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无原则》面喜内忧

4、第四章

　　萧燃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荒凉，乌云蔽日，看不到尽头。她讷讷的站在原地，一回头，一张骇人惊悚的脸。
　　她一惊，倏的便被人推入深渊。
　　声音戛然而止，梦境切回到现实。
　　萧燃身子一颤，心有余悸，整个人昏昏沉沉，觉得全身都疼。
　　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在晃，白炽灯刺得睁不开眼，到处都是重影。
　　忽然，一只手掌轻轻抚上她的眼皮，将所有刺眼的光线遮住。
　　手掌干燥清凉，带着淡淡消毒水，叫人安心。
　　“这里是医院。”
　　男人的声音从掌心外传来，清润温和，像是怕吵醒她，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靠得近，陆云醒温润的呼吸扑洒在她脸颊上，吹得萧燃脸颊的发丝微微起了波澜。
　　萧燃的意识其实还在，睫毛不禁微颤。
　　像是察觉她的不适，陆云醒手指收拢，动作很轻的帮她在眼皮上一下一下的揉。
　　萧燃慢慢有了睡意。
　　宋晏礼已经帮她卸了妆，病房透亮的光线洒落下来，照得她白皙细腻的脸颊淡出一层绯色，像是脸上的腮红被晕开，明艳又柔和。
　　五官精致得出奇，不折不扣的美人。
　　等萧燃呼吸平稳之后，陆云醒才慢慢把手收回来。从胸前抽出水性笔，一边在病历上记录着什么一边跟宋宴礼嘱咐：“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问题，这段时间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伤口别碰水，先住院观察几天，等病人醒了复查之后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办出院了。”
　　宋晏礼还沉浸在陆云醒刚刚温柔得举动里，木纳的点点头。
　　可心底却在暗暗咆哮。
　　不是说医生都很高冷的吗！居然那么温柔，她真的太相信网上那套说辞了。
　　……
　　那女生到底是有所顾虑，没敢下死手。萧燃的伤势看起来吓人，但是多处软组织损伤，额头缝了两针，还有些下轻微脑震荡。
　　陆云醒走出病房，晚上九点，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人，他举步往科室方向走，走到一半，他靠在墙壁上定了定神。
　　这世上名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怎么风吹草动皆是她。
　　陆云醒低下头，又黑又浓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像是忍耐着什么，胸腔有一股力量在对抗。半响，薄唇无声勾起，恍了恍，像是自嘲。
　　是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年少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
　　否则会念念不忘。
　　回到办公室，陆云醒把病历放在桌面上，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接了杯水，不知道怎么得突然被呛了一口，喉咙间一阵干涩，猛地咳了好几声。
　　“撞鬼了？”何曾见过谦谦君子陆云醒如此狼狈。
　　陆云醒没回答，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手。
　　温文尔雅，动作一丝不苟，当真一身明华，仅仅是这样一个最普通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好看。
　　“有事？”陆云醒绕过傅庭钧，拉开椅子坐下。
　　傅庭钧晃着身子，即使在医院，大少爷骚包的姿态仍然不收半点，本来从酒吧出来打算回家，谁知道主任一个电话把他叫过来。
　　傅庭均把手机摊在陆云醒面前：“你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刺激二老了，伯母的电话都轰炸到我这来了。”
　　刚刚在查房，陆云醒没有带手机。
　　闻言，陆云醒拉开抽屉，拿出手机给母亲回电话。
　　时间不算晚，电话几乎立马接通。
　　陆云醒首先开口，声音醇厚，没有多大情绪波动。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陆云醒清俊的眉头拧了拧，接着平直的唇线往下收了收。
　　“妈，我不小了，这种事我自己心里有打算，您别一出去就到处推销您儿子。昭兮快高考了吧，她成绩还行就是惰性太大了，您多盯着她点，还有那个美白针和瘦脸针您没事不要老去医院打……”
　　傅庭均身子一塌，靠在桌边在一边眯着眼睛摸着下巴，真不懂到底是妈给儿子打电话还是儿子教育妈。
　　后来大概是陆母都觉得不耐烦，挂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傅庭均的错觉，他总觉得挂了电话之后陆云醒有点小得意。
　　傅庭均磨砂着下巴试探着问：“家里有事？”
　　陆云醒放下手机，打开电脑：“不是什么大事。”
　　傅庭钧：“？”
　　“周女士让我去相亲。”
　　陆云醒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字的冲击力有多大，傅庭均直接怼到他面前：“哪家的姑娘？”
　　那姑娘是前世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会和陆云醒这样的木头相亲。
　　陆云醒看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起来，敲了两下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傅庭均：“医生也算高危职业，要不然你转行做媒婆吧，跟主任打份报告，万人请愿书我第一个帮你签字。”
　　傅庭均：“……”
　　“不是。”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庭钧有点得瑟，捏了支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语气很欠揍，“你要是去相亲了，你那白月光怎么办啊？”
　　盖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墨色的眸子荡起一阵涟漪，不过转瞬即逝。
　　陆云醒拿了病历夹起身，显然不想理会傅庭均。
　　路过身边，傅庭钧总觉得后颈有些发颤。果然，那男人走了还抛下一句话。
　　“多事。”
　　傅庭钧愣了几秒，待反应过来，笑出声。
　　“还不走？”
　　傅庭均转头：“什么？”
　　陆云醒的声音留在拐角：“看手机。”
　　傅庭钧点开手机一看，不正经的五官立即扭曲。
　　卧槽，主任的电话炸弹，还特么偏偏关了静音。
　　两人坐了电梯，匆匆赶到三楼。
　　陆云醒带的研究生陈栓子已经在等候，见两人过来立刻上前一步，打了声招呼后介绍病情：“急诊那边收的病人，情况有些复杂，需要两位老师一起看看。”
　　陆云醒应了一声，往手术室的方向走，边走边问：“具体情况。”
　　陈栓子低头看了一眼从急诊科带过来的病历资料册：“病人姓名范同义，性别男，年龄七十二岁，大概是今天下午五点五十分左右突然在家晕倒，确诊是脑中卒常年患者，伴有脑血管堵塞，脑梗塞，现在出现抽搐无意识状态，目前在急诊室做抢救。”
　　“血压心率。”
　　陈栓子：“血压九十八/五十八，在持续下降，心率六十。”
　　陆云醒边走边戴上口罩，被遮住的半张脸看不清神情，那双眼深邃又明亮：“脑部核磁共振和脑血管造影做了没有？”
　　陈栓子：“做了，结果应该马上就能出来。”
　　陆云醒点了下头：“结果出来之后马上告诉我，交代病人家属手术注意事项，检查病人血液凝固时间，血型，血细胞，血生化，通知血库做好配血准备，联系麻醉科，做术前准备。”
　　交代完陈栓子，他转头对着傅庭钧，严阵以待：“准备手术。”
　　傅庭钧也全然没了平日里吊儿郎当，一脸严肃正经的点点头。
　　医生就是这样，像个双面人，平日里怎样说笑，怎样打哈哈都行，但一碰上真枪实弹的手术台或突发疾病，个个都像京剧变脸似的，敛去一身的骄傲不羁，认真严肃，严阵以待，像一个争分夺秒守护生命的战士。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治病救人已经不单单是一项养家糊口的工作，更多的是责任，是使命，是信仰。
　　这是一场有些难度的手术，可能外科两个人上手术台。
　　也是意识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主任的电话也打到陆云醒和傅庭钧那里去了。
　　一场手术，陆云醒主刀，傅庭钧辅助，持续了五个多小时。
　　两点半，陆云醒和傅庭钧并肩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患者的爱人是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儿女都在国外，老伴突然发病也是急坏了，见医生出来立马站起身跑上来。怎料等待的时间过长，腿脚已经酸麻，还没站稳便又踉跄了一步，幸好陆云醒手脚快，一把扶住了老太太。
　　他将老太太扶到对面的椅子坐下，长腿弯曲，蹲在老太太面前，一边细心帮她揉捏小腿肌肉，一边平心静气的安抚老人的情绪，告知她一些术后注意事项和病人有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并发症。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感动，老太太身边没人，心里着急又害怕，抓着陆云醒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污渍粘在白大褂上。陆云醒脸上并没有出现不耐，反而撩起白大褂的衣摆替老太太擦了眼角的分泌物，又是一番宽慰。
　　走廊有灯光打落下来，为陆云醒的半边脸镀上一层温柔细致。无论是谁，看了这副场景，都不禁感慨，这是个多好多优秀多温柔多霁月清风的男人啊，不仅仅提现在医术上，更多的是为人处世，医德医风，严谨周全，是真正的白衣战士。
　　陆云醒在南大第一附属医院待了四年，从实习医生一步步做到副主任医师，对每个病人都尽职尽责。愿意放下架子去哄小孩，耐心的去开导病人和病人家属，陪他们说话，鼓舞他们的信心，跟他们讲国外手术成功的案例。四年来，他治疗过得病人无数，从来没有一个病人说过他的不是，他每走一步都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那种对待学术认真严谨的态度，那种对待病人如同上帝的和气温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
　　他的天性就是如此，温和有耐性，必要时快刀斩乱麻，实在太适合当一个医生。当然，他本身天赋异禀，又凭着陆家在江城的权势地位，陆云醒在其他行业也能发光发热，成功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做了一天手术，傅庭钧将手抽在后颈的皮肤，转了转脖子，松松腰骨，等陆云醒从手术室走过来的时候，将手随意搭在陆云醒肩膀上：“啧……你看那老太太感动那样，要是她再年轻个三四十岁估计都想追你了。”
　　陆云醒白他一眼：“别胡说。”
　　“现在是不行了。”傅庭钧叹了一口气，脸上也带着困倦，“我们南大第一刀心里藏人了，怀着春呢……”
　　陆云醒没搭理他，摘了一次性口罩和手套，往消毒室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