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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

  •   次日清晨,湘国皇城内,越王府豢养在院子边缘处的鸡笼里,公鸡的鸣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漆黑的牢房里,白藏听见叫声,缓缓醒来,动了动冰凉的四肢,随着他的动作,他脖子上挂着的沉沉地铁链子也跟着缓缓响了起来,循着声音,白藏回头看去,长长的链子另一头,牢牢的钉在墙面上。
      萧荻昨夜才带着人赶回国,来到皇城门口,听闻皇帝早已入睡,不好去打扰他,思索了片刻,便带着白藏和嬴恩回到自己的府邸里,关押起来。
      整整一天没有进食,白藏唇色发白的厉害,看看眼前凉掉的米汤,他侧过头,虚弱的靠在墙上睡觉,希望能用困倦抵抗饥饿,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
      萧荻对待俘虏并不仁慈,他们来湘国的路上,都是用麻绳拴着脖子像牲畜一样被前头的马车,拖着一步步走过来的。
      嬴恩自打被萧荻废了一条腿后,就昏了过去,那条伤腿一直未曾治疗,现如今早已溃烂流脓,白藏心疼他,不舍得丢下他不管,一路上都是背着他走的。
      萧荻在前头听闻白藏背着嬴恩走,像是故意似的,一天都未曾停下来过。
      白藏原本还能稳稳的背着嬴恩走,可时间长了,他的双腿就开始打颤,好不容易走到了夜间,萧荻命令属下停顿休息时,白藏却发现嬴恩发热了。
      他面前只摆着一碗米汤,他连续一天都在赶路未曾进过食,这是今天唯一的一顿饭,他饿的要死,但看着嬴恩发烧,还是选择抱着碗,爬到嬴恩跟前,抱起他的上半身,一点一点将里面连米带汤的饭,喂给他。
      嬴恩起先喝的困难,咽不下去饭,喝进去的饭,赶的上吐的饭,白藏心急,便仰头喝了一口汤,含住嬴恩的唇,一点点渡给他。
      嬴恩发热发的厉害,迷迷糊糊的感觉有道热流在唇上涌过,随着喉结上下滚动,他喝到了那口甘霖,米汤在他肠胃里缓缓蠕动,让濒临死亡的他,看到了生还希望。
      他迫切的想要活下去,一只手攀上白藏的肩膀,按住白藏的头不让他离开。
      白藏被嬴恩按着头,挣扎不来,又担心米汤会洒,便只能由着嬴恩亲他。
      嬴恩亲的目无章法,他先是含住白藏的唇,又觉得不够,便去咬白藏的唇珠,白藏吃痛,眼泪溢出来也没有推开嬴恩,嬴恩咬出了血,贪婪的将白藏的血吞噬个干净。
      那道血,甘甜的像是雨露。
      “嬴…恩!”
      嬴恩贪婪的将舌尖探入白藏的口腔里,白藏受不了这样,侧过头躲开他,嬴恩喝不到那口血,紧紧按着白藏的后脑生怕他跑了。
      白藏怕嬴恩又做些过分的事情,将碗放在地上,空出手去推嬴恩,嬴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抓住白藏的肩头,力气大的把白藏整个身子按了下来,张口咬住白藏的耳骨,毫不留情的咬出了血。
      白藏疼得趴在他身上,他不敢推嬴恩,他怕伤到嬴恩,可他该怎么?
      想了想,白藏扯开肩膀上的衣服,把裸露的肩膀放到嬴恩嘴边,轻声道:“嬴恩,我好疼……”
      嬴恩似是听见了他的哭声,松开了咬着他耳朵的嘴,白藏得了解脱,抱着嬴恩的头,将肩膀递了过去。
      嬴恩发热的唇,碰到白藏冰凉的皮肤,只一瞬便张口咬了上去。
      白藏闷哼了一声,嬴恩像是个贪婪的狼崽,撕咬着白藏饱满圆润的肩头,一口一口的将渗出的血吞了下去。
      终于他喝够了血,再次昏了过去,他昏倒在白藏的怀中,放过了白藏。
      白藏怀里抱着他,眼泪早已哭干,喘了喘气,伸手将肩头的衣服理好,端起凉掉的饭,将碗壁放在嬴恩的嘴边,这次嬴恩倒是顺利的将饭喝了下去,没有第一次那么艰难,白藏看着,叹了口气。
      嬴恩喝完饭,白藏忍着饿,抱着他生熬到了天亮。
      早上的饭,比晚上多一碗,白藏看见多出来的一碗饭,惊喜的笑了笑,囫囵的吃完饭,将剩下的一碗饭喂给嬴恩后,继续背着他走。
      萧荻坐在马上,回头看见白藏还在背着嬴恩,一股子不悦和恼火莫名涌了上来。
      他看见了白藏昨夜是如何对待嬴恩,他不明白,白藏为何任凭嬴恩撕咬他的肩头,为何任凭嬴恩侵犯他,也不曾推开他,他更不明白,嬴恩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白藏还对他不离不弃做什么?
      他本以为,一天都在赶路,白藏再怎么说,为了自己,也都会把嬴恩扔在地上不管他了吧?谁知道,他不仅硬生生背着嬴恩走了一天,就连唯一的一碗饭都给了嬴恩。
      看着白藏对嬴恩的不离不弃,萧荻骑着马,转动缰绳调转马头,走到队伍的最后头。
      白藏走在后头,脖子上拴着一根麻绳,看着停下来的马车,他疑惑的歪了歪头,向前看去。
      待萧荻走到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拖累了队伍行进的速度,赶忙道:“我走快点。”
      谁知萧荻意不在此,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藏道:“把他扔了。”
      “嗯?”
      白藏回味过来萧荻的话,顿时冷了脸,沉声道:“他会死。”
      “一个质子罢了,死就死了,没人会关心他的生死,倒是你,背着他走,不仅连累了队伍行进的速度,还浪费吃食,何必呢?”
      “他只要还没死,我就会一直陪着他。”
      闻言,萧荻啧了一声,脸上的怒色更甚,看着白藏命令道:“扔了他!”
      “不扔!”
      白藏咬咬牙反驳道,看着萧荻越发沉重的面色,他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想起萧荻一刀刺到嬴恩腿里,生生挑断他的腿筋的场景,视死如归般的闭上了眼。
      要死一起死,死不了,他就继续背着嬴恩走。
      果不其然,萧荻抽出腰侧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腰上。
      一阵刺痛传来,白藏身形不稳的跪在地上,背上的嬴恩,也因此从他背上脱离,摔在地上。
      “既然你非要他死才能放下他,那本殿下就把他打死,也省的麻烦了。”
      说着,他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到嬴恩的身上,打算就这么将他活活打死。
      白藏看着萧荻的鞭子落在嬴恩身上,昏迷中的嬴恩一时受不住,疼出声。
      害怕嬴恩真的被萧荻打死,白藏咬咬牙,扑倒嬴恩身上,弓着背,环抱着嬴恩将他护在身下,萧荻手中的鞭子早已甩出来,白藏护住嬴恩,鞭子就这么毫不留情的落在他身上,将他背上的衣服料子抽开。
      新旧交错的鞭痕映在白藏的背上,格外刺眼。
      萧荻停下手,看着白藏裸露的后背狠狠道:“滚开!”
      “不滚!”
      白藏梗着脖子跟他硬碰硬,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疼的他眼泪涌出来。
      “不想死,就滚开!”
      “不滚!死也不滚!”
      绕是腰上,背上的鞭痕,疼得他腿肚子打颤,他也不想躲开。
      他现在的伤,相较于嬴恩来说,是轻的,他替嬴恩抗下来,嬴恩就有一线生机,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萧荻被白藏的硬气,气笑,看着白藏害怕的发抖,又死倔着跟他硬碰硬,原本莫名的恼火,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沉着眸子看看躺在白藏身下,昏迷不醒的嬴恩,烦闷的收回鞭子折好,放回腰侧,踩着马蹬,翻身从马上下来,走到白藏身边,蹲下。
      白藏不知道他从马上下来,死死地闭着眼,等着鞭子在他背上再次落下。
      看着白藏紧张又害怕的样子,萧荻笑了一声。
      听见笑声,白藏疑惑的睁开眼看向身侧,萧荻在他睁开眼时,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果不其然,白藏侧过头看见他,被他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萧荻恶作剧达到目的,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白藏看着他笑出泪的样子,气愤的抓了一把土,朝他撒了过去,嘴里怒道:“有毛病。”
      萧荻措不及防被扬了一脸灰,不停的咳凑,待回过神后,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藏。
      白藏梗着脖子瞪回去,颇有一副,你错我有理的样子,雄邹邹气昂昂道:“要杀,要剐,随便,吓唬我甚?你阿娘没教你对人要礼貌吗?”
      原本萧荻还不怎么生气,听见白藏的话,直接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狠狠道:“你配提我阿娘吗?”
      白藏被他掐住脖子,一时喘不过气,伸手抓着他的手,艰难道:“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不行!”
      萧荻恶狠狠的回道:“我就是没礼貌怎么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指责本殿下。”
      白藏被他掐出泪,两边脸颊涨红的厉害,看着萧荻磕绊道:“我给你道歉,你这样我会死的。”
      闻言,萧荻松开了手,白藏瘫在地上,难受的不停咳凑。
      萧荻看着他道:“道歉。”
      白藏缓缓神,看着他努努嘴道:“对不起。”
      听见白藏的道歉,萧荻得意的哼了一声:“本殿下大度,原谅你了。”
      说着,萧荻撑着地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看着坐在地上的白藏,伸出手道:“跟我走。”
      白藏仰头看着他,没伸手,反而爬到嬴恩身边,转过身,背对着嬴恩,看着萧荻,张开手臂道:“我不走!除非我背着他走。”
      “你!”
      萧荻看着白藏,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过身沉声道:“既然愿意背,那就背着,本殿下倒要看看你能背到几时。”
      说完,他便走回自己的坐骑身边,斜睨着看看远处的白藏,冷哼一声,踩上马蹬,翻身坐在了马上,扯着马的缰绳,回到最前头。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停下的队伍,就又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越王府内,萧荻早早醒来,洗漱干净后,坐在镜子前,拿过上面的小铃铛,一个个绑在自己的头发上。
      待扎好头发后,他才起身,走到门外,看了眼身边的侍卫道:“去看看那个不听话的家伙。”
      “是!”
      看着侍卫离去,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等侍卫过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正了正色道:“如何了?”
      “回殿下,那人还在睡着……”
      “饭吃了吗?”
      “没……”
      闻言,萧荻气愤道:“他是猪吗?还睡!”
      侍卫跪在地上,无话可说。
      萧荻越想越气,知道白藏倔,但是没想到,能倔到这种地步,大步绕过侍卫,走到监牢门口,阴沉沉地看向门口,守门的带刀侍卫道:“开门。”
      “是!”
      侍卫开了门,萧荻沉着步子走进去,越过关着嬴恩的牢房,走到关着白藏的牢房门前。
      身边的侍卫识趣的把门打开,白藏听见响声,本就睡不安稳,烦闷的睁开眼,看见萧荻,怔了怔,坐直身子。
      “醒了?”
      萧荻明知故问。
      白藏低着头回道:“醒了。”
      “为什么不吃饭?”
      “不饿。”
      说完,萧荻目光向下,看见白藏扁平的肚皮,一股子无名怒火涌上心头,蹲下身来,伸手揪住白藏的头发,白藏的脸被他揪起,疼得直抽气,随着萧荻手上的动作,白藏脖子上的链子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这么想和他呆在一块,是吗?!”
      “是!”
      白藏疼得蹙着眉,艰难回道。
      萧荻闻言,气的恨不得当场宰了白藏,松开揪着白藏头发的手,准备站起身,谁知白藏一天未进食,身体虚弱的厉害,在他揪着头发的手松开时,身上顿时无力,向前倒去。
      萧荻没发应过来,就这么被白藏推倒在地上。
      白藏瘦弱的身体同时也压在他身上,发白的双唇,无意间蹭过他的唇瓣。
      白藏闭着眼,趴在他身上昏了过去。
      萧荻未察觉到白藏早已昏过去,怔怔的躺在地上发愣,直到侍卫过来,推开白藏,把他拉起来,他才回过神,白嫩的脸上,顿时涌上了一股红晕。
      看着白藏倒在地上,他赶忙蹲下身,看向身边的侍卫厉声道:“把链子解开!”
      侍卫闻言,蹲下来利索的解开白藏脖子上的链子,摆脱了桎梏,萧荻抄起白藏的膝盖,将白藏抱在怀里,站起身急道:“快去找大夫!”
      另一边,天刚微亮,鸡鸣声就响了起来。
      沈景熙睡的不安稳,鸡叫一声,他就醒了。
      屋里黑漆漆的,原本燃着的油灯不知何时灭了。
      现在离天大亮还早,外头的鸡还在叫着。
      沈景熙醒来后,便睡不着了,坐在床上两只手抱着自己曲起的腿,乌黑明亮的眸子望着自己的足尖,静静发呆。
      莫离走了,不知道到城里了没有。
      他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抬起头望向远处的窗外。
      外头有点微亮,但不多。
      想了想,他赤足走下床,刚站好,脚底一软他便跪了下去,身下一股热流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沈景熙怔了怔,房门被人推开,沈景熙闻声看过去,许少宸正斜倚在门口,眼眸含笑,看着坐在地上的他。
      “不舒服?”
      沈景熙回过头,听见他的声音也不回应,撑着地站起身,那股子热流顺着他起身的动作向下淌着。
      许少宸看着地上的一滩浓稠的水渍,想起自己昨夜把东西留在了沈景熙的身体里,因跟沈景熙呕气,他并没有给沈景熙清理过,沈景熙也是第一次被他欺负成这样,也没意识到要清洗,就这么含着他的东西,熬了一个晚上。
      “啧。”
      想到此,许少宸大步上前,不给沈景熙反应的机会,抄起他的腿窝把他抱了起来。
      沈景熙腾空而起,怔了一瞬,下意识抓紧许少宸的小臂,喊道:“放我下来!”
      许少宸低头看他,笑了笑,抱着沈景熙坐在床上道:“你要想含着我的子孙后代坐一天的车,那我现在就把你放下来,但你要是不想,那就别说话,我带你去浴房洗洗。”
      闻言,沈景熙顿了顿道:“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
      “能走?”
      许少宸意味不明的看向沈景熙的腿,笑道:“确定?”
      沈景熙不吭声了,低着头,十指轻轻攥起,咬了咬牙道:“带我过去吧。”
      闻言,许少宸起身抱着沈景熙走到门口。
      到了门口,他发觉怀里的沈景熙开始发抖,垂眸看了看,沈景熙将自己的脸缩在了他的胸口里,意识到沈景熙害怕别人看见他的脸,许少宸顿了顿,沉默的将沈景熙往怀里又抱紧了些。
      来到浴房,周围是热腾腾的薄雾,许少宸抱着沈景熙把他放在浴池边缘坐下,他弯下腰,想将沈景熙的衣服脱下来,沈景熙却眨着眼,疑惑的看着他。
      目光不似之前那么冷漠和害怕,而是一股子疑惑和欣喜。
      许少宸愣了愣,耳边响起苗辰之前跟他说的话。
      “日子久了会有些神志不清,不能受刺激,不然人可能会痴傻……”
      “王爷?”
      许少宸回过神,看着沈景熙,指了指自己试探道:“我是谁?”
      “你是景熙的王爷啊。”
      沈景熙笑着说,伸手搂住许少宸的脖子撒娇道:“我们是要沐浴吗?”
      顿了顿,许少宸沉默的点点头。
      沈景熙察觉到许少宸似是不开心,便问道:“王爷是有什么心事吗?”
      许少宸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王爷为什么不开心呢?”
      许少宸牵强的勾唇笑笑:“因为王爷…做了些伤害景熙的事情。”
      “噢~”沈景熙笑笑道:“既然王爷知道错了,那景熙就原谅你了。”
      许少宸笑笑没回话,沈景熙低头无意间看见他的右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疤,心疼的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握住许少宸的手轻声问道:“疼吗?”
      看着沈景熙这么关心自己,许少宸笑了笑,抽回手,搂过沈景熙的脑袋,把他抱在了怀里:“小事罢了。”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
      沈景熙从许少宸怀里挣脱开来,认真的看着许少宸道:“刀口对着王爷,明显是王爷自己割的,如果不是遇到了王爷解决不了的事,那王爷又为何伤害自己?王爷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
      许少宸伸手想去揉揉沈景熙的脑袋,但看见他额头上包着的细布后,又停下了手。
      沈景熙看见他落下的手,果断搂住许少宸的脖子,上前吻住了他的双唇。
      吻过之后,沈景熙松开许少宸,看着许少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王爷,景熙是你的人,你也是景熙的人,如果你连最基础的信任都不给予景熙,那我们之间,何谈未来呢?”
      “我和你在一起,是要走向未来的,你有什么烦心事,或者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会竭尽我的所能与你分担。”
      “如果你把我当□□人的话,就请不要瞒着我,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吗?”
      “景熙……”
      许少宸看着沈景熙坚定不移的眼睛,出神了片刻,良久,他挪开视线,看向浴池里透明的水面,轻声道:“如果我说,我做了一件伤害你的事,而那件事,有关乎你的家人,你会恨我吗?”
      “会。”
      沈景熙坐在浴池边,从许少宸身上收回自己的视线,同他一起看向清澈透明的水面,认真道:“但是如果王爷,你能及时弥补你的错误,我想,我会原谅你的。”
      许少宸看着水面的身形晃了一下,他侧过头,定定的看着沈景熙,忐忑地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件事情,错到了一种弥补不了的地步,我又该怎么做?”
      “那就很抱歉了,王爷。家人于我而言,是旁人不可触碰的底线,但同样的,王爷,你也是我的逆鳞,我虽喜欢你,但我不会为了你放低我的底线。”
      沈景熙侧过头,看向许少宸,对上许少宸的视线,怔了一瞬勾唇笑道:“不过,王爷,你会允许自己犯下这种弥补不了的错误吗?”
      “我……”
      许少宸哑声了,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沈景熙第一次见到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的模样,愣了一瞬,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少宸听见笑声,疑惑的看向他。
      沈景熙调皮的对他吐了吐舌头道:“那王爷,景熙很想请问一下,在你犯下这个错误之前,景熙有没有犯下错误?”
      许少宸愣了愣,沈景熙见此,心下已了然,继续道:“那就我们就和解呗,你伤害了我,我伤害了你,我们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吗?
      真的能做到互不相欠吗?
      许少宸垂下了眸子,扭过头再度看回水面。
      此刻的沈景熙只记得他在江南和许少宸在一起的事情,却不记得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的记忆像是刻意停留在了某处,他想不起来之后的事情,也不愿意去想之后的事情。
      沈景熙静静地看着许少宸,等着他的回应,见许少宸久久不说话,抿了抿唇,垂眸思索了片刻,将视线从许少宸身上挪移开来,看向波澜不惊的水面,轻声道:
      “景熙是第一次爱人,想法较于王爷而言,可能过于单纯了,但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想,这是最好的方式了。”
      许少宸闻言,看着水面的眸子亮了些,他侧过头,怔怔的看向沈景熙,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人揪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扎根在里头,野蛮生长。
      沈景熙说完,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绝对,又认真想了想才继续道:“
      “我不想我们两个人之间,随随便便就因一些矛盾就分开,这样太幼稚了,我不喜欢,如果说,这件事情关乎着我的亲人,那么我希望王爷,能重视这件事情。”
      “做错事情不可怕,极尽全力去弥补就是了,即使结果可能会不如意,但至少努力过,我不希望,我们连弥补都没有,就这么分开了。”
      沈景熙说着,从水里看着许少宸毫无波澜的身形,顿了顿,扭过头担忧的去握向他的手道:“说白了,我不想我们分开,我喜欢你,是有关乎未来的那种喜欢,如果景熙说错话了,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他刚说完,许少宸炽热的吻,便狠狠落在了他的唇上。
      许少宸心中早已卷起了千层浪。
      是啊,他得去弥补沈景熙,他不能连弥补都没有。
      他伤害了他,伤害了他的亲人,他必须得去弥补。
      沈景熙被他压在身下,喘不过气,难受的侧过头。
      许少宸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沈景熙侧过头未曾推拒,任由许少宸脱下他的里裤。
      不知过了多久,他早已赤条条的半身仰躺在浴池的地上,两条纤细的小腿毫无生气的落在温水里头,大腿根上尽是鲜艳的掐痕,腿肚子止不住的发抖,而他面色微红的喘着气,反观许少宸身上的衣服却只是乱了些,全然看不出是行过情事的样子。
      想到这儿,沈景熙不满的蹙蹙眉,直起身去扒许少宸的衣服。
      许少宸由着他动作,沈景熙的手快速利落的扒掉他上身的衣服,露出里头藏着的疤痕。
      许少宸常年上战场,身上大大小小的疤丑陋的吓人,沈景熙知道,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他就被许少宸身上的疤吓到过,可又想到这都是许少宸,为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子民浴血奋战的证明,他就觉得这些疤,亲切了许多。
      扒衣服的时候,沈景熙无意间从许少宸怀里摸到了一袋糖。
      打开一看,这才想起,这些糖都曾是他给许少宸的,许少宸没怎么吃,一直放在怀里,沈景熙看着掌心里的糖,出神了片刻。
      许少宸站在水里,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沈景熙回过神,看向他问道:“不喜欢吗?”
      许少宸看着沈景熙掌心里的糖,摇摇头道:“不是,我挺喜欢的,只是这糖,是你给的,我不舍得这么快就吃完它,我想把它带到战场上,想起你时,就吃一颗,权当你在我身边。”
      “噢?”沈景熙伸手搂住许少宸的脖子,笑道:“那王爷是想让我在家里,守活寡了?”
      闻言,许少宸摇摇头,抱住沈景熙的腰,将头埋在沈景熙的颈窝里,嗅着沈景熙脖颈间若隐若现的酒香,喃喃道:“现如今,不少国家对我国虎视眈眈,暗地里招兵买马,培养兵力,静等着哪天,谁起了头,联合起来攻打我们,届时,慕国孤立无援,即使再强大,也要损伤元气。”
      “再加之,前年庐州那边开始闹蝗灾,粮食锐减,地方官府不仅没将此事上报朝廷,反而更加欺压百姓,导致无数家庭妻离子散,三岁稚子沿街乞讨不再少数。”
      “我回来时,一路上看见不少百姓逃亡,问了才知,是饿死的人的太多,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才抛弃家庭,随着队伍逃亡。我将此事上报给父皇,父皇得知后,在朝堂上大怒一场,命内务府严厉彻查此事,与此有关的大臣纷纷被撤职、降罪,在府中闭门思过。”
      “因着我在外头,父皇便将大部分事情全权交于我来管,因此,我才晓得,庐州那场蝗灾已经牵连到其他各个地方,我回来时,临近冬季,粮食更加短缺,各地都已经告急,有些地方已经关闭城门,不再收留难民,当下,国内粮食已经紧缺,内忧外患的加持下,恐怕其他得知消息的国家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才打完胜仗回来,现在战士们心力交瘁,如果短时间内又开始应战,恐怕获胜的把握没有如今那么高了。”
      说着,许少宸叹了口气:“只希望,今年一切安好吧。”
      “所以,王爷已经做好,随时去战场打仗的准备了吗?”
      许少宸没吭声,紧紧抱着沈景熙。
      沈景熙了然,也伸手抱住许少宸,将脸埋在许少宸的颈窝里,轻声道:“那王爷,到时候,你也带上我吧。”
      “不可。”许少宸果断拒绝道:“你身体不好,战场上,刀剑无眼,伤到了你,药物短缺,短时间内,我无法像如今一样,平安保住你的性命。”
      闻言,沈景熙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手里的糖,伸手拆开袋子,拿出一颗,拆开上面的糖纸,放在嘴里含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景熙面对面抱着许少宸,靠着许少宸的肩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嘴里还含着那颗糖,一直未曾吞下。
      许少宸帮沈景熙清理干净后,替他穿上了新的衣裳,他喜红色,身边的人便按照他的喜好给沈景熙弄了一件大红的衣裳。
      许少宸一件件将衣服穿在沈景熙的身上,不知是沈景熙睡的沉,还是他的动作轻,自始至终沈景熙都未曾醒来。
      客栈的外头还在下雨,本就不算大的客栈,短时间内容纳了许多人显得拥挤了些。
      许辞宸早早醒来,吃过饭,从士兵那儿知道许少宸带着沈景熙沐浴,想了想,便走到浴房门口,打着伞在浴房门口静静等候。
      浴房与住的房间不相联,而是另辟了一处小屋子盖的。
      许辞宸打着伞,在外头等。
      邵淮书醒来不见他,从二楼窗台往下看,瞧见在浴房门口等候的许辞宸,想了想,问身旁的丫鬟要了把伞,去找许辞宸。
      许辞宸见他下楼,不等他过来,赶忙举着伞小跑到客栈门口的屋檐下。
      邵淮书瞧他自己识趣过来,便没说什么,把伞还给了身边的丫鬟,走向许辞宸问道:“冷吗?”
      许辞宸看着他,甜丝丝的笑笑道:“冷,哥哥给我暖暖呗。”
      邵淮书抵抗不了他这种撒娇劲儿,无奈道:“你就是活该冻着,天冷,还非得站在门口等。”
      许辞宸得了斥责,也不恼,就滋着牙笑,活似一个只会对媳妇儿憨憨傻笑的傻子。
      说他是个傻吧,许辞宸长的一表人才,一身白衣活似那云间饲养仙鹤的少年,眉宇间,尽是少年气息,没有许少宸那般年纪轻轻就历经磨难的稳重。
      可又说他一表人才吧,外人看见他对邵淮书笑得傻乐的样子,心里真觉得真称不上少年郎这三个字。
      邵淮书看着许辞宸,不再与他说笑认真道:“景熙他们两个在浴房里头?”
      “嗯。”
      闻言,邵淮书无奈的看着浴房的门口。
      他看见了昨夜沈景熙是如何跌跌撞撞的,推开门把地契和卖身契塞到莫离手里的惨样。
      他就站在对面,像是个隔岸观火的人,无动于衷看着火焰往上焚烧。
      沈景熙当时的衣服是胡乱穿上的,没怎么系好里衣的带子,塞给莫离东西时,动作大了些,导致衣服就这么大咧咧的散开,身上的光景可谓是夺人眼球。
      胸前暧昧的吻痕,腰上不算轻的掐痕,肩头留疤的“宸”字上,青紫的牙印。
      不难想象,沈景熙该有多疼。
      十根手指的指甲缝里,还溢着丝丝血迹。
      他该是多用力,才能攥紧那两张纸,把它交给莫离。
      看着莫离走了,沈景熙才卸下身上的重担,卑微的搂紧身上单薄的衣服,低着头转身走进屋里,关上门。
      他心疼沈景熙,可他没办法帮沈景熙。
      他回头看见莫离走下楼,许少宸就站在客栈门口的屋檐下,莫离离开,就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他看着莫离远远的停下脚步,又轻轻的走向前。
      然后走到许少宸身边跪了下来,亲手将沈景熙塞给她的两张纸,放在许少宸的脚边。
      “你若不喜欢他,就不要糟蹋他的心意。”
      莫离低着头道:“他的心意奴婢不敢接受,也从未想过接受。”
      “你不喜欢他?”
      许少宸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莫离的头顶问道。
      “不喜,从始至终都未曾喜欢过。”
      了然,许少宸怔了怔,忽的嗤笑了一声:“既然不喜,你为何不跟他说清楚。”
      “奴婢说过,只是他没听见。”
      “既然没听见,那你为何不再说一遍?”
      莫离顿了顿道:“他再未提过,我便也再未说过。”
      闻言,许少宸蹲下来,目光直视着莫离的眼睛道:“他今夜为了你心甘情愿被我糟蹋,你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那时,可有过一刻动心?”
      “从未。”
      二字话音刚落,许少宸顿了顿站起身,看着莫离放在他脚边的地契和卖身契道:“拿着东西,走吧。”
      闻言,莫离双手垫在额下,给许少宸重重磕了一个头,拿起地上的东西,紧紧攥住,站起身。
      她刚要走,许少宸喊住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她道:“在江南开个小铺子,做些小买卖。”
      莫离怔了怔,伸手接住。
      许少宸看了看屋外的天色道:“天黑,路上危险,又下着雨,我喊两个人护着你,给你送到城里,到城里,写封信给我,让我知道你平安到了。”
      “是。”
      许少宸说完,喊了两个站在雨中坚守岗位的士兵。
      士兵听见声音,腰侧挎着刀,身上穿着沉甸甸的盔甲小跑到许少宸面前。
      许少宸看着他们二人,记下他们的面孔道:“你们两个送莫姑娘回城,路上切记要小心她的安全,平安送到城里,回来后告知于本王。”
      “是!”
      两个士兵同时抱拳点头道。
      许少宸将视线从他们二人身上收回,叫身边侍奉的丫鬟拿了三把伞,其中两把由丫鬟交给士兵,还剩一把,他拿过来递给了莫离。
      莫离伸手接过,许少宸目送着士兵护送她离开,转身走进了客栈里。
      思绪渐渐回笼,邵淮书叹了口气道:“你说许少宸为什么总什么都不说呢?”
      “什么?”
      许辞宸没听出来他话里意思,邵淮书看了看他解释道:“空长着一张巧言善辩的嘴,却什么也不肯说清楚,如果我是景熙,我会比他,更恨他。”
      许辞宸闻言,蓦的想起沈景熙在马车昏过去,许少宸抱着浑身是血的沈景熙,看着江深束手无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他把自己腰侧的刀拿给他。
      接过刀,许少宸直接将刀尖对准自己的手腕,狠狠割了下去。
      长长的一道血痕,他将伤口放到沈景熙嘴边,嘴里念叨着:“蛊……”
      许少宸将生的希望寄托到,沈景熙体内的蛊虫身上。
      听见蛊这个字,许辞宸突然想到了什么,凡蛊必嗜血,若饮到下蛊者的血,其体内毒素必蓬勃增长。
      沈景熙是心死,气血攻心才昏厥过去。
      只要,沈景熙爱他多一点,再多一点,就定能活过来。
      喝了许少宸的血,蛊虫果不其然在沈景熙的血管里胀大了数十倍,疯狂的向沈景熙身体里发泄自己身上的毒素。
      随着血液的流动,数不尽的毒素慢慢侵蚀沈景熙将要死去的心脏。
      沈景熙最终如许少宸所求所愿般,活了下来。
      邵淮书喃喃道:“人都被他逼得不想活了,硬是把他拉回来,喜欢他却还要作贱他,有何意思呢?单纯的图一乐吗?”
      许辞宸无言,扭头看向浴房门,许久才缓缓道:“他是怕,他怕沈景熙会像阿娘一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连梦里也不回来一下。”
      “他只有拿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困住沈景熙,他也只敢相信,只有那些东西才能困住沈景熙。”
      “不然,我哥一直以来崇尚把权利握在手里,是为了什么呢?”
      “就是为了哪天,所谓的爱不起作用了,他手中实打实的权利能抵得过爱,罢了。”
      “父皇对母亲说过爱,可最后爱没作用了,他把母亲关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把我和我哥送到前朝嫔妃手里。”
      “母亲对我们说过爱,可到最后爱又没作用了,母亲说走就做走,甚至连梦里都不曾来过。”
      “他不是不说,只是他说了,从没有人听过罢了,日子久了,他就不爱说了。”
      闻言,邵淮书回头看向许辞宸,面前的许辞宸,要多意气风发,就有多意气风发,要多少年恣意,就有多少年恣意。
      怔了怔,他才恍然明白,许辞宸最后一段话里的意思。
      许少宸和沈景熙很像,却又不像,像的是,他们都有父无母,无父胜过有父。不像的是,许少宸是哥哥。
      许少宸有好好的对待许辞宸这个弟弟,有好好的把他教育成人,虽,也有些小问题在身,可总胜过他自己。
      沈景熙是弟弟,从小就有沈知瑶教他,虽,沈知瑶与他们也相似许多,但至始自终,沈川都是疼爱她的,教她礼仪知识,又教她读文识字,虽后来把她留在了江南,却也只是为了给沈知瑶一个更强大的家。
      只有许少宸,从小无人教,只能一个人琢磨着如何长大,待人接物处处都是从经验中,吸取的。
      爱这个东西,没人教过许少宸,而他自己也早已错过了怎么学会爱人的阶段,偏巧,沈知瑶在能教沈景熙如何爱人的年纪,嫁为人妻,沈景熙也刚好错过了如何学习爱人的阶段。
      两个不懂得如何爱彼此的人,想要相处下去,只能相互理解,如果不能理解,便只能互相折磨下去。
      许少宸骄傲,骨子里不愿再像小时候一样被人随意打骂欺辱,沈景熙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扇了他一巴掌,把他小时候的怨气打了出来,他像是被小时候的自己夺舍了一般,在沈景熙身上把自己所有的怨气报复了出来,等他恢复清明后,看着沈景熙在他怀里奄奄一息,他后悔了。
      他后悔的太及时,又太不及时。
      他把沈景熙的自尊毁的一干二净后,又当着众人的面求他,活下来。
      想到此,邵淮书便什么也不再说,他不便插手他们二人的感情,也不想,拿着自己的想法去干涉他们,只是远远瞧着闭合的浴房门。
      只希望,沈景熙当下所受的委屈和苦楚,都能成为日后,他口中含着的一颗糖。
      许少宸抱着沈景熙从浴房里出来,许辞宸见状,打着伞走到雨中接住他。
      许少宸看见他来,问道:“怎么来了?”
      许辞宸不多说别的,直奔主题道:“宫里传信了,说是叫你,早日赶回宫中,不要再拖时间了。”
      闻言,许少宸怔了怔,护好怀里的沈景熙不叫他淋到一滴雨,来到屋檐下。
      邵淮书看见他,走上前,看看他怀里的沈景熙道:“宫里催的急,景熙身体差成这样,不如将他留在江南,调养好身子后,再带回宫里。”
      许少宸听闻果断的摇摇头,看着怀里的沈景熙喃喃道:“会有时间的,等今天雨停,辞宸带路,你们先走,我过两天再去追你们,不会太迟。”
      闻言,邵淮书拒绝道:“我们若是日夜不停的赶路,你如何能追的上我们?”
      “能的。”
      许少宸回道。
      说罢,他大步往客栈里头走,再不给邵淮书说话的机会,邵淮书无奈,便不再跟他多说。
      许辞宸走到邵淮书身边,拍拍他的肩头轻声道:“听他的吧,我哥决定的事,绕是父皇在,也改变不了。”
      闻言,邵淮书点点头。
      许辞宸离开这儿,命令停顿修整的人马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出发。
      没多会儿,天上的雨终于停了。
      邵淮书坐在马车里,许辞宸坐在马上,抬起手,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开始行进。
      他们走后,客栈极快的空了下来。
      许少宸抱着沈景熙在客房的床上休息,他想等沈景熙醒来后,带他原路返回去找,埋葬外婆的地方。
      他记得一路上都有纸钱,想找到坟地,应当不难。
      侧过头看着沈景熙依旧沉沉的睡着,他心里倒是好受了些。
      沈景熙睡相向来安稳,只是手里习惯性的抓着一样东西,如同熟睡的婴儿一般,轻轻的握着拳头,掌心里要么攥着许少宸的头发,要么攥着他的衣襟,要是不攥着什么,沈景熙就睡的不安稳。
      许少宸到不觉得这是个坏习惯,反倒是格外的受用,将自己的一缕长发放在沈景熙的掌心,让他抓着,搂着沈景熙的腰,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甜丝丝的有一股淡淡地奶香他蛮喜欢的。
      沈景熙做着梦似是感觉到有人在亲他,不高兴的哼了哼。
      见他这般反应,许少宸颇为的受用,搭在沈景熙腰上的手,不自觉的搂紧了几分,有了许少宸的头发抓着,沈景熙倒是睡的安稳许多,只是时不时的嗓子就感觉痒痒地总想要咳凑一下,咳出来的声音就跟刚出生的猫叫唤似的,软绵绵的多了很多无力。
      等到再次醒来,沈景熙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呆呆地坐在床上,像是没睡醒一般,伸出手捂住嘴巴浅浅的打了哈欠,头发皱皱的散在身后,打完哈欠许少宸早已拿着熬好的汤药上楼来了。
      沈景熙原本还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发呆,直到看见许少宸推门出现,他的目光才亮了几分。
      “糖。”
      沈景熙刚一醒来就想要吃糖,许少宸无奈的笑了笑,将手中的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到床边。
      沈景熙掀开被子猫崽似的,乖巧的坐在床边,头顶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两只黄色的猫耳朵,一个折着,一个竖着。
      穿着一身红衣坐在床的边缘,不问世事般的懵懂可爱,光着的两只小脚丫子,在床的边缘处,有规律的前后晃荡着,两双脚生的也是极好看,许是因为还未到分化的年纪,这双脚竟比旁的男性的脚小了一圈。
      许少宸蹲下来轻轻握住沈景熙的脚踝,常年用来举刀用剑的手握住沈景熙的脚踝,竟是放低掌心的力气,似乎只要他一用力,这只脚的脚踝就能被他折断似的。
      沈景熙两手撑着身子向后倒去,微微撇着头,两双大大的杏眼就这么有恃无恐的,看着许少宸给他穿鞋袜。
      一只脚正在穿着,另一只脚就轻轻蹬在了许少宸的胸口上,完美无瑕的脚,脚趾头上泛着一丝娇人的粉红。
      “别闹。”
      许少宸轻笑着并无一丝不耐的感觉,沈景熙也笑了笑,一双杏眼跟着弯成了月牙状。
      “不要。”
      沈景熙像小猫踩奶似的,一下又一下轻轻揉揉的,踩在许少宸的心坎儿里。
      穿好鞋子,沈景熙坐在床上自然的伸长了手臂让许少宸抱他,许少宸笑了笑弯腰将沈景熙抱起来,沈景熙伸出的胳膊,也就跟着自然而然的,搂住许少宸的脖子。
      沈景熙实在是太轻了,许少宸抱着他就感觉跟抱只猫没什么区别,沈景熙又格外的顺从听话,跟一只初生的小猫一样,就差身后多一条长长的尾巴。
      要是有的话……
      许少宸垂眸看着怀里的沈景熙。
      如果沈景熙身后有一条尾巴,或许他会是一只成精的猫也说不定。
      “糖。”
      许少宸抱着沈景熙走到桌前坐下,跟昨夜一样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只是这次,沈景熙是笑着欢迎的,是打心底愿意的,沈景熙垂眸看见面前碗里乌黑的汤药,蹙了蹙眉,眼里尽是不高兴。
      “糖。”
      沈景熙想吃糖不想看见面前的汤药,于是撇开脸,将脑袋埋在许少宸的颈窝里。
      “糖吃多了,会牙疼。”
      许少宸放下碗,伸手揉了揉沈景熙脑袋,轻声道:“如果景熙今天表现乖一点的话,就会有很多糖吃。”
      “好。”
      沈景熙点点头这才从许少宸的颈窝里出来,两双眼睛亮亮的,活似天上的星辰,许少宸一手搂过沈景熙的肩膀拿着碗,一手拿着汤勺摇匀了碗里的汤药,原本汤药就已经够黑了,再一摇匀就更黑了,沈景熙看的直蹙眉头。
      待到汤勺放到嘴边,苦涩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沈景熙心里实在是抗拒,可还是张开了嘴。
      一勺一勺的汤药咽到肚子里,沈景熙苦的要命,眼睛泛出晶莹的泪珠,堪堪挂在眼角处,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欺负,含着名叫委屈的泪似的。
      “怎么这么爱哭啊。”
      许少宸怜惜的拭去沈景熙眼角的泪水,放下空掉的碗,从袖子里拿出今早,沈景熙找出来的,装糖的袋子,拿出里头的一颗糖,拆开上面牛皮纸,递到了沈景熙的嘴边。
      鼻子嗅到了甜味,沈景熙迫不及待的张嘴吃下了那颗糖,甜味冲淡了一些苦味,过了很久沈景熙蹙紧的眉头才慢慢松展开来。
      喝完了药,许少宸这才将沈景熙抱起来,走到床边将他放在床上。
      沈景熙坐回床边,许少宸正准备起身却被沈景熙拉了回来,正疑惑的同时一双唇瓣含住了他的双唇。
      沈景熙跟着许少宸这么久,也难免学到了一些精髓。
      双手搂着许少宸的脖子辗转反侧的咬着,情到深处沈景熙像猫儿一样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缓缓松开了口。
      许少宸没继续碰他,只是吻过后,紧紧地搂住沈景熙。
      过了一会儿,他便带着沈景熙走出了客栈。
      临走前,他问老板要了把伞带上备着,并告知他,自己晚上回来。
      老板了然,巴不得他能多住几晚,笑嘻嘻的回道:“王爷,慢走。”
      因着许少宸一给,就是一锭金灿灿的金子,得知许少宸要独自留下两天,他乐的嘴角不停往上扬,梦里都盼着,许少宸再给两锭金子。
      许少宸拉着沈景熙坐上马,沈景熙不知道要去哪儿,坐在马上,后背贴着许少宸的胸口有些不适。
      许少宸看他蹙起眉头,便低头问道:“怎么了?”
      沈景熙笑笑,指了指他们身边另外的一匹马道:“景熙会骑马,王爷让景熙自己骑吧。”
      闻言,许少宸有些不乐意,但又想到,沈景熙或许会自在些,便没困他,把他放下马,看着沈景熙自己走到马儿的身边,熟练的摸了摸马头。
      沈景熙面前的是匹枣红马,许辞宸留下的。
      他本想只留下一匹,但邵淮书不叫,说是留两匹。
      邵淮书的话,他从来都没不听的,叫他留两匹,他就留了两匹。
      许少宸□□是另一匹枣红马,那马,似乎是许少宸自己养的,跟许少宸格外的亲昵。
      沈景熙熟悉了自己面前的马后,一只脚踩上马蹬,翻身坐了上去。
      许少宸见他坐的顺利,便道:“怎么记得,自己会骑马?”
      他似是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沈景熙在江南压根没骑过马,现下又是半失忆的状态,他莫名好奇,是谁教沈景熙骑的马。
      沈景熙伸手拉过马儿的缰绳,走到许少宸身边,勾唇明媚的笑道:“景熙其实不记得怎么骑马,但心里,就是知道自己会骑。”
      “噢?”
      许少宸拉着马的缰绳往前走,沈景熙跟着他,臀部随着马儿的前进熟练的一上一下。
      许少宸的目光落在他的腰上,暗了许多。
      沈景熙没察觉,听见许少宸问道:“可还记得,是谁教你的?”
      沈景熙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闻言,许少宸便只能作罢继续问下去,大腿夹了一下马腹,示意马儿开始跑起来。
      沈景熙见此,也紧跟着许少宸夹了一下马腹。
      两匹马儿收到命令,熟练的开始奔跑起来。
      许少宸循着记忆往来时的路往回跑。
      沈景熙紧跟着他,跑着跑着,沈景熙忽然想起今天下过雨,便轻轻拉了一下缰绳,示意马儿放慢速度。
      许少宸察觉到沈景熙放慢了速度,便也跟着放慢速度。
      沈景熙追上他,走在他身边道:“今天下雨了,路上滑,又都是泥,马儿跑的快,若不慎踩到石头滑倒,又该麻烦了。”
      闻言,许少宸点点头,便让马匀速行驶。
      沈景熙跟着他,垂眸看了看他身下的枣红马,马腿健硕细长,显然是善跑的,马身上有不少处刀伤,明显是在打仗时,被刀划伤的。
      这匹马,想来是跟了许少宸许多年,陪着他出生入死。
      想到这儿,沈景熙开口问道:“王爷的马,叫什么名字?”
      许少宸闻言,摇了摇头道:“没名字。”
      “没名字?”
      沈景熙似是不信,又问了一遍。
      许少宸点点头道:“我不知该取些什么名字,便懒得取了。”
      了然,沈景熙思索了会儿,笑了笑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那便叫它,长安如何?”
      “长安?”
      许少宸怔了怔,试探性的喊出这个名字,身下的马儿像是有所感应般,高声鸣叫了一声。
      见它喜欢,许少宸便道:“那便叫它长安吧。”
      两个人边走,边沿途欣赏景色。
      许少宸见沈景熙心情好,便顺着他,走了没多久,他便瞧见地上的纸钱,怔了一瞬,他反应到,他和沈景熙又回到了那天,马车停下的地方。
      许少宸怔了怔担忧的看向沈景熙,见沈景熙并无不适,便继续带他走。
      他们朝着纸钱散落的方向走,走了许久,沈景熙脸上的笑容,在看见远处的坟包时僵了在了脸上。
      坟包前头赫然立着一个木碑,沈景熙将上面的字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没想到许少宸是带他来这里。
      外婆的坟前,他僵硬的从马上下来,许少宸见他下来,便也跟着下来,上前想拉住沈景熙的手,沈景熙看见许少宸拉住他的手,不解的回过头,质问的话在嘴边停了许久,沈景熙才缓缓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呢?”
      许少宸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欲言又止,他不是不想,他只是不敢。
      他怕,怕沈景熙再度恨上他。
      沈景熙静静等着许少宸的回答,良久,许少宸轻声道:“对不起。”
      “生死有命,我不怨你。”
      沈景熙挣开他的手,许少宸这次没再去拉他,只是远远的看着沈景熙走到外婆的碑前,跪了下来。
      他没让沈景熙见外婆最后一面,却在沈景熙在失忆后,带他来到外婆的坟前,这也算是另类的补偿吧。
      许少宸想。
      只是死者的遗憾,能弥补吗?
      沈景熙沉默的跪在外婆坟前许久,久到天上又下起了雨,许少宸拿过伞,静静地打到沈景熙头顶为他挡雨,陪着沈景熙。
      沈景熙看着外婆的木碑出神了好久,等他回过神来,他眨了眨干涩的眼,将手垫在额下,给外婆磕了三个头。
      他一身大红衣裳,像是要出嫁一般。
      他长的清秀好看,许是长大了些,脸也长开了些,他更像生前的那个女人。
      一双杏眼空洞失神,极大的悲伤笼罩着沈景熙,沈景熙想哭,却发现哭不出来,他胸口闷闷的,像是堵着什么一般。
      看着木碑,他张了张口哑声道:“婆…我想你了。”
      外婆再无法给他回音,他像是突然才知道一般,眼泪无声的往外涌。
      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牵强的笑道:“想来你也能如愿见到我阿娘了,这样也好,你也不用再日日受折磨了。”
      说着,沈景熙看了看身边的许少宸,向墓里的外婆介绍道:“一直也没跟你说,景熙有喜欢的人了。”
      “他是当今的宸王殿下,他很好,景熙很喜欢。”
      “阿姊出嫁了,娘家有宸王做靠山,不会受人欺负的。”
      他说完,止不住的咳凑起来,许少宸知道他是吹了风受凉,蹲下来想将沈景熙抱起来带走,可沈景熙却用力推开了他。
      他看着面前的木碑,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他倒在地上,穿在身上的大红衣裳,与地上的纸钱相互映衬。
      鲜血染红了他的肌肤,宛若喜丧。
      许少宸扔下伞,将沈景熙紧紧抱在怀里。
      现在下着雨,他不能抱着沈景熙淋着雨,冒险跑回客栈,只能就地找个山洞钻了进去。
      山洞阴暗潮湿,许少宸慌张的抱着沈景熙,抽出腰侧的刀,再次往手腕割去。
      鲜血碰到沈景熙的唇,他抱着沈景熙嘴里念叨着:“活下来……”
      他怕死沈景熙离开他了,紧紧抱着沈景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天渐渐阴了下去,他的血渐渐干在了手腕上。
      许少宸无所谓去管这个,见沈景熙气息稳定,他草草给自己的伤口包了一下,拿着湿润的袖子,擦干净沈景熙身上的血。
      待安顿好沈景熙后,许少宸就地找到了些木材,钻木取火烧了一个火堆出来。
      有了火,许少宸脱下沈景熙身上湿掉的衣服,放在火上烤。
      他紧紧抱着沈景熙,沈景熙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他怕沈景熙着凉,将沈景熙紧紧搂在怀里,靠着体内温度暖着沈景熙。
      次日天明,沈景熙微微转醒,许少宸一夜未眠,见沈景熙醒来,失而复得的搂着沈景熙,吻了又吻。
      沈景熙被他搂的喘不过气,伸手推了推许少宸,许少宸这才放开他。
      看着转醒的沈景熙,许少宸赶忙将烤干的衣服穿在沈景熙身上。
      沈景熙穿好衣服,同许少宸一同走出山洞。经过外婆的木碑,沈景熙停了下脚步,许少宸紧紧攥着沈景熙的手,轻声道:“先走吧,有机会,我再带你来。”
      闻言,沈景熙顿了顿回过头,挣开许少宸拉着的手,走到墓前跪下,用袖子轻轻擦去碑上的血,伸手扫去地上的血渍后,对着木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站起身,走向许少宸同他一起离开了这里。
      回到客栈,沈景熙沉默不言,许少宸知他心情不佳,叫他回屋休息后,去厨房给他熬药。
      沈景熙扶着栏杆,走上二楼,刚走到楼上,便听见客栈大门口有人声,垂眸往下看去,竟是两个士兵。
      两个士兵莫名落单,找不到队伍,急忙跑进客栈找老板,老板知道他们是许少宸的士兵,赶忙道:“宸王殿下没走,就在小厨房呢。”
      听见声音,许少宸从厨房里走出来,两个士兵见到他,松了口气,走上前,将怀里的信递给许少宸道:“这是莫离姑娘,让我交给您的。”
      许少宸收下信拆开,信中莫离道:“奴婢已平安到城中,谢过殿下唤两位小兄弟相护,多谢留下的钱财,奴婢自此便在江南扎根下来,偌大沈府,奴婢会替王妃看护好沈府,待来日,完璧归赵。”
      看完信后,许少宸折好信随手放进了长袖里,看着面前的两个士兵,许少宸轻声道:“去找个空客房休息休息,明天随本王一同返京。”
      “是!”
      话音刚落,王德顺出现在客栈门口,委屈的长喊一声:“王爷,您把奴才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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