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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58章 ...

  •   出了国子监向前走不远,便是热闹繁华的街市,许少宸背着沈景熙向前走着,河童似的小书童在他们二人身边战战兢兢的跟着,若往他身边靠近一点,沈景熙隐隐约约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王爷。”
      “嗯?”许少宸出声询问:“怎么了?”
      “莫要让他再跟着我们了,不然兰亭怕他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小书童听见沈景熙救赎般的声音,像是听见神明的呼唤一般,感激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站在原地望着沈景熙和许少宸渐行渐远的背影,双手合十颇有一种虔诚祷告的姿态,深深地望着沈景熙的背影满是谢意。
      “嗯。”
      听见宸王肯定的声音,小书童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的离开了这里,生怕跑晚了他们的王爷又叫他回来。
      许少宸背着沈景熙步子走的稳当,也不颠,沈景熙被他背着,脸上充斥着开怀的笑意,一手拿着串新买的糖葫芦,一手搂着许少宸脖子,嘴里叼着糖葫芦上的山楂。
      迎面走来一个老妇,背着一个睡着的小儿从他们身边走过,沈景熙愣了愣嚼吧嚼吧嘴里的山楂也不再笑了,许少宸许久未曾听见沈景熙的声音,忍不住出声询问,得到的答案竟是沈景熙浅浅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
      许少宸顿了一下,再次出声询问,仍是未曾得到沈景熙的回应,这才确定背上的人儿是真的睡着了。
      为了不打扰背上睡着的沈景熙,许少宸的步子放的更慢了。
      沈景熙嗜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在家养伤的那一个月,时常吃着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许少宸不禁想到上次江深说的话。
      治无可治。
      治无可治像是对沈景熙下达了死的命令,不给他重回的余地,愣了愣耳边传来沈景熙的唤声。
      “王爷……”
      许少宸的思绪被沈景熙这一声王爷唤了回来,许少宸颠了颠背上的沈景熙安慰道:
      “睡吧,王爷在这呢。”
      “对我好些吧,别不信我,好不好?……”
      许少宸顿了顿,轻声嗯了一下。
      沈景熙打了一个哈欠继续睡着,梦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背着他向前走。
      是阿姊吗?
      不是。
      阿姊背不动这么大的自己。
      那是谁?
      婆?
      也不是。
      婆早就走了,她不会背自己了。
      阿爹?
      不可能。
      阿爹压根没背过自己,他不喜欢自己,况且,阿爹也早就走了。
      那会是谁?
      沈景熙想睁开眼去看看背自己的人是谁,可他实在是太困了,总是睡不够,实在是睁不开眼睛,趴在许少宸的背上沉沉的睡着。
      手里的糖葫芦随着手上的力气消失,重重的落在地上。
      宸王府寂静的很,许少宸走到门口,抬手打断准备跟着他向前走的士兵,独自一人背着沈景熙在宸王府的走廊上走着。
      月光淡漠的洒在他们的身上,沈景熙趴在许少宸的背上,痴痴的梦呓声传到许少宸的耳朵里,沈景熙似乎是做梦了,嘴里一直念叨着阿娘,许少宸听着也不出声叫醒他,只是背的更稳,好叫沈景熙安稳的睡着。
      回到房间,许少宸小心翼翼的将沈景熙放在床上,见沈景熙睡得沉,便跪下来,脱下沈景熙的鞋袜摆好,然后起身解开沈景熙身上衣服,只着一身里衣,拉过软乎的被子给沈景熙盖上,整理被子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沈景熙的脖子,灼热的温度自皮肤上传来。
      “景熙?”
      许少宸愣了愣,轻声去唤沈景熙的名字,话语间,伸手将掌心放在沈景熙的额头上,去探沈景熙的体温,滚烫的温度吓人很,许少宸这才确认沈景熙是发热了 。
      “江深!去传江深!”
      许少宸回头喊道,半抱着沈景熙坐在床上,扯过床上的被子将沈景熙死死地搂紧。
      “王爷…”
      沈景熙靠在许少宸的怀里,头疼的厉害,许少宸紧紧的搂着他,似乎在说什么话,他却什么也听不清,总觉的两只耳朵嗡嗡的,一阵暖流从两只耳朵涌了出来,直到鲜血从沈景熙的发丝滴落到许少宸的手背上,许少宸才猛然发现,沈景熙的两只耳朵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外涌着血。
      “怎么回事?”
      许少宸慌张的想要擦拭沈景熙耳朵里的血,可无论他怎么擦就是止不住血,耳朵里的血就像一个血窟窿一样,不停的向外渗着沈景熙体内的血,似是想要在今晚,就让沈景熙流干血,血尽而亡似的。
      不多时沈景熙的鼻子里,眼角,嘴角也都纷纷流出了血,场面实在是骇人恐怖,杨嫣儿匆匆赶来,便见到此番场景,顿时吓软了腿。
      “止血的药,去取止血的药。”
      许少宸吼道。
      “是,是……”
      杨嫣儿听闻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去将沈景熙止血的药拿了过来,许少宸接过这药,一股脑的全部喂给沈景熙吃。
      “江深呢?他怎么还没到?!”
      许少宸问完话,江深才姗姗来迟,见沈景熙这副样子着实吓了一跳,一瞬间愣在了原地,许少宸忍着想踹他一脚的冲动,冷冷的看着他。
      “还愣着干什么?!滚过来!”
      许少宸喊道,江深才猛地反应过来,慌忙的跑过去,只见许少宸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沈景熙的鲜血染透,他的脸上、脖子上也挂满了血,远远看去许少宸像是杀了什么人似的,令人惊悚的厉害。
      江深垂眸看着沈景熙面上的惨状,双腿一软当即便跪了下去。
      七窍流血,不是将死就是已死。
      他慌乱的伸手,颤抖着指尖摸上沈景熙的脉搏。
      “王妃如何了?”
      许少宸见江深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出声询问,江深狠狠地吞了口唾沫,满头大汗的松开了手。
      “到底怎么了?”
      许是先前,许少宸喂给沈景熙的止血药起了作用,沈景熙向外涌出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江深抬头看着许少宸缓缓张开了口。
      “王妃怕是...不行了。”
      刚说完,许少宸便一脚踹到了他的肩膀上,面色阴冷的看着他。
      “少说些丧气话!再敢胡说一句,你的命今天就到此结束,听懂了吗?!”
      说着许少宸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众仆从,警告之意不言而喻,阴沉道:
      “说,我的王妃到底怎么了?”
      江深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好,胆战心惊的看了眼许少宸低下了头。
      “王妃怕是中了来自苗疆的,一种名叫并蒂蛊的蛊毒,此蛊一旦发作便会使人七窍流血,生死难料...”
      “蛊?”
      许少宸蹙紧了眉头,江深赶忙解释道:
      “并蒂蛊乃是与并蒂莲有着同一种说法,生同生、死同死,下此蛊者会先吃下此蛊,然后再寻合适的契机,将另一个蛊埋进受蛊者的身体里,两个蛊虫因长时间分隔两地,便会每隔一月左右就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皆是七窍流血,生死难料。”
      “而且此蛊最毒之处就在于,哪一方受了伤,另一方就能准确的感受到,并且受到同样的伤,其中一方不死,另一方也绝不会死!”
      “这么说,我的王妃一个月前就被人下了蛊?”
      “正是!”
      许少宸听闻,咬紧了牙。
      怪不得,怪不得沈景熙敢保证自己死不了,怪不得,他手上会有蒙汗药,把自己迷晕。
      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骗了他!
      “下此蛊者怕是…”
      见江深欲言又止,许少宸直接冷声道:“说!”
      “怕是想要与王妃同归于尽。 ”
      同归于尽…
      江深的一句话终于说完,许少宸得到答案后却怔住了,沉默了好些会儿,才道:“所有人都退下去,江深留下。”
      说完仆从们纷纷退下去,许少宸低头看着怀里的沈景熙将他又搂紧了些。
      沈景熙原本好看的脸上,被鲜血染红,许少宸低头看着,沉声道:“给我拿一个帕子。”
      江深闻言,站起身走到杨嫣儿临走前放在盆边的帕子,湿了湿水拧干后递给许少宸,许少宸伸手接过,用帕子一点一点将沈景熙脸上的血擦干净,一滴湿热的泪珠不知何时落在了手背上。
      许少宸面上格外的平静,江深跪在地上等了许久,才听见许少宸沙哑的声音,抬头望去,许少宸从床上下来,走到水盆边,正伸手在水盆里清洗着染血的帕子。
      暗红的血被清水洗涤干净,许少宸清洗完后,走到床边,垂眸看着沈景熙干净的脸,俯下身,一点一点擦拭着他脖子上的血。
      “可有解法?”
      许少宸问,江深赶忙道:
      “有,只是此法恐怕王爷会有性命之忧,微臣斗胆请王爷三思。”
      “说!”
      江深明知许少宸有多喜欢沈景熙,劝他也是白劝,可他还是想试试,果然答案不出所料,顿了顿低下了头,不再去看许少宸一眼,缓缓道:“苗疆有一种名叫子母蛊的蛊虫,与并蒂蛊使用的方法是一样的,不过此蛊会使下蛊之人承受万蚂侵蚀的痛苦,并将受蛊者的痛苦全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许少宸将沈景熙脖子上的血擦干净后,抬眸看向了江深,江深了然跪行至许少宸的身旁,伸出手给沈景熙把脉。
      许少宸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昏睡的沈景熙,江深把完脉,许少宸看了他一眼江深便了然的退了下去,准备之后的事情。
      硕大的宸王府,隐秘的后院,江深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沈景熙此次被下蛊一事,许少宸心中多有疑虑,一切的方向皆指向苗疆。
      很早之前,苗辰曾为了粮食来找过他,现如今各地的粮食问题都已经稳定了下来,他断不会再来这里。
      苗辰若是有事要来,也一定会来他这里,而且苗辰向来不会倒卖自己的蛊,从他手上拿到这种蛊难上加难,但若是从别处买,就不一定了。
      但是苗辰向来遏令自己的族人倒卖蛊虫,买,倒也是不太可能,那就只剩养了。
      许少宸暗地里养蛊,也定有人暗地里养蛊,谁?是谁也在养蛊?
      江深准备好一切后,再次来到房间,许少宸半靠在床头上,怀里的沈景熙昏睡着,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江深走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刀,放在烛火上烤了许久,然后跪在许少宸面前,许少宸伸出手腕,江深低着头,将一个空碗放在地上,接着许少宸滴落的血液。
      刀尖缓缓在许少宸的手腕上划出一道血口,暗红的血如小溪般缓缓向下流淌,江深放下了手中的刀,从怀中拿出了两个黑色的小匣子,打开其中的一个锁,重见光明的蜈蚣循着血味爬上了许少宸的手腕,顺着血口一点一点往深处爬行着。
      再将另一个黑匣子打开,里面褐色的药丸静静地躺着。
      似是嗅到了子虫的味道,许少宸体内的蛊虫开始躁动不安,惊慌失措的一点一点啃食着许少宸的血肉,努力的冲破这层肉壁。
      自打药性开始发作,江深看着许少宸额上滴落的汗水,心里不禁为此捏了一把汗。
      很快许少宸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额上的青筋暴起,许少宸低头看了怀里的沈景熙一眼,伸手将他好好的放在床上,从床上下来,站起身往前走,起先还是好好的,可之后每走一步,暗红的血便大口大口的往外涌着。
      体内的蛊虫爬到心脏那里,一点一点啃食着许少宸心头的血肉,老鼠钻心的痛苦,一点一点的在体内蔓延,许少宸走走停停,口中涌出的血很快便沾湿了胸前的衣襟。
      “王爷!”
      江深快步的拉住许少宸的手臂,门外的仆从、丫鬟听见声音纷纷推开门,向屋内涌了进来,看见许少宸这般模样,惊恐的跪在地上。
      在昏倒的最后一刹,许少宸回头看了躺在床上的沈景熙一眼,幸好他的血没脏了沈景熙。
      许少宸昏倒的消息不过清晨,便已经在各个小贩间,传的沸沸扬扬,京城的天上,自打太阳升起便是阴沉沉的,似是要下雨,可直到傍晚也未有一滴雨水自天上而下。
      “王爷。”
      许少宸恍惚之间听见了沈景熙唤他的声音,周遭很冷,似是在一座大雪纷飞的雪山上,睁开眼,一个小孩儿拿着一颗比手掌还大的果子递给了他。
      “给你。”
      声音糯糯的,许少宸笑了笑伸手接过果子咬了一口,很甜,很脆。
      “王爷,我们回家吧,不睡了好不好?”
      许少宸点点头,单手撑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顺其自然的拉过沈景熙的手,在漫天大雪中走向回家的路。
      飘扬的雪,冰冰凉凉的贴在脸上,沈景熙冻的缩了缩脖子,许少宸见状赶忙搓了搓冻红的手,将搓热的掌心贴在沈景熙的脸上,可下一刻许少宸警觉的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面爬,且拼命的啃食着他的血肉。
      心头一阵阵要命的抽痛,沈景熙像是什么都未曾察觉到,仍如往常一样笑着,忽然下一刻周围的雪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就连沈景熙本人都跟着消失不见。
      许少宸愣了愣,看向周围尽是一片硝烟弥漫的场景。
      无数具尸体层层叠叠的摞起来,人群中他自己坐在高高的马上,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婴孩尸体哭泣的杨熹。
      血泪从杨熹的眼眶流出,他缓缓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看着许少宸满是恨意,他道:
      “若我今后不死,他朝你也会同我一般,国破家亡,心爱之人死在你的面前,许少宸你可要好好等着那日的到来!”
      说完杨熹便被许少宸的手下拷上了枷锁,带了下去,而他怀里的婴孩静静地躺在血泊里,杨熹走后,许少宸从马上下来,弯腰将地上已死的婴孩抱了起来,身边的小士兵见状走向前,许少宸将孩子递给了他,出声命令道:
      “好生安葬。”
      “是!”
      下一刻一切的场景都随之变化,硕大的皇宫走廊里,许少宸走在前头,身后的杨熹被他的士兵拉扯着,跟着他走进了一所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
      随后许少宸先行退出,临走前,杨熹身上的铁链被纷纷取了下来。
      崇明帝紧随而来,走到宫殿的大门前,满意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许少宸,道:
      “你跟你那个母亲,倒是蛮像的。”
      说罢推门走进了宫殿里,起先屋里还能传出东西摔碎的声音,以及崇明帝讨好的声音。
      他清楚的听见,杨熹推开他父皇的声音,跑到门口拼命的拍打着上锁的房门。
      “许少宸!你放我出去!”
      很快杨熹拍打房门的声音消失不见,他僵硬的倒在崇明帝的怀里,被他抱去了屋内的暖床上。
      鲜红的帷帐落了下来,盖在了杨熹的脸上,像是新娘子的盖头。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却能清晰的感知即将发生的一切。
      许少宸在杨熹没了声音后便离开了这里,完成了自己保护父皇的使命。
      不知何时,天上竟又飘起了大雪,许少宸伸手接了一片冰凉的雪花,雪花在他掌心融化,许少宸怔了怔,随后放下手。
      耳边传来杨熹的哭声。
      “许少宸你一定会付出代价!你不得好死!”
      许少宸回过神,扭头看向身后的士兵,摇了摇,士兵了然便不再跟着他,许少宸独自一人在硕大的皇宫里走着,无人与他说话,也无人去听听他的话。
      寂寥的宫殿,许少宸推门进入,几个老嬷嬷低头打扫着宫殿里的雪。
      这个宫殿与先前的宫殿不同,安静的吓人却又干净的吓人。
      母亲生前最爱干净,所以许少宸在得势之后,唯一能为母亲做的,便是给先前荒废的宫殿,唤了几个老嬷嬷来打扫。
      殿里的梅花奇迹般地开了,许少宸走向那束开满梅花的盆栽,满天的大雪,压在梅花的枝头,湿了枝丫。
      “王爷,您来了。”
      许少宸点点头,伸手拂掉梅上的雪走进屋内。
      小时候母亲也总这样子,拉着自己的手,拂掉梅上的雪走进殿内。
      只是母亲走后,梅花再也未曾开过,这是唯一一次开花。
      寒冷的冬天,母亲总会拿一个手炉,坐在殿外屋檐下的摇椅上,看着玩雪的自己。
      许少宸同样拿了一个手炉,学着母亲的样子坐在摇椅上,寂寥的宫殿里,似乎有一个小孩在一点一点的堆着雪人,他先是在厚厚的雪地里打了个滚,再从冰凉的雪里探出脑袋,活似一个雪精灵迈着小腿跑来跑去。
      那时母亲肚子里的辞宸,还在等着长大。
      “阿熙,你等等我。”
      玩雪的小孩听见声音,从雪里站起身循着声音回头望去。
      在他的视线里许少宸是靠着树的,不是坐在摇椅上的。
      小孩笑了笑,不知是在对谁,许少宸看着沈景熙也温柔的笑了笑。
      许少宸对沈景熙的喜欢,似是就在那一瞬间,迸发的。
      沈景熙回头看见的是他。
      而他小时候回头,看见的是母亲。
      小时候除了母亲真正意义上的给过自己果子之外,便只有沈景熙了。
      母亲走了,许辞宸年纪尚幼帮不了他,许少宸有什么吃的,要么是抢来的,要么是皇子之间打架打来的,最后得到吃的,也是给许辞宸先吃。
      十一岁那年,是许少宸在母亲走后,唯一一个得到的,别人给的果子,不是自己抢来的,也不是自己打架打来的,而是没有任何意图,只是单纯给自己的果子。
      沈景熙自雪中一步步的向他走来,不知何时周遭的场景竟变成了宸王府的房中。
      沈景熙穿着大红的衣裳,静静地坐在床上,许少宸走向前,他不止一次想过,掀起盖头的场景,沈景熙的一双杏眼,满是星光的看着自己,如同小时候那般清澈透亮。
      “王爷。”
      沈景熙有些紧张,许少宸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放在床上,俯在他的耳边低声说。
      “放松,把一切都交给王爷。”
      沈景熙点点头,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敞开,肩上那处布满牙印的地方,已经凸起了一个肿块。
      许少宸搂着沈景熙的腰,吻了吻那处彰显着分化的地方。
      淡淡的酒香,像冬日的雪一样,又像寒冬腊月的梅花。
      被标记的痛苦太深,沈景熙搂紧了许少宸的脖子,浓烈的桃香一点一点浸透他的全身,汗液混杂着苦楚与爱意,将桃子与酒融合在一起。
      “景熙永远都不会离开王爷。”
      “嗯,王爷知道。”
      清晨的露水,唤醒了一众人,塌上的许少宸早已醒来,站在屋外,沈景熙得到消息从屋里跑出来,赤足奔向许少宸。
      人群中,沈景熙搂着许少宸的腰,似是怕他再度晕过去,鲜红的衣裳格外的亮眼,仆从和丫鬟聪明的退了下去。
      许少宸的胸前湿透一片,沈景熙哽咽的说着:
      “我们快点成婚吧,王爷。”
      许少宸愣了愣,抬手揉了揉沈景熙的脑袋宠溺的说道:
      “好。”
      许少宸说完沈景熙便推开了他,一步步的向后退去,许少宸欲上前走,沈景熙却厉声喊道:“别过来!”
      只要抱一下就够了。
      沈景熙不敢在这里久留,转身就逃离了这里,在许少宸未醒之前,他威逼利诱的从江深口里套出了许少宸昏倒的真相。
      子母蛊,只要他离许少宸远一些,许少宸体内的母虫便不会发作,若是他离许少宸近一些,许少宸体内的蛊虫就会发作,万蚁侵蚀般一点一点啃食着许少宸心头的血肉。
      只要他离许少宸远一点。
      沈景熙跑着跑着,迎面撞进了一人的怀里,许宜竹顺势搂住了沈景熙,沈景熙将头埋在许宜竹的肩头,叫人看不见他面上的情绪,只有肩膀在轻轻的抖着。
      像匹倔强的狼崽子又像条没人要的狗崽子。
      “呐,哭什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沈景熙听见声音,推开许宜竹,红着眼一错不错的看着许宜竹,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许宜竹笑了笑轻声道:“怎么了?”
      “无事。”
      沈景熙哑声回道。
      “无事那很好啊。”
      许宜竹笑着将视线从沈景熙身上挪开,观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忍不住叹道:“四弟的王府竟还有这般景色,真是有趣。”
      沈景熙愣了愣,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发觉不知跑到了宸王府的哪里。
      他一直都不爱乱跑,自打来了宸王府后,就常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呆着,从未踏足过宸王府别的地方,此时竟是一时间愣住了。
      他来时跑得快,只想着躲开许少宸,忘记了来这里的路,耳边传来许宜竹笑着赞叹此地环境的声音:“不错,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许宜竹说完,不知从何地方拿出了一把扇子,沈景熙站在她的身边,也不说话尽力的用发疼的脑子去回忆来时的路。
      他醒来后,头总疼的厉害。
      “三只虫子在你的身体里,头能不疼吗?”
      许宜竹见沈景熙迟迟不说话颇有些无奈,合上扇子,状似随意的点了点沈景熙的脑袋,无奈道:“等小兰亭的一声问好,可让姐姐我等的心急,怎的我来的这么久,小兰亭都不肯与姐姐说会儿话?”
      沈景熙闻言,快步往后退去,看着许宜竹厉声问道:“什么虫子?”
      “你不知道?”
      许宜竹惊讶道。
      “有什么话,你说清楚!”
      许宜竹闻言,朝沈景熙的方向走去一步,沈景熙怔了一瞬,飞快从腰侧抽出一柄小臂长的短刀,将刀尖对着许宜竹的喉咙,沈景熙抖了抖手,将刀尖挪开了些。
      许宜竹见此,笑道:“怎么办,小兰亭,我又爱上你了。”
      “你别乱说话!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刚才的事,你说清楚!”
      “好啊,那你先跟我问个好,我就跟你说。”
      沈景熙顿了顿,蹙了蹙眉,轻声道:“姐姐好。”
      “这才乖嘛。”
      许宜竹笑了笑,伸手想握住沈景熙的刀,沈景熙察觉到,赶忙将刀收了回去,冷冷看向许宜竹道:“你想留疤吗?!”
      “当然不想啊,只是小兰亭拿刀指着我,让姐姐我很伤心唉。”
      “够了!”沈景熙懒得再跟许宜竹扯些旁的话,厉声道:“刚才的事,你快说清楚,到底什么虫子在我身体里?”
      “当然是蛊虫了,整整三只虫子唉。”
      沈景熙闻言,一股恶寒从心底迸发。
      许宜竹停在原地,幽幽的道:“一个情人蛊,一个并蒂蛊,还有一个,子母蛊。”
      沈景熙愣了愣,眸子害怕的抖了抖,许宜竹见此,笑着走上前,伸手揉了揉沈景熙的头顶,温声道:“怕什么,不过是三只虫子而已,要不了你的命,告诉姐姐,刚才缘何哭鼻子?”
      沈景熙抿了抿唇没说话,许宜竹无奈的道:“不过是当着四弟的面亲了小兰亭一口,难道四弟因为这事欺负我们小兰亭了?然后才不让小兰亭来学堂的?”
      沈景熙闻言,赶忙摇头道:“并未,是王爷病了,我才没去。”
      “并未?那小兰亭告诉姐姐缘何哭鼻子?”
      “真的无事。”
      “那好吧,姐姐相信小兰亭不会骗姐姐。”
      “嗯。”
      沈景熙愣怔的点点头,既然想不起回去的路他便不想了,回去,他也只会加剧许少宸的病情,刚刚好,他也想独自一人呆着放松放松,然后再想想他身体里的三只虫子。
      “并蒂蛊,是你下的吗?”
      “是啊。”
      许宜竹笑道。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下蛊?”
      “为何?”许宜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声音有些阴冷的道:“你要不去问问许少宸,看他以前都做了什么,看他以前是不是对不起过什么人。”
      周遭尽是一颗颗高耸入云的树,巴掌大的叶子遮住了炽热的阳光,许宜竹寻了两个石墩子坐在树下,拍了拍空着的石墩,唤沈景熙坐下,沈景熙了然走向前坐下,仍是不说话,许宜竹无趣的很,随手扯下腰间别的酒壶,打开瓶塞一口一口仰头喝了起来。
      “小兰亭?”
      沈景熙听见声音侧过头,疑惑的去看许宜竹,恰巧此时许宜竹也回过头来,单手拿着一个酒壶轻轻笑道:
      “无事,就是想喊喊你。”
      沈景熙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许宜竹随意的笑着,将酒壶放回腰间,站起身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沈景熙抬头去看她,许宜竹同时也回头去看他,二人四目相对,许宜竹顿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随后又很快的收敛了笑容,问道:
      “四弟昏迷的那段时间,姐姐听说,小兰亭对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了刑?”
      许宜竹说完,沈景熙顿了一下,不错的望着她,颇有些警惕的点头道:“是,不过兰亭对他们用刑,只是因为他们不肯对兰亭说实话罢了。”
      “实话?”许宜竹轻啧了一声,眼神阴冷的望着沈景熙:“实话这种东西,确实难的很,不过……”
      许宜竹笑了笑,走到沈景熙的面前俯下身子。
      “就只是这样子吗?小兰亭那么聪明,想必即使不用刑,旁人不说实话,小兰亭也能叫他们说实话吧?”
      许宜竹笑着说,见沈景熙沉下了眸子,伸出手,用手中的扇子,轻轻点了点沈景熙的脑袋,随后又用扇柄挑起沈景熙的下颚,半眯着眼沉声道:
      “好好用你的手段查查杨熹,看看真相,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沈景熙看着她,从她的扇柄上挪开自己的脸,冷声道:“姐姐这招,算是借刀杀人吗?”
      自己的意图被沈景熙看穿,许宜竹也不恼,直起身负手而立,垂眸看着位上的沈景熙,笑道:
      “是,又如何?”
      “那就很抱歉了,兰亭无论是刀还是狗,永远都只属于王爷。”
      沈景熙说着站起身,越过许宜竹从她的身边走过,肩头无意擦过许宜竹的肩膀,沈景熙顿了一下,回头看着许宜竹的背影沉声道:
      “无论姐姐是出于什么目的,烦请姐姐莫要伤害王爷,否则兰亭这条狗,见到王爷受伤可能会发疯,乱咬人。”
      说罢,沈景熙转身就走,鲜艳的红衣上点点墨色引人沉沦,手臂上泛着银光的护腕将他保护起来,沈景熙胸前的银圈随着他的步子,一点一点的跳动着,银圈上的长命锁随着跳动,升起阵阵清脆的银铃声。
      “你不该爱上他的。”
      许宜竹勾起一抹淡笑,转身回头去看已经远去的沈景熙,手中的折扇随着打开的动作,利落的打了开来,露出上面,画的极好看的并蒂莲。
      “并蒂莲,并蒂蛊,四弟你可真是养了一条忠诚的狗,也不枉我将这个好东西,特意送给你们。”
      沈景熙步子走的快,他不记得回去到底是哪条路,只能晕头转向的一条路一条路的试着去寻找,终于他成功的找到了一条自己熟悉的路,缓缓松了口气,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可刚走了没多久,足底一阵冰凉滑过,紧随其后的,是殷红的血,沈景熙低头看去,自己的足底被一个尖锐的小石子,生生的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沈景熙低头看着自己足底的鲜血,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觉疼,倒吸了口凉气,跛着脚一步一步的走到一个大红柱子那里,扶着柱子缓缓蹲下身。
      足底的鲜血蔓延的厉害,沈景熙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后背靠着红木柱子低头查看伤势,直到眼前开始发晕,沈景熙才猛然想起自己要赶紧吃药,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才将时刻准备的止血药拿了出来。
      迷迷糊糊的给自己倒了三四粒药,沈景熙仰头将它吞了下去,随着喉结的上下滚动,药效发作的很快,沈景熙靠着柱子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才从眩晕中缓了过来。
      低头看着足底的血,沈景熙发起了愁,随着一声惊叹传至耳边,沈景熙抬眸望去,杨嫣儿慌张的向他走来,蹲下了身子,将手中的饭盒随手放在了旁边。
      “王妃,嫣儿扶您起来。”
      杨嫣儿说着便伸手去挽沈景熙的胳膊,沈景熙怔了一下,赶忙将胳膊从杨嫣儿手里挣脱开来,摆手道:
      “不用。”
      似是怕杨嫣儿非要帮他,沈景熙赶忙扶着柱子从地上站起来,笑了笑问道:
      “你有酒吗?”
      “有,有的,嫣儿有酒的。”
      杨嫣儿说着蹲下来打开饭盒,将里面的白酒拿了出来,站起身递给沈景熙。
      “王妃,您要的酒。”
      沈景熙点点头拿过酒,对杨嫣儿满是歉意的说:“这里麻烦你一会儿帮我打扫一下,可以吗?这都是血,怪吓人的。”
      “当然可以。”杨嫣儿急道:“王妃还是先请坐下,等江太医来给您看伤才好。”
      沈景熙顿了顿道:“这点伤无事,莫要惊动了王爷。”
      “可……”
      杨嫣儿还想说话,却被沈景熙抬手打断,转身自己跛着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他记得不远处有一个亭子来着,杨嫣儿无奈的看着沈景熙往前走的背影,弯腰拿起地上的饭盒小跑着跟了上去。
      幸得亭子离这里不远,亭子的周围尽是水塘,沈景熙缓缓靠近水塘坐下,打开手中白酒的塞子,将受伤的脚伸到水塘的上面,咬着牙,将手中的酒一点一点的倒了上去。
      杨嫣儿好不容易才赶来这里,远远看见沈景熙疼的龇牙咧嘴,白酒洒在伤口上,实在是火辣辣的疼,沈景熙洒完酒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缓过来。
      沈景熙将酒瓶子放在身边,随意将两条腿都伸到水塘的上面,身子向后倒去,两条胳膊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沈景熙看着水中的荷花,耳边传来杨嫣儿走过来的声音。
      沈景熙知道是她,回头看过去,冲她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来。
      杨嫣儿了然,也不再注意主仆关系,坐在沈景熙的身边,担忧的望着沈景熙受伤的脚。
      “我的脚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妨去看看那开的正盛的荷花,那才叫好看。”
      沈景熙说完,杨嫣儿抬眸望去,沈景熙见状笑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最喜欢的一首诗。
      说完沈景熙又问身边的杨嫣儿,道:“这首诗是不是和这个场景很配?”
      见杨嫣儿真挚的点头,沈景熙眯着眼笑了笑,可没过一会儿,杨嫣儿不合时宜的问道:
      “王妃的脚…真的没事吗?”
      沈景熙听见声音不悦的啧了一声,埋怨道:“怎么光看我的脚啊,难不成嫣儿你是……”沈景熙佯装害怕的伸手搂住自己,警惕的看着迷茫的杨嫣儿道:“传闻中的采花大盗?”
      刚说完,杨嫣儿明显的愣了一下,直到沈景熙笑出了声,她才反应过来,羞红了脸道:
      “王妃……您,您莫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了。”
      沈景熙说不笑那便是真的不笑,认真的看着杨嫣儿道:“你放心,我的脚真的没事。”
      “小时候我天天疯玩,有一次冬天还差点被狼叼走,我的命,大的很,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见杨嫣儿不信,沈景熙颇为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不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那便算了。”
      说完沈景熙便从杨嫣儿身上挪开了视线,继续去看水中的荷花,过了些会儿,耳边传来杨嫣儿的叹息声,沈景熙回眸看去,杨嫣儿轻声道:
      “不是奴婢不信王妃,只是王妃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嫣儿实在是害怕王妃出事。 ”
      沈景熙顿了顿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杨嫣儿的头,温声道:“都听你的,莫要再垂头丧气了,好不好?”
      杨嫣儿点点头,沈景熙温柔的道:“那你回屋,去把我的鞋子拿来吧,我们回屋去找江深看,好不好?”
      “嗯。”
      沈景熙说完,杨嫣儿便起身拿着饭盒,准备回屋去找沈景熙的鞋子,可刚一转身,沈景熙却喊住她,回头看去,沈景熙拿着空掉的酒瓶递给她道:
      “既然都是要送到房里的,把这个也拿过去吧,免得你再走路了。”
      “嗯。”
      杨嫣儿伸手拿过,沈景熙又道:“路上小心。”
      杨嫣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嫣儿记住了。”
      说完,她这次回头,再没听见沈景熙唤她的声音。
      杨嫣儿走后,沈景熙忍了半天的疼,终于能喊出了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脚,只觉得幸好,刚才倒的那些酒,将脚上的血冲淡了不少,回头看了看,也幸好没将地面弄得太脏,等江深看完,他就打算和嫣儿一起,把这里清洗清洗,总不能留下一堆血痕怪吓人的。
      好歹来时的路不算太远,两个人一起,总好过让人家姑娘自己一个人干。
      喘了些气,沈景熙向后倒去,两条手臂自然的撑着自己的身体,半眯着眼去看水里的荷花。
      杨熹的名字在脑海中闪现,自打许宜竹刚才说让他查查杨熹,他先前对杨熹的疑虑,不增反而减少了很多。
      杨熹,苗疆,许宜竹,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又究竟是谁,费尽心机的,去要他的命?
      “王妃。”
      沈景熙听见声音快速的收敛情绪,回头看着杨嫣儿笑了笑,轻声道:
      “谢谢。”
      “王妃客气了。”
      说着,杨嫣儿便伸手将沈景熙的鞋子递给他,沈景熙伸手接过,将鞋子套在了脚上。
      不得不说,宸王府是真的干净的厉害,也难怪沈景熙会放心大胆的,在这里赤足跑来跑去,沈景熙将伤脚套上鞋子后,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单手撑地站起身,伤脚下意识接触地面,沈景熙直接疼得头皮发麻。
      杨嫣儿见状站起身想去扶他,沈景熙却拼命的摆手打断她的动作。
      无论过了多久,他还是不习惯旁人侍奉他,哪怕早已明白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沈景熙能自己来还是习惯自己来。
      跛着脚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沈景熙在许少宸昏迷的那段时间,怕自己出现会增添许少宸身上的病情,便从先前那个房间搬离了出来,独自一人居住在离许少宸最远的房间,没事的时候,就去许少宸的书房拿几本书读。
      见沈景熙走的实在是艰难,杨嫣儿快步跟上去,走在沈景熙的身侧时刻警惕着,忍不住问道:
      “王妃真的不疼吗?”
      沈景熙笑着摇了摇头:“还行,疼这种东西忍忍就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杨嫣儿蹙着眉心疼的看着自己,沈景熙轻吸了一口气,继续笑道:“其实吧,说实话还真有点疼,嫣儿一会儿可要快点把江深带过来。”
      “嗯,嫣儿记住了。”
      杨嫣儿说完,沈景熙忍不住笑了两声,两个人走着走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沈景熙甚至为了彰显自己不怕疼的无畏精神,拍拍胸脯高扬着鼻子笑道:
      “就这点伤,可比我小时候受的伤,轻的多了。”
      “怎么会呢?”
      “嫣儿可别不信,我小时候,阿爹压根不管我,听见别人叫我野孩子,我就跟他们打,肩膀上、头上、脸上,腿上全是伤,但到最后,我还是能打的他们东逃西窜。”
      “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那些伤,可都是我打赢胜仗的英勇战绩呢。”
      “那他们的阿爹阿娘,有找过王妃的事吗?”
      沈景熙点点头道:“有是有,不过阿爹不管我,一直都是阿姊管我的,阿姊知道是他们先招惹我的,所以只会说我没照顾好自己,其他的事,从不追究我的责任。”
      “原来如此,那王妃的姐姐,就是先前被王爷认为义妹的沈知瑶吗?”
      “嗯,阿姊成婚了,她有自己的家庭了,过不久也会有自己的小孩,到时候,我便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缠着她了。”
      沈景熙说完,眼角划过一丝失落,继续道:“不过幸好我现在有王爷了,阿姊也可以歇歇了。”
      “那王妃喜欢王爷吗?”
      被杨嫣儿这么一问,沈景熙明显的愣了一下,顿了顿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呢?王爷对我那么好。”
      “当真吗?”
      “自是当真啊,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嫣儿能问问王妃,您是怎么认识王爷的吗?”
      沈景熙想了想道:“我记得是在集市上,那时候王爷刚凯旋归来,一群人都在跪他,我那时候心中有气,脾气犟的很,再加之不喜欢跪人,人群中,就我一个鹤立鸡群死活不跪,王爷生气了,就叫人宰了我的狗头,幸好我阿姊来了,自报家门才把我救了出来。”
      “王妃当时为何心中有气啊?”
      “因为我阿姊成婚的那件事,我不喜欢那个人,我阿姊也不喜欢那个人,可偏偏我阿姊的终身大事,被阿爹随意安排到那个人的身上,气呀,能不气吗?”
      “气自己无用,给不了阿姊选择的机会,气自己心高气傲,干啥啥不行,空有一身名。”
      “王妃莫要妄自菲薄。”
      杨嫣儿说完,沈景熙顿了顿,没回话。
      “那王妃当时为何不跪王爷呢?”
      “为何不跪…”沈景熙琢磨了一下,语气深沉道:“我们那里的老人曾说过,像我这个年纪的,乱跪人会折那人的寿,你信吗?”
      杨嫣儿看了沈景熙好一会儿,才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嫣儿,不信。”
      她刚说完,沈景熙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足底猛地接触地面,沈景熙瞬间疼的止住了声,眼冒泪水,豆大的泪珠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上,过了好一会杨嫣儿才反应过来沈景熙的不对劲,紧张的站在原地,隐隐听见沈景熙哑声道:
      “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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