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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枉众里寻她千百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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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把家里收藏的所有旧报纸都找出来,一张张地铺在地上。足足忙到大半夜,才清理完屋里所有的积水。
“吴公,我们家是不是要重新装修啊?”原琳琅一肚子的懊恼,莫名其妙啊,怎么好端端的爆水管了。“这顿饭,可真的请贵了。”
“先找人修水管吧。”装修估计是必不可少了,地板这样一泡,大部分应该都要不得了,还有些家具,仔细看看,要换的东西不少。
原琳琅扁着嘴,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是不是房子太老了?”
“可能吧。这种事情,很正常,不用放在心上。”吴非柔声劝着原琳琅。
“什么叫不用放在心上啊?”原琳琅突然提高了声音。吴非一愣,这颗小榔头怎么了?突然和自己发脾气。
“这是我家,我家被水泡了!你叫我不用放在心上?重新装修的时候,我是不是就无家可归了?”原琳琅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冒出来的邪火,一股脑全倒给了吴非。
“这里也是我家。”吴非觉得惊讶,和她认识了那么多年,偶尔她会和自己发发小脾气,撒撒娇,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似乎真的发了脾气。
“家还是宿舍?”原琳琅突然把手里的报纸丢在地上,“吴非,我受够了,受够你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乎过什么?”就是他那句不用放在心上,那么冷酷,那么刺耳,他怎么能这么简简单单地说出来,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么?自己全心全意打理的一切,对于他来讲,就只是一间屋子么?
“小榔头,你心情不好?”吴非捡起地上的报纸。就这几句话,他开始明白原琳琅为什么生气,不过真的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原琳琅死死地咬住下唇,使劲逼回眼泪,“谁说我心情不好?我好得不得了!我搬到梅梅那儿去住。房子弄好,你是想把买还是想卖,随便!”脾气突然上来,压都压不住。
吴非完全没想到原琳琅会突然说出这番话,一下子愣在那儿,一股郁闷之气涌上胸口。那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的泪水,刺痛了吴非。
“榔头……”
“榔你个头!”该死的吴非,吵架都吵不痛快,就好像出尽全力打在一块海绵上,全泻干净了,想再次集结都难。不行了,再呆下去自己就要自爆了。原琳琅推了挡在自己前面的吴非一把,“让开啦!”急冲冲地跑向门口。
“小榔头!”吴非手疾眼快,一把抱住原琳琅,“你要干什么?”二十几岁才开始小孩子脾气,你也太晚熟了吧。
“放开我!”原琳琅挣扎,无奈吴非的手象铁箍一样,牢牢抓住她。“我要去梅梅那里。”越看你越不顺眼。
“家里怎么办?”吴非并没放开手。原琳琅这会儿太激动了,根本也没发现她现在和吴非的姿势有什么不一样,她整个人都陷进了吴非怀里。
“没有你,我不行哦!”吴非的话里,有藏都不藏不住的笑意。这个丫头,发起火来什么都忘了。
“哼!”现在知道人家的重要性了?晚了!“不管,我就去梅梅家。我不爽!”原琳琅准备吴非再不松手就下口咬了。
吴非笑着点点头,“小榔头,你确定要出门?现在?”
“废话!”原琳琅狠狠地白了一眼吴非,看着他笑眯眯的脸,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无理取闹,不管了,他先得罪自己的。
吴非将她拉到门口的穿衣镜前,指着镜子问:“你不介意?”我可是非常介意。
“什么?”原琳琅抬头,“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推开吴非直接冲回自己的房间里。她刚才为了方便收拾,只穿了一件吴非的旧衬衫和一条运动短裤,不知道是刚刚丢报纸的时候溅起来的水还是刚才身上的水没擦干净,白色的衬衫略有小小透明。
吴非冲着原琳琅火烧屁股的背影笑笑,这个丫头啊!
“啪!”原琳琅刚冲进房里,房间就黑了。“耶?”原琳琅又冲了出来,“怎么突然黑了?”不是吧,今天倒霉成这样?水电全出问题,是谁画了小人在诅咒咱么。
吴非站起来,“找手电去,估计是跳闸了。”老房子有些时候会突发一些奇怪的事情。地板下的的电线埋得并不是很好,被水一泡,出问题也正常。
“咱家没电池了。”本来打算去买的,结果脚丫子瘸了,而且那玩意儿用得又少,一时偷懒,就一直没去买。“不过有蜡烛。”
那就去拿啊!吴非歪着头向原琳琅示意。家里这些小玩意,他很少会用到,一向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欠你的啊!原琳琅翻箱倒柜开始找蜡烛,“放哪儿了,放哪儿了?吴公,你看看有没有在那边放杂物的抽屉里。”八百年不用的东西,要用的时候,还真是难找。
吴非走到门厅,拉开抽屉,“你确定在这儿?”外面的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虽然看的并不清楚,可朦朦胧胧地也能看到,里面一片乱七八糟,“一看就是你的杰作。”怪不得找不到。“你还真没收拾。”
“不确定哦!你找找看。”零七八碎的小东西太多了,放哪儿都乱。“不管事儿的人,没资格说这些。”
“我找到了。”厨房里传出原琳琅的声音,然后是“啪”的一声打燃天然气炉的声音,厨房隐隐有微光传出。
“呃!”吴非抽回右手,发现食指上多出了了个口子,还往外冒着血珠,“原琳琅,你用完的美术刀不知道收好再放进抽屉里啊!”把食指放进嘴里,一股子腥甜,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好象是把新刀,应该不会有破伤风吧。
“你拉手了?”原琳琅小心翼翼地举着个蜡烛走过来,看吴非那个姿势就知道,手破了。“我看看,伤口深不?”
“算了,小问题。”吴非白了她一眼,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成天到晚马马虎虎的,你解剖的时候也这样啊?”
原琳琅端着蜡烛走到吴非身边,抓住吴非的手指头,“我看看!要不要消毒,上药啊?”看不清楚,把蜡烛拿近点儿。
“嘶!小榔头!”原琳琅的手一斜,一滴烛油好巧不巧地滴在吴非的伤口上,奇痒无比,一股子剧痛钻进心里。
“哎呀……”原琳琅手忙脚乱地挪开蜡烛,“没关系,没关系,这样更好。烛油封住伤口,止血还防感染,就是有点儿疼。”
吴非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左手不自觉地抓住胸口的衣服。
“对不起!”原琳琅觉得吴非怪怪的,垂着头,一只手抓着胸口,在干吗?“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吴非抬起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原琳琅。他神色木然,眼神空洞,似乎是在看原琳琅,但目光的焦点又不在她身上。
“吴公,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吴非瞬间“凝固”,把原琳琅吓到了。她把蜡烛放到小柜子上,抓起吴非的手指细看,“你不会石蜡过敏吧?”吴非的脸色青白得吓人。他不可能会晕血,真是过敏就麻烦了。
吴非没回答原琳琅,还是不错眼珠的看着她。那眼神,让原琳琅稍微有点儿发毛,“吴公?非非?”她再往前挪了挪,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在原琳琅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和吴非面对面的距离如此之近过。她几乎能感觉到吴非的呼吸,听到他的心跳声。原琳琅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榔头……”吴非的声音有些变调了,低沉得吓人。“榔头……”吴非从来没觉得说一句话也会如此艰难。
“怎么了?”难道是美术刀生锈了?原琳琅拿起吴非的手再三检查,吴非却一下子挣开了她的手。他这一下,动作突然力气又大,原琳琅猝不及防,左手被弹回,打到自己额头上,右手一抖,蜡烛从手上落下来,还好被吴非快手接过。
“臭吴公!”原琳琅捂住脑门, “痛死了,害我打到头了。”人家的“额”头都快变成“鹅”头了。
原琳琅抬头怒视吴非,黑夜烛火的微光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双闪亮异常的眼睛,又不由自主的让她怔住了。吴非嘴角一牵,放下手,把蜡烛塞回到原琳琅手上,“发什么呆,还不举着蜡烛,跟我去看电闸。”
“哼!”原琳琅拿起蜡烛,转身就走,“臭吴非,死闷骚非!”这一个晚上杀了人家多少脑细胞,一次又一次。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
吴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看着前面原琳琅骂骂咧咧的背影,嘴张开了几次,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三次呢?自从来到这里,一直伴随着自己的,就是脑袋里几个不断地重复出现的画面,一个不断和自己讲话却看不到样貌的姑娘,一遍遍重复听着她说的话,一遍遍地听着她相约来世的誓言,还有就是,每次醒来之后,锥心裂肺般的痛……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黄泉路只走了一半,便会出现在这里,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直带着那世的记忆,也许……就是因为她吧!
难道,兜兜转转,原来一直都在身边?吴非似大梦初醒一般,看着前方那个在烛火微光下的瘦削影。那个在现世已经熟悉无比的背影,现在看上去,有几分陌生,却又和记忆中的朦胧身影慢慢的重合到了一起。
“吴公,你能不能快点儿?”原琳琅走到总开关旁边,回头看到吴非还愣在那儿,不耐烦的说:“举蜡烛也是力气活儿,我现在还是半个废人呢。”
“来了。”吴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电闸前面,仔细检查了下,“还好,跟漏水没关系。是跳闸了,你回家发现漏水之前,没开什么大电流的东西吧?”家里的开关老化了,大功率的电器开多了,就会跳闸。
“啊!忘记关电暖气了,我一到家就习惯性先打开了,然后才看到漏水,忘了关。”原琳琅突然想起来,“还有电热毯,我有装定时开关,应该也打开了。”
这丫头……吴非翻了个白眼,走进原琳琅房间,“你站在这儿别动。”这个丫头是冰做的么?怎么这么怕冷。吴非弯腰拔了电源,“好了,把电闸推上去。”
“好。”原琳琅抬手把总开关压了上去,屋内顿时大放光明,“亮了!吴公,咱家亮了!”那一室温暖的灯光,已经可以让她把今晚所有的不快全都忘记了。
吴非拿起原琳琅书桌上的相框,两个人都穿着警服,原琳琅单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两个人笑得都很灿烂,这是原琳琅当法医第一天拍的照片,亮了,是啊!亮了!
吴非放好照片,走到外屋原琳琅身边,低下头轻轻吹灭了她手中的蜡烛,“亮了就把蜡烛吹熄,拿着蜡烛乱跳,当心烧到手。”
“不会。”原琳琅顺手把蜡烛放进离自己最近的抽屉里,再看吴非还站在那儿,神色有些古怪,“你的伤口没事吧?”
“我……我没事。”吴非抬手想摸摸原琳琅的脸,手到半途又顿住了,绕到原琳琅脑后,拍拍她脑袋,“不早了,早点睡吧。”
“是不早了。”原琳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折腾一晚了,你也早点睡吧。”睡意上涌的原琳琅没发现吴非一直站在客厅里,看着她进屋关上房门。
这一晚,有人好眠,有人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