵懒地支了手肘撑着下颌,面色清冷如寒露,须臾,淡淡颔了首。

      四喜抿了抿唇,虽心有不忍,但君无戏言,亦只能发号施令道:“廷杖继续——”

      接着,板子落下的声音与宫人的哀嚎惨叫夹杂。

      这些行刑的太监是用惯了刑罚的,心肠也早已硬了,何况皇帝下令行刑,若四喜公公没有让人留一手的意思,那便是往死里打,遂那些板子都狠狠落下。

      唯独苏美人那里,执行的太监不敢下手,只因苏美人毕竟是皇帝的女人。

      李昭容见那边有个太监不动手,心有不快,她太急功近利,只图一时畅快,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帝王在下令廷杖继续之后,又和四喜补了一句“拉开她”。

      四喜公公正朝两个太监使了回眼色,李昭容却已上前下令道:“那边的聋了吗?给本宫打!”

      行刑的太监没奈何,只咬牙砸下一板子,苏星若咬着唇一声不吭,额角细汗却渗出,脸色亦煞白。

      四喜公公高呼:“大胆!苏美人是你能打的吗?!”

      那行刑的太监大惊失色,跪下来道:“奴才不敢!”

      四喜命两个太监上前拖苏星若走,她两只手依旧死死扒着宝珠不放,两个太监用了好大力气才拖开来。

      宝珠气息奄奄,音色断续道:“小主不要过来了,奴婢贱命一条,何须小主护着?”

      说完,宝珠一口鲜血当即喷了出来,霎是骇人,血沫飞溅。

      苏星若红了眼眶,低低道:“是我鲁莽,害了你们。”

      宝珠苦笑,继而晕了过去。

      这些宫人已经晕了几个,唯独陆六还硬挺着,现下不过才打了十来板子,再打下去,他们命都快没了。

      苏星若愈发觉着自己今日鲁莽,又无可奈何,一时气急攻心,嘴里一口腥甜涌了上来,顺着嘴角渗出,她轻擦去,无人瞧见。

      李昭容朝碧桃使了回眼色,碧桃会意,走过去假意搀扶苏星若。

      毕竟是皇帝的女人,两个太监纵使净了身,亦不敢多碰贵人,遂放了手,由那碧桃搀着。

      苏星若已有气无力,却也并不想领碧桃的情,抽回手,碧桃冷笑一回,顺势狠推了一把,苏星若便摔出去,额头重重撞在了廊柱上,白皙的额头瞬间多出一抹淤痕。

      那一撞,把她的神思都撞坏了。

      碧桃假意惊呼一声:“美人你没事吧?”

      苏星若并不答话,因她已没了多少力气,她半眯着眼睛,气息极慢,心里不忿,又恨自己无权无势,被人摆了一道,还只能任人逍遥法外,思及此,又是一口腥甜涌上来,她含在嘴里。

      碧桃假意蹲下来又要扶她,她厌恶,却闭了眼睛。

      再睁眼时,只听得碧桃一声惊呼,极其痛苦地呻/吟。

      她不知道的是,碧桃方才假意扶她,可手指还未碰到她的衣裳,人已经整个飞了出去,重重跌撞在廊柱上。

      碧桃甚至来不及看清自己是如何被这般踢开,就已一口鲜血喷洒出来,一脸惊恐地望着一步一步走到苏星若身旁的皇帝。

      “好一个两面三刀的奴婢。”

      碧桃一惊,只见皇帝拂袖而立,明明生得一副极风流俊逸的好皮囊,此刻却如玉面修罗般可怖。

      “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斩了。”

      话音才落,已有两名太监出来拖人,碧桃吓得脸色煞白,求饶道:“陛下饶命!绕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不敢再犯了……”

      薄野宸冷笑,转身蹲下,将苏星若横抱起来,目光却落在碧桃脸上,冷着嗓音道:“苏美人赏你两巴掌,竟没让你长长记性?朕可没耐心。”

      他话音落下,四喜立刻着人上前将碧桃拖走,碧桃声泪俱下,向李昭容求救。

      李昭容尚自为皇帝的转变而惊诧着,待回神才上前福身道:“望陛下开恩,碧桃是太后姑母的人,若随意杀了,恐有伤您和姑母的母子情谊,陛下实在不值得为一个贱婢与姑母伤了感情,一个奴婢罢了,打几十板子便可啊。”

      “李昭容,你这是也要教朕做事?”薄野宸哂笑,“朕的女人,要罚要杀,还轮不到他人动手。明白了?”

      “……”

      李昭容一惊,脸色霎白,又望一眼碧桃,知是方才碧桃的举动已然被薄野宸识破,否则陛下不会忽然勃然大怒。

      这苏星若,果真是狐媚子,到底皇帝还对她有几分兴趣,自是舍不得她伤了……

      思及此,李昭容忽地嫉恨,立刻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道:“臣妾自然不敢,苏妹妹自然只有陛下能处置,臣妾实不敢逾矩,只是今日之事,臣妾亦一知半解才信了那婢子的谗言,因而与苏妹妹有了争执,碧桃任陛下处置,臣妾不敢多言。”

      碧桃哭着挣扎起来,这时一道紫衣身影缓步而来,众人望去,便见那琉璃殿瑾妃袅袅婷婷而来,珠翠罗衣雍容华贵,确是一位深宫美人。

      瑾妃装作惊诧地望了望碧桃和那边承欢殿的宫人,盈盈一拜道:“臣妾参见陛下。不知我宫中出了何事?竟这般热闹。”

      那边的杖刑已然停止,陆六等人得以喘息。

      瑾妃凝眸望向被皇帝抱在怀里的女人,目光一沉,面色却无异,只柔声问了句:“苏美人这是怎么了?”

      无人答话。

      瑾妃望向一旁跪在地上的李玉璎,又看一眼苏星若,一瞬便明白了些许。

      纵然她与李玉璎不合,但好歹是姐妹,目前不必对立,遂上前搀扶了李玉璎起身,李玉璎却摇头不起,说:“瑾妃娘娘勿怪,嫔妾有错,自然要受罚。”

      瑾妃的手一顿,抿了抿唇。

      她竟然自称嫔妾?难道陛下已经封了她做嫔妃么?

      这时四喜出声道:“瑾妃娘娘,陛下方才已封了李氏为昭容。”

      “……”

      瑾妃只皮笑肉不笑地问:“不知陛下为何要责罚这些下人?”

      四喜道:“碧桃挑唆两宫主子,才闹得如此,陛下如今已下令要将碧桃斩了。”

      瑾妃一讶,瞥了回碧桃,有了帮扶之意,只因碧桃是太后的人,为了太后薄面,她也要保住碧桃一命,何况这里是琉璃殿,若太后得知,保不齐失了面子后就要拿她这个瑾妃开刀。

      李玉璎入宫后,她已不是太后要扶持的皇后人选,而她还要依仗太后,不能让太后姑母认为她无能,因此一个婢子的命是小,可太后的脸面才是重要的。

      瑾妃上前对薄野宸道:“陛下,碧桃这婢子纵然有错,还望陛下开恩。”

      薄野宸抬眸扫了瑾妃一眼,轻笑。
      “瑾妃如何也要替一个婢女说情?退下,朕意已决。”

      “……”

      瑾妃不敢再说,只因薄野宸的眸色过于冷了,她不敢引火烧身。

      苏星若忽地一口鲜血洒出来,众人大惊,四喜忙命人抬了一顶椅子来,薄野宸抱着苏星若坐下,令她坐于腿上,又将她的脑袋靠在他胸膛。

      他垂眸瞥了回她的脸色。

      煞白的一张脸,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血沫,实在是一张病容,他微蹙了眉,依旧冷着面色,嘲讽道:“身子如何?可别死了。”

      “……”

      苏星若咬了咬牙,有气无力回了一嘴:“那你就让我死好了。”

      又不是没死过。

      下一刻,她下巴被他伸手捏着,用了几分力道,不至于疼,但也不好受,她抬眸瞪他,嘴角血沫犹在,方才那口血涌上来,将他的衣裳也染了些,今日他还是穿一袭玄色龙袍,那血色沾染上去,倒也看不出来。

      “还敢嘴硬,看来,你是不想朕留你宫内人性命了,嗯?”

      “你都下令打了他们那么多板子了,如今还说这些话有何用啊……”

      她说着,又咳嗽起来,脸色煞白。

      薄野宸将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由她靠着,对四喜道:“传太医。”

      四喜上前问:“陛下,太医传至何处?承欢殿已是李昭容的住处,您金口玉言。”

      “……”

      薄野宸轻抬眸光,念道:“紫宸殿。”

      “嗻。”

      四喜即可着人去办。

      瑾妃和李昭容震惊不已,一时心生嫉妒,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苏美人如今没有住处,陛下竟要她搬去紫宸宫里住着吗?!成何体统!

      大骊祖制,紫宸宫乃帝王居所,妃嫔皆是女子,属阴,为避免冲散了阳气,是不能在紫宸宫里侍寝的,可如今陛下是什么意思?他竟然要破了祖制?

      李昭容犹豫片刻,上前道:“陛下,还是令苏妹妹住承欢殿吧?承欢殿亦有不少空缺处,臣妾一人独居也过于冷清了,不若与苏妹妹做伴。”

      “承欢殿朕已赏了你,无需多言。”

      “……”

      四喜安排妥当后回来复差,问:“陛下,陆六等人的杖刑可还要继续?”

      不等薄野宸发话,苏星若忽地咳嗽不止,竟咳了许久都不停。
      薄野宸冷笑一回,沉了嗓音道:“咳够了没有?”

      “……”

      她不答话,继续咳嗽,嗓子都要哑了才停下,低声说:“陛下您罚也罚了,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就饶了他们吧。”

      “哦,咳那么起劲儿,搁这儿博取朕的怜惜,好替你的宫人求情?”

      “……”

      她知道瞒不过他,索性不再装了,但她吐血也不是假的,只是加了些戏而已。

      “你若不肯放过我的宫人就算了,不必假惺惺的,臣妾只是一介美人,没资格与您讨价还价。”

      薄野宸冷哼一句,“倒是记仇,一句话记那么久。”

      “……”

      薄野宸一声令下,今日的杖刑算是撤了,陆六等人各自挨了十来板子,虽不至于伤了性命,但也伤筋动骨,至于那碧桃,还被押在那儿跪着,正待发落,此刻已无人敢再替她说情。

      众人散了,瑾妃回了正殿,李昭容忙着命人收拾行囊入主承欢殿,贤王和高风鹤亦告辞离了宫。

      帝王摆驾回宫。

      四喜公公忙不迭跟在薄野宸身后问:“陛下,那碧桃是否杖毙?”

      薄野宸垂眸瞥了回怀里人,浅声道一句:“朕让你来处置。”

      苏星若一怔,睁开眸子。
      “让我发落吗?”

      薄野宸没应声,只抱她一路疾走,穿过御花园,不多时,已近紫宸宫。

      紫宸宫雕梁画栋,平日里鲜少有嫔妃入内,只因祖制有规,嫔妃不得擅入,但也不是完全不行,先帝宠爱云皇贵妃,云皇贵妃便常常做了点心来紫宸宫,只是皇贵妃如此受宠,亦没在紫宸宫内过过夜。

      这紫宸宫是极富丽的所在,比之奢靡的寿康宫更为华贵,琉璃瓦重檐屋顶,朱漆大门,内外檐均为金龙和玺彩画,天花梁彩画亦极其别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实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这天底下最华丽的地方,历来已不知将多少人困顿一生,又将多少人心腐朽殆尽,而她,亦是芸芸众生之一罢了,微不足道。

      今日于她而言本应是祸事频发的日子,不知怎么就换了天地,大约是运气好,碰上薄野宸性子多变的日子了?

      但她今后实在不敢再多生事端了,能忍就一定要忍,伴君如伴虎,他能容忍她一回,两回,三回,但不可能回回都容忍她放肆。

      对于薄野宸忽然的反水,她想,大抵是因为她还是尚书令的女儿,虽是庶女,好歹也算是尚书府千金,若无必要,没必要动她,又或者,她刚入宫,对他而言亦还算新鲜,留些时日也无妨。

      思及此,她抬眼望他一回,他未看她,只冷淡道:“碧桃你要如何处置。”

      “……就打二十板子吧。”

      “此等贱婢何必留着。”

      “她虽是贱婢,也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何必取她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你还信这些。”他冷哼。

      正殿乃是紫宸殿,他抱她穿过前殿后入了暖阁中,命人在榻上铺了层锦被,还算舒坦。

      “趴着还是躺着?”他嗓音淡淡。

      苏星若有些窘迫,低声道:“让臣妾趴着吧。”

      薄野宸将她放下,随手搭了一条毛毯盖她身上,那随手,就和给一条狗盖毯子似的,何其随意。

      毯子盖身上那刻还有些疼,她咬牙瞪他一回,他只冷笑。
      “自讨苦吃,瞪朕做甚。”

      “……”

      她不答话,小心翼翼挪了挪身子,拿了一只枕头垫在脸下。

      太医随后来紫宸宫替她看诊,带了医女来,大骊男女大防森严,太医替女子出诊,需带医女。

      医女过来细细检查了一遍苏星若的伤势,复述给太医听完,太医写了几道方子,对皇帝道:“回陛下,美人未伤及筋骨,只是皮外伤,臣开了些散淤消肿的药膏,每日涂抹三遍,不可碰水,半月可痊愈。”

      “退下吧。”

      太医同医女正要退下,薄野宸叫住医女,医女拎着药箱回身听候差遣。

      “你留下。”他道。

      “奴婢遵旨。”

      医女名唤季琳琅,十六七岁的年纪,却看着很是稳重,她服侍苏星若涂抹了药膏后,嘱咐道:“小主,这几日莫要下水,只擦拭即可,亦不可……不可与陛下行房。”

      “……”

      苏星若懒懒应了声,盖了被子睡了。

      不知睡到几时,她翻了个身,感觉身旁有人在,吓得她坐起来,闪到腰上伤口,低呼了一声,那人亦醒转,坐起来,掀开了锦被,命人掌灯,旋即掀开她的衣襟查看她伤处。

      她羞恼地拽下衣裳道:“你怎么在我榻上啊……下去……”

      薄野宸冷声道:“看清楚,这是朕的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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