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十七章 ...
-
“一个字,绝。”李淀意味尤尽,一只手握着扇子,一只手轻轻掸开纸,上面是褚燕回刚刚快笔写下的诗词,“燕回这首诗写得好极,小灵山之钟灵毓秀,这四十个字已然写尽,我真是舍不得放状元爷走了。”
几个和他熟识的人在旁边起哄:“我们都落了下乘,自然心服口服,但李兄自诩风流才子,这诗集上怎么能少了李兄的佳作,还不快来赋诗一首,让我们也开开眼。不管写的好不好,我保证这洛京城里但凡能识一个字的人,明日都能读到李兄的诗作。”
“嘿,不需要你们,我今晚就将这一叠诗稿送去书坊,本月内就将这小灵山集送交各位府上。”李淀一转手上的扇子,扇面上正好写了风流二字,仔细看,旁边还有一方小印,扇面只在众人面前轻轻一晃便被刷的合上。他对自己的诗词水平心知肚明,不跳这个坑,顾左右而言他,“看看都什么时辰了,酒没了,茶也没了,该散了散了。”
宁熹刚刚走过来,听见李淀开始赶人了,便打趣他:“茶我没喝上,酒我也只闻了个味道,常听哥哥说你私藏颇多,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别把你哥哥促狭的小毛病都学走了,”李淀用扇子敲敲手,看着在旁边闭着眼弹琴,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的宁昶,拔高了声音,“好些东西都被你哥哥坑蒙拐骗走了,你找他要去。”
“那就说好了,下次我做东。”宁昶这次爽快的应下了,“也散散李兄存在我那里的东西,好腾挪出空地,再让我坑他几次。”
说完,他目光移到角落默不作声的沈庭光身上,郑重地行了揖礼:“不知凤韶最近何时有空,借此机会让我做东,好好替妹妹谢一谢凤韶的恩情。”
李淀也在旁边帮腔:“宁昶好不容易大方一次,凤韶可别便宜了他,也让我们沾沾光。”
沈庭光点了点头,他不主动说话的时候,渊渟岳立,其他人都不敢闹他。即使周边人看他的眼神越发火热和迫切,在沈庭光的气势之下,也是畏畏缩缩的,被迫收起与他结交的念头。有好几个心思活络的人已经上来旁敲侧击地找宁昶预订帖子了。
宁昶应付完这些人,集中精力对上宁熹看过来的目光,兄妹俩有来有回地打了几轮眼神官司。宁熹没再追问,先主动跟上其他人的步伐,宁昶也松了口气,默默跟上。
日暮西沉,晚霞千里,远处的群山连成了一片沉浮的黑影,预示着明天将会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众人一路说笑,往山下走去。然而变故横生,人群前侧里突然跳出一个侍女,她慌里慌张地张开双臂,拦下了以李淀为首的一群人,大喊道:“所有人都不准走!”
说话声戛然而止,热闹的气氛顿时散去,李淀停住脚步,仔细辨认来人的脸后,有些不确定:“你可是青州郡主的侍女?”
那侍女身上衣服是典型的青州样式,来时便跟在于秋词身边。此时满脸慌张,甚至脸上已经带上了一股绝望。
“是的,”侍女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郡主失踪了,不知李公子及诸位可曾看见郡主来过。”见李淀否定,她补上:“烦请李公子施以援手,派人帮忙寻找。”
窦长青从后面探出脑袋:“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家郡主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跑来小灵山的,怎么看也是她把别人弄失踪,怎么她人不见了反倒问起我们来了。”
那侍女根本不理窦长青,和自己的主子学了说翻脸就翻脸的本事,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可郡主她就是不见了,要是我们郡主出了事,你们一个人都跑不了。”
她这话得罪了不少人,立马有人轻哼出声:“好大的口气,真想看看青州郡主怎么让我走不了,就算是青州侯在此,也不敢说这么大的话。”那人说着,瞟了一眼人群边缘的沈庭光,心中更有底气,“于秋词还真把自己当回事,青州侯若不是依赖者西北有沈将军镇守,早就被北狄和南梁的联军弄的焦头烂额了,气焰怎会如此嚣张,还和并州侯沆瀣一气,祸乱朝纲。”
“实为大姚第一国之蛀虫。”那人说着,又低低呸了一声,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
宁昶和宁熹就站在他身侧,把这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那人说的虽难听,却也是真心诚意的实话。宁熹更是清楚,皇帝这些年一直在有意培养和加深沈庭光对边境,尤其是对青州、并州等地的影响,看来效果不错。
“许是迷路了,小灵山山路错综复杂,刚才燕回也险些没找到回来的路。”李淀安抚他们,作为主人当然不能和青州撕破脸,他当着于秋词侍女的面,吩咐下人漫山遍野的找于秋词去了,好在其余人也给他面子,在原地一起等着。
本以为马上就能得到消息,没想到迟迟等不到下人来回报。
天色渐晚,再等一会回城就进不去城门,得在小灵山过夜了,众人不免有些心浮气躁。于秋词的侍女更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圈,时不时的来催促李淀可有消息传回来。
其他人也陪着等可不是因为怕于秋词,而是给李淀这个面子。见侍女这个样子,毫不客气的群起而攻之:“有没有人来回报你自己没长眼睛看吗?”
李淀仍然保持着好脾气,只是摇扇子的频率加快了些:“我带来的人都派出去了,再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就有回信了。你们郡主是何时失踪的?”
“上山走了不到一刻钟,郡主说口渴,让我去打些水,我打完水沿着山路返回原处时,郡主和侍卫们人已经不见了。我沿着山路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他们。”
“那真是奇怪,我们亲眼所见,郡主身边跟着十几名身手不凡的侍卫一道上的山,护卫甚是周全,小灵山又在天子脚下,这个时节人多得很,有谁敢惹郡主。”李淀摇着扇子分析,“或许是郡主觉得无聊,自行回去了。”
“绝不可能,郡主心智坚定,来小灵山就是要来找宁熹……宁小姐的,还没见到怎么会离开。”侍女回答得斩钉截铁,中途又生硬地转了个弯,“我想着郡主可能来找宁小姐了,没想到也没看到。”
宁昶挪了两步,询问宁熹,声音小的近乎耳语:“刚才你真的遇上于秋词了?”
宁熹想了想,回答:“没见着正面,但十有八九是她,带着人在我后面跟了一阵,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沈庭光露了个面,人就都跑了。”
“这郡主真怂,我还想见见沈庭光那柄天下闻名的无锋出鞘时该是何等风采。”宁昶啧了一声,“那于秋词怎么无缘无故失踪这么久,算起来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小灵山虽然小路错综复杂,但上下山的几条大道都是相通的,难不成郡主和那十几个壮汉都是路痴。”
“这个问题你得问小灵山的山神,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答案。”
“你也不知道?真是奇哉怪也。”
下人们接二连三的跑回来回复,都说没有找到青州郡主的踪迹。
侍女拉着回来的人,一个一个追问他们找寻的位置,“怎么会找不到呢,再去找啊!”她手指深深掐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神情疯狂又绝望。
李淀心里盼望着可千万别出幺蛾子,再次把人都派了出去,让他们打着火把往山上更大的范围搜寻,顺便另外派了一个人去青州侯府询问。
那个侍女已经抖成了一个筛子,整个人完全被绝望笼罩,如果郡主真出了什么事情,她已经能预想到自己的结局。于秋词对下人向来就是心狠手辣,前些年,有个新入青州侯府的小婢女不懂规矩,给于秋词错用了她不喜欢的茉莉香膏,便被于秋词立即叫人拖出去活活打死,青州侯当时也在旁边,无甚所谓地训斥了声于秋词,让她以后动静弄小点。
“我现在真希望于秋词没找到宁熹已经回去了。她要真出了事,可怎么交代。”李淀不忍看那个跪在地上捂脸哭的侍女,和宁昶说着话。
“她来时动静那么大,怎么会静悄悄的走,此事多半有蹊跷。”宁昶也皱着眉,他看了一遍四周,“眼前还有一个问题,最近诸侯进京,城中防卫严格,再耽搁几刻钟,我们就真的要露宿在这小灵山中了。”
山下突然有一大队人马举着火把蜿蜒而来,惊醒山中无数鸟雀,马蹄声踏在李淀心上,他心里慌慌的。
“这么晚了,来的人是谁?”他走到前面,望着山脚,可惜黑夜沉沉,他看不见人,“可别是青州侯亲自来了吧。”
“我派了人去找洛京府尹,也是时候到了。”沈庭光越众而出,一派沉静。
可沈庭光来的时候,也没见他带了其他人来啊。李淀心里嘀咕,对着沈庭光问不出来。
洛京府尹钱久纲带着人匆匆来而,边擦汗边和沈庭光见过,不待喝口水,就把全部衙役派出去,加入寻找于秋词的队伍了。
“钱大人来的好快。”
钱大人气喘吁吁地接过小厮递来的水壶,匆匆喝了两口:“一听说郡主失踪本官就来了。”
“大人,我们都在这乖乖地等着郡主呢,眼看着错过了开城门的时候,等会还得托您让我们这群人进洛京城呢。”李淀见缝插针地说。
钱久纲用宽大的袖口擦着汗:“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有了洛京府的人手帮忙,四处都亮起了火把,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小灵山。
宁昶看着这庞大的架势,问宁熹:“你说他们能找到郡主吗?”
宁熹凝望着衣上的花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我希望他们能找到还活蹦乱跳的于秋词,若是于秋词出事,洛京城中又将是一场狂风暴雨。”
宁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里的不详意味,正要追问,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很快就有下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回复。
于秋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