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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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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真没想到呢。”惟将视线转移到碧蓝的湖面上,若有所思。许久,又像是自己想开了似的,自嘲的笑了笑:“也对,这样冷淡着暧昧不明着,才是D伯爵啊。”
冉羽将她的话听了去,也掩了口轻轻的笑。两人伫立在湖边,看着微风在湖面上晕开一圈圈的涟漪,缄默无言,各怀心事。直到惟意识到再这么站着会忍不住把身边的女子“不小心”推下去,遂缓缓开了口:“冉羽……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冉羽面向她,明亮的眸子闪烁如宝石。
“你……后悔过吗?”没有迎上那人的视线,惟神思恍惚的久久凝视着湖面,声音小的像是自言自语。
在湖面反射的影像里,她看到冉羽瞬间呆愣。眸中渐渐浮出的伤痛,毫无遮蔽的将那段隐晦而凄美的过去再次呈现于眼前。惟不清楚冉羽是不是费尽力气才将那个人忘掉,才将两个人一起的时光忘掉。也不知如今又再度挖掘出来的伤痛,会不会将她再度推离深渊。也或者,她根本就不爱他,只是为了报恩而已。那样贪婪无知又不守信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去爱。等恩情还了,她就想迫不及待的脱离他的身边。故事总有太多种可能,流传的久了,看过的人多了,难免有人为其中的伤感和黑暗唏嘘。于是改着改着,变成了他们想要的故事,变成了传扬的善意和美好,抹灭了曾经的真实,曾经的结局。 对于故事,她从不敢妄测,也不敢妄自相信。毕竟最真实最贴近的东西,都在那曾执笔的人手里。只是,是故事从冉羽的身上衍生,还是冉羽是从那故事中衍生的呢?
惟从湖面将视线收回,直视那人复杂而深邃的眸子,一字一句重复道:“冉羽,爱上他,你后悔过吗?”
惟承认她的自私和残忍。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用这个答案确认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用这个答案给自已一个爱的理由。惟本就是生于梦里的,她曾用四年的时间去坚信一个幻觉的存在。而她又是清醒的,清醒的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但是那样的感情,却是真实存在着的。就像是一场梦,伸出的手有人握住,软绵绵的情话,幡然醒悟的瞬间,一切烟消云散。不停的重复着。重复着。喜欢。隐瞒。兀自幻想。看着一切消失。终于开始麻木。
她以为冉羽会无可救药的在那段记忆中沦陷,在白皙的脸庞上毫无意识到滑下一滴泪,或者会捂着脸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可是冉羽没有,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忽地绽开了一个淡淡的笑,宛若清风拂面,就像被提起的根本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她蹲下身,将手指伸入湖水中,轻轻搅拌。惟跟着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繁乱的涟漪中渐渐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是他们在一起时,琐碎平淡的生活。大雪纷飞中破旧的茅屋。星星点点的火光。壶中烧开的水咕咚咕咚的冒着泡。他归家时她满足的笑。为他解下披风时的细心和温柔。祭典上他为她买的镯子。朴素而又温馨。冉羽痴痴的看着那些画面:“这一切,真像是上天安排的一场戏。那个寒冷的冬天我们相遇,彼此照料和温暖。然后在乍暖还寒的初春,又匆匆忙忙的分离,连谢幕都来不及。从此心中只剩下了戏台上那些绚丽的故事留在了心底。我的离去,不是因为他的窥视使我不能停留,也不是因为他对物欲的贪婪让我失望。我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湖面又恢复平静,惟的眼睛却没有离开,像是要将湖泊一望到底,直到看见故事最真实的部分:“害怕什么?”
冉羽闭上眼睛,悠悠嗟叹:“我害怕的,和你与伯爵害怕的东西一样。”
感情真是复杂的东西。惟轻轻的笑,直到眼中笑出了点点泪花。原来他们三个人都是一样的,什么都没有奢求过,只是想着,留下些回忆就好。至少这样,自己不会一无所有。她
恍然想起自己初见D伯爵的时候,D伯爵说自己身上存在的猛兽。那不仅仅是因为有天禄的存在,而是因为,自己的心中,真的住着这样的猛兽。渴望得到时的浓烈的思念,想要完成目的时的不顾一切,糅杂在一起,混合成了不可遏制的欲望黑洞。只是惟最后清醒的让自己从那个黑洞中抽离,所以她才能从对他的爱慕以及对名利的渴望中全身而退。
情欲与物欲,皆是劫。若是能度过,便大彻大悟,安然度日。若是不能度过,便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冉羽看着惟释然的神情,拢了袖子在身前:“那,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哦。”
“什么?”惟刚刚才从参禅的境界中醒悟过来,抬头看着冉羽不怀好意的表情,一头雾水。
“你不跟着那人走……”冉羽眨了眨眼睛,有几分顽皮的看着她:“是不是因为,你的心里已经住进了新的人?”
惟差点顺前朝着湖水里张下去。但这种时候不能失了形象,她看了看对方一副对她了如指掌的样子,假装很淡定的回敬一笑:“既然冉羽大人早已心如明镜,又何必再问呢?”
冉羽依然不愠不火的优雅的微笑,将手掌抚在她的头上,半阖的眼眸温柔似水:“苏姑娘,佛门中说一个人悟道有三阶段:勘破、放下、自在。的确,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缘起即灭,缘生已空。若明知不可能,便不要强求。”
惟注视着她,眼神清亮一如头顶的天空:“我明白的。”
从冉羽房间出来的时候,惟看见墨缘着一袭黑衣缓慢的向自己走了过来。那样偈定从容的气魄,像认准了自己是随时被他掌握着的笼中鸟,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找到她的行踪。惟一直固执的认为,那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和感应。
克里斯也从远处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脸上是满头汗水也洗刷不掉的兴奋:“子陌姐姐,子陌姐姐,哥哥和D伯爵他——”
惟俯下身,轻抚克里斯的头。淡然而失落:“克利斯,你哥哥和D伯爵之间,什么都没有哦。一切都是姐姐的错,姐姐说觉得D伯爵对自己太坏,所以想要报复而已。对不起。所以我们,不要再撮合他们了,好吗?”
“唉?可——可是——”克利斯对她突如其来的坦白以及态度的转变有些无所适从,手臂慌乱的乱摆也不知道到底该放在哪里好。
“克利斯——”灯光阴霾晦暗,将他们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照不亮空旷长廊上的哪一角:“人活一世,总是有着太多的禁锢和枷锁。道德也好,舆论也好,既然身为人,就有着人必需遵循的规则。总有一天,你,雷欧,还有我,我们都会离开属于D的世界,回到我们的生活中去。离别是迟早的事情,纠缠的越不清,两个人就只会越痛苦。在离开之前,就让他们两个人愉快且毫无负担的,度过在一起的时光吧。”
克利斯看着惟渐渐溢出水光的眼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还小,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懂。不懂D伯爵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有什么不同,不懂为什么他们会离别。也不懂曾经总是笑的没心没肺的人,为何会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惟把脸埋在手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不知道在说与谁听。那个时候,昏黄的光线,静谧空旷的长廊,三人在地上同时留下的兀长的影子,惟一直到现在,还都记得。
三人一路沉默的回到阿澈的房间。惟是不想说话,克利斯是不敢说话,而墨缘是因为太了解太体贴惟的心情而不需要说话。当三个人同时黑着脸站在房门口的时候,正在吃芋头团子的天禄被吓得狠狠噎到,一边锤着胸口一边吐字不清的说:“嗝……咳咳、你们、你们那什么表情、遇到鬼啦?”
克里斯抬头小心翼翼的抬眼望着惟,看着她一如既往阴霾的表情,失落的低下头叹了口气。而惟则用极具杀伤力的凶恶眼神瞪了他一眼,瞪得他身上的毛都一个个立了起来:“遇见你了!”
墨缘皱眉,示意般的对他摇了摇头。天禄放慢了咀嚼食物的动作,看着惟精疲力尽的瘫软在床上,出神的盯着天花板,眼睛还有未褪去的红,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寻常之处,便正了颜色道:“怎么了?”
“没事。”叹息的敷衍了句,惟用手臂挡住眼睛,似是想要调整心情。天禄见她不说,便也不追问,不识时务的爬到她身边,小声的说:“惟,你名字的字是哪一个?”
“树心,佳。”依旧是懒洋洋随意的敷衍,惟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再说些什么。都郁闷的要死了,那家伙就不能清净点?
“怎么写?我不会。”天禄从长袖里鼓捣了半天,掏出张纸铺在床上:“你写下来,我看看。”
“真麻烦。”惟嘀咕了句,心里还抱怨着这家伙太无聊了没事做么,要自己的名字还想学写字不成?极其不满的爬起来随便抓了根笔,也没看那纸就顺着天禄指出来的空位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等到撂下比的那一刻她一抬眼才看见他眼睛冒出的精光,寒得她想把天禄的脑袋按床上。然后天禄拿着纸高高兴兴的走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就只见墨缘在不远处同情的看着自己。于是惟只想说这个世界都不正常了这帮人再不正常点也没什么。心烦啊,意乱啊,郁闷啊,满腹忧愁无处发泄。惟一不做二不休,蒙了被子,睡觉。
眼睛还没合上呢,从来都不会轻轻开门的某只饕餮又撞开门跑了进来,嗓门一如既往的大:“苏白痴,D伯爵找你!”
惟裹着被子从床上掉了下去,一边扒着床沿一边喘粗气,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心想虐待,虐待啊,这是变相虐待!她严重怀疑D伯爵有个小监控录像随时监控着她,不然怎么会这么会挑时候的把自己叫过去。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次都是这样,说是巧合,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