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月》别长思

21、第二十一章

　　大事不好了，宁熹。

　　宁昶如一阵旋风似的刮进了鸣玉院。

　　听风在后面拦他不住，情急之下一个翻身到他身前，长剑半截出鞘，剑鞘挨在宁昶颈边，将他牢牢挡在门外。
　　眼角瞥见一缕头发被一分为二，断发擦着剑刃落下，宁昶哎哟一声，下意识扶着剑后退两步，远离听风这位门神。

　　他摊开双手，朝听风抬抬下巴：“我就在这里等着，现在可以去叫你们家小姐了吗？”

　　“听风，不得无礼。”宁熹从室内走出来，头发仍有湿气，一把束在脑后。侍女拿着毛巾，追着她跑出来。看样子宁昶是正好撞上她晨练完毕后的洗漱时间。
　　听风将剑抖回鞘中，抱拳行礼：“是婢子无状。”
　　怪不得听风这么不客气，宁昶尴尬地笑了笑：“今天怎么起晚了？”

　　“嗯，奇了怪了，我昨晚居然梦到重游小灵山，一遍又一遍的在小灵山上转圈圈，试图从那日山上的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里找出端倪，可惜怎么也想不到凶手到底是谁。算了，交给钱久纲去烦恼吧。”宁熹接过毛巾揉了揉脑袋，“你大清早的来找我，又出了什么大事？”

　　“你这个梦做的真巧，恐怕这事你如今也不能轻易甩掉了。”宁昶直视宁熹，心里依旧如初初听到消息时的震惊，“今早洛京城中的传言又变了，他们说洛京城里有位世家小姐曾经和青州郡主起了冲突，让于秋词吃了个教训。郡主被害那日便是去找那位小姐报仇的，而那位小姐不知道有什么底气，扬言要让于秋词亲自上门道歉，结果郡主她就真的死在小灵山上了。”

　　听完宁熹反映过来，讶然：“太扯了，流言攀扯到了我的身上？”

　　“不错，你一夜之间便成了凶手。”宁昶摸着下巴，“不过这更加可以确定。真凶肯定是李淀邀请的人，他就藏在人群之中，不然不会对你说过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钱久纲查案子又不是听信这些流言蜚语，要不然我早就下了洛京府的大狱了，”宁熹一只手指点在桌子上，“不过谣言引到我身上倒是很奇怪，难道那凶手是想和宁家过不去？钱久纲那边可有查出什么新线索吗？”

　　“不清楚，洛京府的人个顶个的嘴紧，皇帝陛下又给钱久纲下了旨，命他一月内必须破案，他那边也是焦头烂额的，打探消息的一概都回绝了，连咱爹的面子都不管用。”宁昶看她也不知情，这才有些着急了，“我等会去找李淀，让他把那日到场的所有人都给我写下来，咱们仔细琢磨琢磨，或许能得到什么线索。”

　　不过一刻，就连宁夫人也知道了京中的诸多传言，派了侍女过来询问此事。

　　宁熹三言两语地解释清楚，让母亲安心，送走侍女，早上出去打探消息的枕泉跟在后面转了出来。

　　她也带回了新消息：“二公主知道青州郡主意外身亡的消息了，昨晚深夜求了陛下的旨意出宫去见那个被关押在洛京府的侍女，那侍女似乎是把小姐您和青州郡主的恩怨都给二公主说清楚了，二公主那边对您颇有微词。”

　　“于秋词都已经死了，她现在倒是装出一份姐妹情深的样子。”宁昶杀气腾腾地评价。

　　枕泉将热毛巾盖在宁熹头上，小心翼翼地擦干发尾，一边按摩宁熹的头皮，一边对宁熹道：“奴婢回来时，看到柳国公府的马车往这边来了，怕是柳文婧小姐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不到一刻，柳文婧果然风风火火地跑进了鸣玉院。

　　“宁熹，你没事吧，一听见传言我就赶来了。”柳文婧一进来便拍着胸脯对宁熹说，“放心，有我给你作证，你一定会没事的。”

　　宁熹拉着她坐下，笑着说：“多谢小柳儿，我和哥哥昨天才去洛京府，钱大人没说什么，暂时可以放心。”

　　“昨天我也去了，可惜没看到你们。不过昨天下午我在府衙门口碰到窦长青了，他神色恍惚，和我招呼都没打，出了府衙就匆匆跑走了。”柳文婧皱着眉，“下次见到他，我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昨天窦长青是有些奇怪，平常多么活泼一小孩，表现得跟后面有鬼撵似的。

　　柳文婧看了看四周，做了个手势，挤到宁熹和宁昶中间，轻声说：“听说钱大人那里发现于秋词的指甲缝里面有一缕江州特产的春明丝，巧的是那个会使鞭子的护卫祖籍就是江州，现下钱大人和青州侯都已经派了人去查那护卫的底细呢。”
　　宁熹和宁昶对视一眼，这么重要的线索，他们俩都没打听出来。
　　“我看啊，就是那护卫和于秋词闹了矛盾，不忿于自己主人的言行，干脆就杀了于秋词，然后自己逃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不然谁有那身手能悄无声音的杀了这么多人。”

　　宁熹问她：“春明丝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去洛京府的时候，碰巧听到仵作和钱大人在说这个事情，”柳文婧托着下巴，灵光一闪，“窦长青好像也是江州的吧，他是不是也不小心听到钱大人和手下人的对话了。那个护卫还打伤了他，他应该觉得很解气才是。”

　　一听到春明丝，宁昶有些不以为然：“春明丝我也知道一些，虽说是江州特产，但并不名贵，反而因为品质不错，在京中一直很受欢迎，仅凭这个就判断那凶手是江州人，有些草率了吧，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不清楚，那仵作还说了些别的事情，可惜我一走近，他们就没说话了。”柳文婧噘着嘴抱怨，“于秋词死了还掀起这么大的风暴，她那天要是没来小灵山，死在驿站就好了，还害的窦长青手臂受伤，神情不属。”

　　不对，窦长青没进府衙之前，就已经表现出了异常，或许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宁熹想着，过两天就去褚府看看他。

　　柳文婧忍不住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对着宁熹房间里面一整面书柜表示震撼，她在上面还找到了几本市面上难得一见的戏本子，缠着宁熹要看。

　　在府里面苦想也不是办法，宁昶对京中流言比宁熹本人还要在意，带上宁风出去找李淀打探消息去了。

　　傍晚时分，柳国公府派了人来接柳文婧，看着婢女熟练的问好，暗示柳文婧回家，估计柳国公府的人也习惯了。

　　“快了快了。”柳文婧抖了抖书，敷衍地回答，“你们再等等，我看完这个戏本子就回去。”

　　那戏本子还有一半是没翻过的，柳文婧的肚子适时响了一声，她眼含期待地拉住宁熹：“记挂着跑来告诉你消息，中午没怎么吃，宁熹，你不忍心就这样让我回去吧。”

　　宁熹失笑，看着不好意思摸了一下肚子的小柳儿：“用过饭再回去吧，我让人和我娘说过了，她也想见见你。”

　　一听宁熹挽留自己，柳文婧甩开书，从坐垫上一跃而起：“好呀好呀，宁夫人要见我，我自然不能推辞，”她这下有了底气，对着侍女说，“我中午和大夫人说了要来宁府待一会，大伯也说让我别惹出事就行，好姐姐，让我和宁熹多待一会，再说宁大哥还没回回来，好歹让我和他告个别再走呀。”

　　“等我呢还？”宁昶已经走到鸣玉院门外，正好听到柳文婧提到自己，他直接挥挥手，“正好我找你们家小姐有事要说，你再等等吧。”

　　鸣玉院里面的丫头很机智，两个人一左一右便将柳国公府的人架走了，留下他们三人说话。

　　宁昶很快从怀里拿出一叠纸，展开放在书桌上面：“这是李淀给钱久纲的名单，他照抄了一份给我，不过他说那日来的人特别多，远超他下的帖子，或许有些错漏。”

　　这份名单很长，李淀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将那日在场所有人的宗族关系都缕了一遍，各家公子小姐们带了几个侍仆都写得清清楚楚。又听宁昶说谣言莫名其妙牵扯到宁熹身上，李淀还特意从记忆里面扒拉了一些见闻出来，和宁家有关系的都标上了，聊胜于无，走的时候，他把李家下人的口供也给宁昶抄了一份带回来。

　　从李淀那里拿了那么一大叠东西，这次宁昶很大方地请李淀喝了酒。

　　宁熹捡了些重点跳着看，就在她看到一个李家下人说曾看到窦长青从山上心神恍惚地跑下来的时候，枕泉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

　　窦长青刚刚到府衙自首了，承认是他杀的于秋词。

　　“什么？”宁昶拍案而起，疑心自己是听错了，“窦长青？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像是会杀人的吗？”

　　宁熹翻页的手指一顿，手掌猛地盖在纸面上，显然这个凶手过于出乎意料了：“那窦长青如今的情况呢？”

　　“已经被钱大人收押了，他交代的很清楚。”枕泉便将听到的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一到洛京府，不待府尹大人问询，窦长青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从头到尾和钱大人交代的清清楚楚。
　　这两日洛京府里面来来去去都是人，于是杀害青州郡主的凶手便是窦长青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的目光很快便从宁熹转到窦长青身上了。
　　不少人还打听到窦长青之前便住在褚燕回府上，可惜褚燕回高中状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家里寄住的人便成了杀人犯，大家津津有味地分享着新任状元府上的八卦，变成了最近洛京城里茶余饭后的新鲜事。

　　据窦长青所说，他本来想去提醒宁熹的，可惜找错了路，不仅没找到宁熹，还在小灵溪旁边撞上了于秋词和她的手下。
　　他见于秋词和侍卫们似乎起了争执，便偷偷躲在后面观察。那个曾经打伤他的侍卫跪在地上，于秋词毫不犹豫地用鞭子抽打着他，怪他临时退缩，居然没能杀掉宁熹，其中一个侍卫见状不忍替他求了情，道沈庭光很难对付，合众人之力恐怕也不能拿下，反而会暴露自己，坏了侯爷的大事，还没说完便被恼怒的于秋词一剑封喉。

　　窦长青害怕他们发现自己，又气愤于于秋词如此强凶霸道，草菅人命，躲在后面更加不敢动弹，害怕于秋词发现，拿他泄愤。

　　于秋词打完侍卫，嘴里又念叨着打水的侍女怎么还不回来，好生没用，待她回来时一定要狠狠教训，说完指使其他人给她去打水。

　　正好站在水边的窦长青便临时起了意，在水中投了迷药。然后趁着他们都晕倒在地，窦长青才走出去拔了于秋词拿过的剑，将他们一个个杀掉，可惜那个侍卫虽然中了鞭伤，到底身体底子好，窦长青还是制不住，让他逃走了。

　　柳文婧疑惑地问出声，“他哪来的迷药，来小灵山游玩还随身携带？”

　　枕泉回复道：“这倒是没有传出来。”

　　柳文婧长叹出一口气，还是不十分的相信：“宁熹，我们去看看窦长青吧，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内众人都看向宁熹，她轻轻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