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话 ...
-
来自丧尸班长的告白
9月6日 PM 15:30
\"我喜欢你！\"
窗外晴空万里，云层厚实，烈日在云后不时窥探，照得理科教室明明暗暗。汗液顺着黎夏的额角不住往下淌，积蓄于下颔，最终不堪重负直线坠落，\"啪嗒\"一声滴落在金属表面上。至此，水珠的前进仍未终止，不多时，其缓慢地汇入了密度更高的红色稠液中，彼此纠缠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齐结伴行至锋利刃口，献祭般一跃，渗入深色瓷砖缝内。
\"哈？\"
黎夏手心全是汗，滑腻得很，快要抓不住沉重的消防斧，在如此紧张的场合下，乍一听到如此跳脱的话，疑惑瞬间充满了他的大脑。但他也不敢就此松懈，赶忙换一只手握紧木制斧柄，另一手背去身后，在裤腰上擦掉手汗。他身体前倾，以备抵御任何突如其来的攻击。
庄蔚兰表情略显羞涩，这位高三七班——也就是黎夏所在班级——的班长，此时皮肤灰白，青筋暴凸，略微张嘴时还能瞥见其中可怖的獠牙，怎么看，分明也是受了感染的。这样的脸与羞涩这种表情合在一起，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真要说的话，可能确实是要比门外那些只会“啊啊”嚎叫，见人就咬的怪物们稍微好一些，看着至少还能保持理智。
黎夏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庄蔚兰刚说的那不合时宜的话来看，应该也没多理智。
又一滴汗从黎夏脸上滑落，同时，刚还晴朗的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呃、啊\"的怪物喊声由远及近，仿佛是受到了召唤，寻着正常人的气息慢慢朝此处聚集而来。黎夏吓出了一背的冷汗，他迅速瞥了眼教室前后门，确认门都是锁住的，而后立马回盯住手足无措、似乎是在期待他回答的庄蔚兰。
教室内是校园青春剧，教室外是世界末日片，黎夏产生了强烈的分裂感，他抬臂抹了一把下颔，稍稍拎起了点手中的消防斧，双手一前一后紧紧握住。
是砍，还是不砍呢？
8月30日 AM 5：30
“黎———夏———！！！”
“唔……”
黎夏抓过棉被盖住头，半梦半醒间奋力抵抗扯他被子的人，奈何敌不过，伴随着他拖长音的无力哀嚎，被子缓缓从上往下滑过他的躯干，落在一臂之外。
“起床了！”
“暑假……”
“暑什么假！你给我神经绷紧点，你都高三开学半个月了，还暑假暑假！你好好看看，隔壁汪雨阳成绩比你好那么多，人家还每天五点半就起来晨读，你再看看你！我跟你说啊黎夏，高考是你的事，就你现在这幅吊儿郎当的态度，到时候考个专科，毕业了去工地，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支援！”
“妈，什么年代了，你这是歧视，专科怎么了，掌握一门手艺，走遍天下都不怕……哎哟！”
黎夏话还没说完，屁股先遭受到了锅铲的重击，他不得不动动手臂反手去揉，手刚拐过去，手背立马再遭一锅铲。
“限你五分钟内给我出来吃早饭，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都掀人棉被扰人清梦了，还好意思说客气……”
“你是不是皮痒了！”
“哎别别别。”
黎夏“迫于淫威”，艰难地侧身抓住床单，跟个老爷爷似地嘴里嘿咻嘿咻着平地攀岩，不过坐起一会儿，他又没了动静，头一点一点地看着是要睡回笼觉。
如果高考能延后一年，我一定好好学习。
意识不清中，黎夏如此想道，完全忘了自己高一的时候就发过誓，高二开始要好好学习，一年复一年，明年何其多。
“啊！疼！妈！”
黎夏的每个清晨，都是从惨叫开始的。
8月30日 AM 6：35
“汪雨阳！等等我！”
黎夏背着拉链敞开的书包，一边穿鞋一边往电梯前跳，以一个看着随时要摔倒的姿势，稳稳地落在了电梯口，顺势搭上汪雨阳的肩。汪雨阳有时候特别佩服黎夏的运动神经，他摇摇头，掰过黎夏的肩膀，帮他把书包拉链给拉上。
说起黎夏和汪雨阳，两人既是邻居，又是青梅竹马，算是孽缘。黎夏还记得汪雨阳是他升五年级的那个暑假末搬来隔壁的，这一片当时是新区，老底子里的城乡结合部，整幢楼就他一个小孩，没意思得很。终于来了个和他同龄的吧，又是个怕生的，他远远透过微敞的门缝和汪雨阳打个照面，对方都会吓得立刻躲起来。
也不知道黎夏算不算汪雨阳命里的劫，暑假过后开学报道，没想到转来的就是黎夏所在班级，他由此不得不和这个自来熟的聒噪家伙每天同路，躲都躲不掉，七八年下来，不习惯也习惯了。本来按照黎夏那半吊子的成绩，是没法和汪雨阳考上同一所重高的，奈何这人运气就是气人的好，中考时得了狗屎运，超常300%发挥，以比录取分数线多一分的微弱优势低空飞过，顺利进了现在这所高中，也很巧地和汪雨阳再次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内。
“你书包怎么这么轻。”
黎夏回过头看了眼，理所当然道：
“书太重了，我从来不带回家，可以的话我连包都不想背。”说完他眉眼慢慢舒展，一打响指道，“好像确实没规定一定要带书包耶，只说不能用单肩包而已！”
在黎夏谋划着试一次空手上学时，汪雨阳这边欲言又止，想问你都不复习的吗，但黎夏那崭新到可以直接扔书店卖的课本此时出现在他脑子里，似乎也根本没什么问的必要了。
电梯缓缓上升，厚重的铁门在他俩面前开启，黎夏哼着歌先一步踏入，转身发现汪雨阳脚步沉重，看得他都觉得累了。
“年轻人，要有朝气。”黎夏没骨头地靠在电梯壁上，两手在自己眼下画了一大圈，“你那俩眼袋大得都能往里藏零食了。”
汪雨阳象征性地呵呵笑了下，抬头盯着下降的电梯数字打了个哈欠道：
“上回开学考大意了，掉了两个名次，今天这场月考怎么说我都得扳回一局，现在阻碍我学习的最大敌人就是睡眠，天天怕一觉醒来学的全废。”
“等等，”黎夏忽然站直，惊讶道，“今天月考？！”
“啊。”
汪雨阳没太大反应，他习惯了，毕竟黎夏以前也没少忘记要考试，他回手拍了拍黎夏的肩膀，以示安慰。可黎夏是什么人，皮糙肉实脸皮厚，考试从来不是他人生中的绊脚石，他紧张了没一会儿，恢复了常态，甚至已经直接跳过月考，思考起考完后的活动课该叫谁一起组队打篮球了。
八月末，气温依然炎热，上学路上的汪雨阳有背不完的单词、公式和课文，黎夏没人说话，也不好打扰人家学习，只能跟着假用功。当然了，学是肯定学不进去的，没一会儿，手里的单词本就成了他的临时扇子，一路从小区门口扇到了公交车站。
学生的上学时段，大部分打工人仍依旧在睡梦中，公交车上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位晨起的老年人，以及两三个看起来同为高三的苦命学生。黎夏占据了空调口下的凉爽位置，大大吁了一口气，他装模作样举起单词本，貌似在学习，待汪雨阳无意中往他这边瞥过去一眼，却发现他已保持着这个姿势睡过去了，头靠着玻璃窗三下一小撞，五下一大撞，愣是没能撞醒他。
“嘭！”
千篇一律无波澜的早晨，被天空中这一声巨响打破，方圆几十米内的车辆俱是一惊，“唧——唧——”的急刹声不绝于耳，还有好几辆吓得打了一把方向，偏离了车道，差点因此发生事故。黎夏乘坐的这辆公交车，为避让前方急停车辆，不得不甩了个尾，不幸让黎夏的额头与窗玻璃发生40%偏置碰撞，发出沉重闷响。
“哎我……”
黎夏眼冒金星，脏话徘徊在嘴边，他揉着额头睁开一只眼睛，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咔啦”一声，身侧的窗户瞬时皲裂，雪花纹铺满整面玻璃。黎夏惊了，屈起手指敲了敲脑袋，想自己何时练就了铁头神功，威力堪比逃生锤。他再往四周一望，原来不止他这一边的玻璃裂开，车厢后方也有好几扇玻璃被巨响所震裂。
“那是什么？”
“UFO？”
司机打开了前门，外头人们的讨论声传了进来，不少车主走出了轿厢，齐齐眯眼仰头望向天空。从黎夏的角度，他是看不见人家指的东西的，好奇心驱使他离开位置，打算下车去看看。
“黎夏，别乱走。”
汪雨阳一手端着语文课本，一手握着记号笔，镇定坐在原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一把拉住黎夏，朝他摇摇头，不想因此卷进什么事中，从而耽误了今天的月考。
“去看看嘛。”
黎夏没有哪怕一丁点危机感，干脆顺势把汪雨阳也拉了起来，揽住他的肩膀，准备将他也拖下车一起凑热闹去。拉扯中，外面原本仰头站着的人群一下骚动起来，个个面露惊慌神色，大叫着以放射状路线向外逃去。
“怎么……”
“啊——！”
黎夏话音被尖叫所盖过，众人闻声集体下意识下蹲，五秒后，一大块冒着火的牛奶箱大小固体从天而降，“哐”一声重重砸在前方第四辆私家车上，不仅将车压扁，还砸出了个地面凹陷。那辆车的车主早先时候已经下了车，现下看着眼前这幅情景后怕不已，跌坐在地上半天无法起身。
火苗先是小小地窜了一窜，而后一下翻滚成大火，迅速蔓延，很快烧到了公交车前，黎夏心道不好，拉着愣神的汪雨阳跳了车，大跨步奔到了马路对面，远离事发现场。两人前脚刚站稳，“砰砰”两声爆破响起，只见公交前的一辆新能源车电池受热膨胀，顶开了引擎盖，而后突然一下蹦起老高，落下时砸破了公交前窗玻璃，掉落在驾驶座上。
人群混乱不已，面对如此大火，即使有些人拿出了车载灭火器，也踌躇不前，不敢靠近，毕竟只要稍有不慎，被乱窜的火舌所吞噬那就是一瞬间的事。
“你干嘛！”
黎夏抽出书包边的矿泉水浇了自己一头，将包往汪雨阳怀里一塞，卷起衣袖裤脚看着就要上去帮忙。汪雨阳反手拽住他外套，死死拉着不放，用力往后拖着道：
“哪里轮得到我们上，你去了，他们还得救你。”
“但也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车上人都下来了，没人遭殃，车子烧了就让他烧去吧，我们早上还有考试，看着一时半会儿也没车可坐，现在走去学校还来得及。”
黎夏没回话，但眼睛仍是始终盯着大火，没要走的意思。道理他都懂，可无数个“万一”飘过他大脑，他无法心安理得做到明哲保身。僵持之际，远处响起了熟悉的《兰花草》，众人同时随着声音来处望去，从绝望中发出了获救般的高声呼喊。一辆洒水车穿过高温下扭曲的空气屏障，停在马路中间，隔开了人群与燃烧的汽车，挡住了蒸腾的热气。高压水枪从单边喷出，全数浇在大火之上，高窜的火势很快小了下来，隔离带中的鲜花也被巨量的水流压塌了腰。
“现在可以走了吧。”
黎夏回过神，擦了一把滴水的脸，答应了声。他跺跺脚，用力甩头，水珠全溅在了汪雨阳身上。
“你怎么跟狗一样乱甩，拿去。”
汪雨阳抬臂擦掉脸上沾着的水，丢给黎夏一整包纸巾。黎夏道了谢，抽了几张黏在头顶上，回头看了眼洒水车，啧啧称赞道：
“酷毙了，以后我也要开洒水车。”
汪雨阳无语了，也就黎夏还能在高三的时候说出这种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愿望，他看了眼手表，把怀里的包还给黎夏，催促道：
“我们得跑两步了，第一门考数学，迟到一分钟老李头都不会让我俩考的。”
“好嘞，只有早到，没有迟到。”
说完，黎夏向后摩擦了两下鞋底，嗖地一下冲出去老远。汪雨阳背着沉重的书包吭哧吭哧努力跟着跑，对黎夏来说确实不会迟到，他就难了。他累得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学学黎夏，别每天都把所有学科的教科书往家里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