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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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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枝子后知后觉地想,会不会对他太冷淡了。
林越泽是个发光点,连带着她也被人注意。她是在角落里慢慢生长的一株小草,他是照在她身上,最耀眼的那束光,她第一反应却是将自己藏起来。
在学校,偶尔碰到林越泽,枝子只会朝他笑一下,从不上前打招呼。
林越泽人缘很好,身边从来不缺朋友,他走到哪儿,都有人和他攀谈。
枝子和他脆弱的联系,似乎仅限于周末的补习。
“郑枝子,有人找。”有同学在门口叫她。
枝子怎么也没想到,来人是吴可。
从初三毕业后,她们再也没见过,粗略一算,快半年了。吴可现在在一所民办三流高中,枝子还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
或许因为学校管得宽松,吴可烫了头发,倒没染,散披在肩上,打了耳洞,戴着亮闪闪的耳钉,化了淡妆。小时候圆圆的脸,经过成长,削减下来,显得精致可人。
枝子觉得,快不认识她了。
吴可带了两袋子东西,一袋零食是给枝子的。
“谢谢。”枝子问,“这一袋是……?”
“听说林越泽也在一中,顺路来看看他,几年没见了都。”
枝子不知她上哪听说的,但思来想去,无非是林越泽那些个曾经的玩伴——朱方宇他们。
“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枝子其实想问的是,今天不是双休日,她怎么不用上课,还是说……逃课了。但关系毕竟生疏了,竟问不出口。
吴可自己先解释了:“我休学了,在家养病。”
枝子吃惊:“什么病?严重吗?”
吴可耸耸肩,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抑郁症,中度的。”
枝子一时哽住,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吴可居然会得抑郁症。但枝子不曾了解她过去几个月,或者自她们疏远后,经历了什么,难以妄下论断。
人真的很奇怪,外表和内心好像永远不对等。吴可乐观大方,却被困在情绪的囚牢;枝子安静温和,内心却自卑敏感。林越泽呢?枝子以前觉得他顽劣,其实他也温柔。
认识一个人,只需要几句话的交谈;认识一个人,也需要许多年的了解。枝子惊觉,她是真的不甚了解吴可。妈妈为她忙碌半生,她却不曾关心妈妈,会不会感到寂寞。她是不是活得太封闭了?
枝子一旦发现自己的缺陷,便会开始自省,纠正。这也是她的优点。
吴可露出可怜的神情,“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聊聊吧。”
日子循环往复,课表早印在脑海里,下节课是历史课,历史老师向来随和,空了个座位,他也不会深究。
枝子咬牙,到底心有愧疚,答应逃课陪她。
吴可笑起来,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枝子品出两分忧伤。
枝子带吴可去操场散心。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下午的日光尤其暖和,北风却不解风情,没被焐暖。
操场中间的足球场上,有人在踢球,有人或坐着或躺着晒太阳,也有人像她们一样散步。她们走在外圈,以免被飞来的足球踢到。不远处,还有班级在做操、做深蹲。
枝子一边提心吊胆,怕老师同学发现,一边眯起眼,享受这样偷来的惬意。
吴可不急着诉说她的经历,而是问起枝子的近况,“我看到榜了,你成绩不错,按一中的成绩,至少是个211吧?”说着又笑起来,“林越泽那家伙,得是清北的料。”
倒也没这么夸张,一中虽是市重点,但他们三线城市,毕竟比不得省会。
“你和他见过面没?”
“嗯,我成绩还是他帮忙提上来的。”
一个足球飞出球场,半途掉落,滚到她们脚下。吴可一脚踢回去,发泄什么似的。那男生喊了声“谢谢”。
“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以前你帮他,现在他帮你。还挺奇妙的。”
她穿的是马丁靴,枝子看得心惊肉跳的,脚不疼吗?
吴可双手插在口袋里,呼出一口雾气,零上几度的天气,她只穿一件马甲搭毛衣,看着就冷。
“话说,我和陈彦东分手了,你知道吗?”
枝子不作声,要说知道,她没得到过确切消息;可要说不知道,也早预料到了。
吴可就当她默认了,继续说道:“我小时候真的崇拜他,觉得他长得好看,什么都懂。后来我才发现,他这个人自私,冷漠,而且我觉得,他对我也不是认真的,就是玩玩而已……”
嘴巴是个闸口,能泄掉部分体内的负面情绪。
听着她对前任的抱怨,枝子不置一词,也无法评价。她以前会和陈彦东一块玩,还是因为林越泽。
“知道我和他谈恋爱,我妈特别生气,但我那时候叛逆期,死活不肯分。结果我以命相逼,拿亲情血缘换来的爱情,他却不屑一顾。
“我爸染上酗酒的毛病,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我和我妈挨过他好几次,有次我从家里跑出来,去找陈彦东,他在跟他好兄弟在外面玩,叫我自己找邻居帮忙。我一时脑热,就冲他说,我们分手。他说了句‘好’,就挂了,再也没找过我。恨他的时候,把以前点点滴滴翻出来,细究起来,原来他对我那么不好,我还对他死心塌地,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妈前两个月,和我爸离婚了,她回娘家了——你知道吧,她是从外地嫁到这里的。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我爸就把我扔到学校。我就像个包袱,被他们甩来甩去的。学校还有校园霸凌,想不到吧?”
吴可苦笑着:“短短的半年,我好像捱了前半生所有的苦。但是也许过几年,我回头看,也没什么。只是现在,苦难当头,不得不迎。”
苦难当头,不得不迎。
以后旧事重提,觉得不值一提,不是真的微不足道,而是因为已经过去了。
枝子视线落在脚下的红色塑胶地上,远看平整,近看却坑坑洼洼,白色的线一路向前延伸,终有拐弯的那刻。
好似人生。
云遮住日光,复又散开;人走了,又来了新的。
两个人在跑道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得浑身发热。可能什么话也不说,可能漫天遍地地乱扯,仿佛找到了曾经的感觉。
快到下课时间,吴可硬拖着枝子,说去找林越泽。
两个女生在实验班门口等林越泽,引得同学对林越泽哄笑不已,说不知道又是来表白的,还是借问题伺机靠近的。这个“又”字,很是值得咂摸。
入学几个月,半年级的女生识得林越泽这朵雪莲,几个胆大的,不怕山高路难,登山越岭,想要采撷,最后无功而返。他们猜测,高中三年下来,最终采得的会是什么款的。
林越泽往门口看,只看到一片校服衣角。他们提醒他:有一个是美女哦。林越泽不予理会。
楼前种着一排树,遮下一片阴影,偶然一阵风,树荫都冷得发颤。在一楼,阳光不太照得到,天气冷,下课时走廊上人不多。
她们两个站在门口边,正巧被墙挡住。
枝子扒了扒刘海,莫名有些做贼心虚的紧张。
林越泽先看到的是枝子,他欲开口,被突然递到面前的一个袋子吓了跳。
“喏,给你的。”
顺着手看过去,他挑了挑眉,初时觉得陌生,越看越熟悉,“你整容了?”
吴可气笑了,“哇,林越泽,你说话还是这么欠揍。我是瘦了好吗?”
林越泽接过纸袋,还挺沉。里面的东西还用礼品纸包着,他拆开,里面赫然是几本辅导书。
吴可拍了拍书,拍得他猝不及防,书差点脱手,“怎么样?符合你的学渣逆袭成学霸的气质吗?”
林越泽把书装进袋子,塞到枝子怀里,在她回过神前,又蛮不讲理地抢过她的零食,“我觉得这个比较适合我,跟你换。”
“你多大了,幼不幼稚?”吴可好笑。
林越泽拿了瓶吸吸果冻吃着,“你怎么挑今天来?等到周末,我叫上陈彦东几个,一起吃顿饭吧?”
“好啊。”
枝子正觉得奇怪,半个小时前,她还对陈彦东恨得咬牙切齿,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下一秒,吴可皮笑肉不笑地说:“他要是敢来,我就敢用水泼他。”
林越泽疑惑不解,枝子忙打圆场:“就我们几个吧,我叫上何芳馨,你叫朱方宇他们,就我们同班的聚一聚。”
林越泽相信枝子:“行。”他看了下教室的钟,“快上课了,你电话多少?”
“136xxxxxxxx。”
“到时候再联系,今天就不送你了。”
吴可“切”了一声,也不稀罕他送,自己插着口袋,潇洒转身走了。
林越泽吸完果冻,把袋子还给枝子。
枝子手忙脚乱地换手拎袋子,“你不要了吗?”
“逗你玩的,你都拿着吧。还有一两分钟,你快上去吧。”
枝子看他要进教室,又叫住他,“那个,我放学有话跟你说,你等我一下。”
“好。”
彭瑛看到枝子消失了一节课,提了一袋书,一袋零食回来,目瞪口呆,“打劫去了你?”
上课期间,校门出不去,进来的话,找保安通融一下,倒也不难。
枝子说是发小来看她,带给她的,略去了林越泽这一层。
彭瑛了然,从她袋子里翻出包饼干,和她分着吃,又聊起八卦:“听说孙垚准备参加化学竞赛,现在天天刷题呢,他还真是跟林越泽杠上了,他明明物理最好,非参加什么化学竞赛。”
“他们是有什么过节吗?”
“不清楚哎,初中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说不定就是嫉妒。嫉妒他好看,成绩好,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
铃响了,谈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