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99、最后一战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陪你闲云野鹤。”古江晴歉意道。
　　妃若扬天性洒脱，向往自由，一直以来最想过的就是那种游历四方、潇洒自在的日子，却困在了她身边，以前是因为恒武契约，现在……
　　“你没办法陪我闲云野鹤，那我就陪你搅弄风云喽，”妃若扬笑道，“现在全天下男人都羡慕死我了，貌美又温柔、强大又可靠的古阁主最爱的人是我，与她成双成对的也是我，我可不会矫情的有什么不满足，我要跟她缠缠绵绵一辈子。”
　　古江晴离开他的怀抱，在岸边的石头上坐下来：“你的一辈子跟我的一辈子可不一样。”
　　器灵是永生的，这具身体老死了还可以换下一具身体，凡人却不同，她得天恩可以重活一世已是莫大的幸运，下一世却未必会再遇见妃若扬了。
　　一贯从容冷静如古江晴，此刻也怅惘了起来，有些事情终究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妃若扬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双手，微微歪着头装可爱道：“那我也只有一辈子好不好？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就把帝刃本体毁掉，那我就只能在这具身体里，只有一辈子了。”
　　“你说什么胡话？！”古江晴突然大怒，一把把他推开。
　　妃若扬从来没有见她这样生气过，双手发抖，眼睛里也有了血丝。
　　他顿时心疼了。
　　她说：“你是铸器千年才出的神机造化，永生不死是你的权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辜负自己的性命明白吗？”
　　她曾经受尽苦难和折磨，却还是拼命的想要活着。
　　生命是不容玩笑和亵渎的。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要妃若扬为她牺牲什么，也十分了解他的脾性，看着是在嬉皮笑脸，但他这样说了就说明他真的想那么做……这才让古江晴生气。
　　她想让他过好自己。
　　“阿影，我错了，”妃若扬对她心疼不已，“你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
　　古江晴：“当真知道了？”
　　妃若扬直呆呆的看着她，表情可怜的好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诚恳点头道：“嗯，我听你的，不辜负自己的性命。”
　　古江晴一看到他这种表情，便忍不住心软，气也消了大半，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道：“我是怕你胡来，不过帝刃本体在我这里，你也做不了主。”
　　“那你原谅我吗？”拽着她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问。
　　古江晴笑了一下：“你肯听话自然原谅你啊。”
　　这时夜幕上乌云散去，月光撒了下来，山峦、湖波、还有脚边的青草似乎都清晰可见了。
　　两人抬头望月，心情也都明朗了许多。
　　古江晴抓住了妃若扬的手：“就算只有一辈子，也已经很好了。”
　　她难得说那么动情的话，妃若扬听的心动神摇，倾身轻轻吻在了她的唇上。
　　她没有拒绝，并且回应了他。

　　又过了五六日，五大武宗掌权之人皆到了闲云谷中，共同商议最后一战。
　　古江寒通过钻研古氏铸器谱和欧氏藏巧阵图多日，也终于找到了殷天域玄阵的破阵之法。
　　一人可挡百万师，这样的景象并不仅限于话本，在血祭渊流横肆、镇渊玄阵遍布的中州大陆上，一名掌有高深镇渊术的宗师级高手便相当于数万的兵力，可惜战事到如今这一步，宗师级高手已不剩几位了，当然，殷天域中也并没有实力突出的宗师级高手，但其族人手段繁多、阴招如雨，稍有不小心便会着了他们的道，几年间，连朝玄茗之这个天下第一武者都受过几回重伤，而元师座座主翟真与斮行盟宗宗主伏千钧皆中了他们的毒计而丧命，五大武宗门下弟子伤亡无数，普通的宗门世家更是难以幸免，到了殷天域的这最后一战，还不知是何等的惨烈……

　　“我心里总有些忐忑，越是到最后，越是发现眼前一片迷雾。”元师座四座主之一的戈凉道。
　　耗时三年的大战，元师座是损失最惨重的，袁柯卧底身份揭露，翟真中陷阱身死，门下弟子亦是各武宗中死伤最多的，而今他们新的宗主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戈凉是目前元师座中实力最强者，一切由他来负责，压力想必不小。
　　其实不止他一人心怀愁绪。
　　……可压制内力和神兵之力的邪阵，可肆意解封血祭渊流的秘术，可操纵无数山傀的邪法，以及藏匿于各宗门世家之中的奸细……若非风影阁从细微之处发现了端倪，任由这些殷天域弟子、蒙玺国后人继续渗透的话，不敢想象未来的中州大陆会是什么样子。
　　还好发现了。
　　可仗打到现在，似乎不解之谜越来越多，至于蒙玺国后人为何能够拥有那样的秘术和邪法他们却始终没有弄明白，而那些东西也像是妖孽一般蛊惑人心，在中州大陆上控制了渊流便等于控制了一切，强者之所以为强者，便是能够安定四方渊流，如此才能立于宗国的顶端……若能肆意控制血祭渊流，便相当于把握住了万民的命脉，那样的肆意是一种威胁，五大宗国正是忌惮于这种威胁才联手，免得自由超出了规则，那样就会有更惨烈的祸乱和战争了，可也总有人经不住权柄和荣耀的诱惑，几年战事中，各宗门世家里有很多投入敌方阵营里的人，只因他们也想成为位于顶端的人，却不想苦练功夫、淬炼镇渊术，于是便垂涎于那更轻松一些的邪/术了。
　　宗国制度诞生八百多年来衍生的各种规则才是一切安稳的保障，可又真的算安稳吗？混战不休，血祭不止，若非有了共同的威胁，五个宗国说不定又是怎么乱着……这样便是好的吗？
　　他们联手毁灭的是什么？邪/术伤人，难道宗国间的战事就不会伤人？时常破封的血祭渊流伤的人就少吗？
　　逆天大战死伤无数，多少宗门因战争而沦陷，多少平民流离失所，很多人看着战友的尸体、看着那些投敌给殷天域的人、看着从出生起就不得不恐惧的血祭渊流便生了困惑和迷茫，战事到了最后，却好像并没有喜悦。
　　“怕什么？”五大武宗议事，朝玄茗之一如既往地懒散随意，他状似无骨的倚着矮几，仰着脖子往嘴里倒酒喝，灌了几大口，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你们不是常说邪不胜正吗？自诩为正，就不要怕邪，迷雾始终都是有的，若困惑不解，就用手里的兵刃劈开一片光明。”
　　他似乎没有惧怕和畏缩的时候，狂的无法无天，正如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诡计和手段到最后都只是笑柄，手中剑意无双，便丝毫不在意所谓邪术所谓困惑。
　　几年大战，无回剑是攻向殷天域的最强力量，只有百兵之王堪堪能与之比肩，到如今凤凰天都已隐隐超越了第一武宗斮行盟宗，朝玄茗之也是联盟默认的统领者了。
　　他内心没有疑虑，所有人才能拔云见日。
　　但联盟是坚固却又松散的，他们这些人始终分属于不同的宗国，此战之后，中州之格局如何变化还不可揣摩。
　　练歧傲道：“朝玄宗主说的是，早早剿灭殷天域妖邪之辈才是正事。”
　　有困惑不解者，有通敌叛变者，还有像练歧傲和廖悬这样始终坚定斗志的人，在他们眼中，正就是正，邪就是邪，管他阴谋阳谋、规则迷雾，眼下殷天域是最能危害天下人的，那么就当先剿除殷天域、灭掉玉禅国。
　　他又看向古江晴：“原以为藏巧欧氏已经囊括天下玄阵，后又有蒙玺国后人以奇阵造危局，令我们多次受困，却没想到风影阁中也有阵法天才，有了你家的天才，咱们就不怕殷天域的陷阱了。”
　　古江寒不愿出现于人前，所以那些玄阵是何人破解的并不为众人所知。
　　伏霜泽道：“最后一战的战事计划，需要定下来了。”
　　紧急来顶替伏千钧位置的伏霜泽对战争并不热忱，但他也不希望生民流更多的血。
　　古江晴立在悬挂于帐中的巨幅地图前，唤道：“朝玄宗主。”
　　其实宗国格局已经在形势推进中发生了变化，武宗的实力代表宗国的力量，而当下武宗的实力也可以体现在某些人身上……如今武道中的不少前辈高手不幸死于战事，主宰中州武道的就剩下他们这些年轻人了，这些人中，战胜镜虚子之后还没有遇上过敌手的朝玄茗之毫无疑问是最耀眼夺目的人，自小便有武道天才之名的伏霜泽也颇为引人瞩目，其次便是古江晴，她虽然年轻，却有强悍的实力，多次与伏霜泽平手，除此之外，更有铸器古氏的珍稀血统，右手仁义之剑，左手百兵之王，三年战事，多次以奇谋伟断运筹帷幄之间力挽狂澜，中州天下无人不知晓其姓名，与世人对朝玄茗之疯狂且复杂的感情不同，人们提起风影阁主多是赞誉，皆称其不愧兰心剑意仁义之名。
　　谁又能想到，六年前她还在逃亡中，六年前青图国差点灭国呢？
　　朝玄茗之丢了酒坛，拉着离他比较近的一个人的衣袖擦了擦手，便要起身去看看那战事地图，谁知耳边传来一声炸响，有古江晴在就特别乖巧懂事的妃若扬此刻扯着自己的衣袖暴躁道：“朝玄茗之！你要死吗？！”
　　几位宗国武道的重要人物纷纷移来了目光，感觉有热闹看了。
　　五位武宗宗主身边皆有股肱要臣，古江晴身边除了廖悬，最令人眼熟的就是这个喜欢弹琴脾气却很糟糕的琴师了。
　　朝玄茗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特别无辜道：“没留神，抱歉。”
　　妃若扬怒道：“你是故意的吧！”
　　为防还没开始正事他们就先打起来，古江晴只好出声：“若扬。”
　　虽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妃若扬却很神奇的熄了火，愤愤的瞪了朝玄茗之一眼就不作声了，连他的亲大哥沐锦太子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当然妃公子也不是个能受得住委屈的人，议事结束之后，古江晴便好生的哄了他一番，并承诺大战之后回到洺川会亲手为他做一件新衣……这事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会引来更多称奇之声——理智沉稳的古阁主竟也会柔意哄人，以及古阁主与妃公子的角色好像有些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