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100、惊变

　　五大武宗、八大名世家、另有无数普通宗门，倾中州武道之力围剿那藏了许多阴谋与陷阱的魔窟殷天域，为把隐患逐灭于未起之时。
　　说它是魔窟，却是一点也没有冤枉。
　　本已是春时，殷天域内外却忽降一场暴雪，暴雪之后，殷天域四方山脉之上忽现数个天字级血祭渊流。
　　见者无不震惊恐惧。
　　天地人三重血祭渊流等级越高数量越少，等级越高封印起来便越是困难，天下间能独自封印血祭渊流的人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大多数的封印都是用多人来布防镇渊玄阵，等级越高需要的人也就越多，这些人还不能是普通人，往常十年也不一定见到一个天字级的血祭渊流破封，一个天字级的血祭渊流就要用上上千名身负镇渊术的武者，而能独自封印天字级的人宗国八百年来却还从未出现过。
　　时间不等人，血祭渊流一旦解封扩散，无数生灵便会被蚕食，血色的飓风下，武者们盯着恐惧也要冲上去。
　　“殷天域的人都疯了！他们不怕血祭渊流把他们也给蚕食了吗？！”廖悬怒骂。
　　四方军队迅速反应，各宗门世家弟子皆追随着本国的武宗行动，元师座靠东座主戈凉来排兵布阵；万俟山庄揽日堂与持月堂配合默契，练歧傲和赛歆都是利落果断之人，当即挑选弟子严阵以待；伏霜泽的魇云刀上闪过冰蓝色的幽光，与手下紧随的几位鬼王商议镇渊玄阵的方位……
　　天际从一片惨白渐渐聚拢成腥血的殷红，殷天域西北方，那狂肆的血祭渊流不远处，朝玄茗之额上的凤凰图纹灼灼如火，他拔出无回剑，命令道：“严守后方，谁也不准跟上来多管闲事。”
　　其右尊主阜兰延承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去送死？”
　　朝玄茗之轻轻笑了一下：“本座是去开辟前所未有之天地、做那绝无仅有的第一人！”他要去独自封印天字级血祭渊流！
　　说罢甩开阜兰延承，孤身闯向了血雨漩涡。
　　而风影阁这边，古江晴把布阵的任务交给了廖悬，她手持风影剑仰首望着颜色越来越浓艳的渊流中心，紧紧蹙起了眉头。
　　“怎么？”妃若扬唤出了帝刃之力簇成的光刃，片刻不离她的身边。
　　“五宗国联盟使玉禅国节节败退，最终只剩殷天域这一宗一城，利刃破迷障，邪阵亦可解，就算有天字级血祭渊流突然暴封，倾五大宗国之力也并非不可抵挡……”
　　“所以说，你担心什么？”妃若扬道。
　　古江晴手中的剑握的越来越紧：“我们与孟玉辰交手多次，熟知他诡计多端，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对，厄岩也不是轻易会玉石俱焚的人……”
　　厄岩便是那殷天域宗主，比孟玉辰更难对付。
　　妃若扬看了一眼他们的北方，那边是北山麓，他回头对古江晴道：“有我在。”
　　古江晴：“你去北山麓，找千沐锦。”
　　妃若扬一愣：“为什么？”
　　古江晴：“元师座抵挡不住，千沐锦会有危险。”五大武宗如今是元师座最弱，千沐锦这个太子不得不带兵助阵，可普通兵将远远不如武宗弟子的力量，若有意外，北山麓的关口便防不住了。
　　妃若扬顿时焦急起来，可他也不愿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血色流沙侵袭而来，古江晴不退反进，掌心里闪过暗沉的流光，一掌出，山麓崩，巨大的山石轰鸣塌泄，石堆短暂阻隔腥气的肆虐，霸道的掌力所过之处，空气的流动都受到了影响。
　　她回首道：“风影有战力，你不要犹豫。”
　　帝刃之灵早已融于人世，除了放在心上的爱人，也牵挂着肉身的亲族，他当然不能放着千沐锦不管，他心里也知道古江晴的实力远比展露出来的更强大，可却总是不放心……情况紧急，给他犹豫的时间并不多。
　　古江晴道：“别担心，去吧。”
　　声音温和而又坚定，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妃若扬最终点了下头，飞奔到她跟前，狠狠地抱了她一下，然后万分不舍的朝北山麓奔过去了。
　　前线战场，危险重重，稍不注意便可能把命交代上，古江晴其实早就想让妃若扬去助云衡国，却也知道他不舍离开自己，非是预感到紧急之时，她也不想让他离开，她怕他会有不可预测的遗憾。
　　感觉很不妙。
　　血祭渊流在狂舞着扩散，天字级的规模庞大，威力煞人，只漩涡处便有一座楼阁的大小，随着侵蚀的范围扩大，漩涡的大小也在变化……
　　所有人都倾尽全力施展镇渊术以催动镇渊玄阵，以图把那疯狂肆虐的血祭渊流封印镇压，好清理出一条除邪的道路。
　　危机刚出现时，不少人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天字级血祭渊流是怎么来的？整个中州大陆都未必有那么多天字级，却一下子都出现在了殷天域附近，这些是不是又是殷天域的邪/术？他们可以轻易解封渊流，是不是也拥有肆意造出渊流的能力？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可惜情况紧急，谁也来不及多想，面对血色漩涡，修习着镇渊术的人们本能的去阻止它封印它，在这个过程中，还要面对殷天域弟子的偷袭，可谓艰难万分。
　　一番苦战，耗时良多，待所有狂风腥雨散去，已是深夜，天地间一片苍茫昏沉，明明有繁星点缀，却寂寥非常。
　　古江晴收了湮古帝刃，左臂血流不止，风影剑无瑕的剑身似乎也有了裂痕，总让人心神不宁，她抬起剑身看了看，上面却什么也没有，仍然是无瑕而圣洁的。
　　还不等人们喘上一口气，巨变突现。
　　脚下的土地在松动，从那裂缝里升起了颗粒感细微的烟尘，然后有漆黑的图纹渐渐蔓延攀爬，渐渐聚拢成某种图案……
　　邪阵。
　　且是掺杂了毒烟的邪阵。
　　他们已经见过太多次了，早已有了应对的经验，有藏巧欧氏的藏巧阵图在，有医药律氏的各位神医随阵，有风影阁此前对殷天域周边玄阵勘察，这些东西更加不足为惧，相比于天字级的血祭渊流更是不值一提。
　　但大家也不敢掉以轻心，越是临近魔窟越是警惕万分。
　　古江晴天性谨慎，自然不会让身后的风影出现一丝纰漏。
　　他们沿途清理着殷天域的埋伏和早就设下的重重陷阱，一路向山峦环绕的内城行进。

　　……我的主人想要你死，就算今天不行，以后他也会特意针对于你，一定要你死……
　　古江晴睁眼，她陷在山腹洞穴之中，这洞中别有天地，空间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四周石壁上悬着火把，勉强能视物，洞口早已被封，立于其间，辨不清来路与去路，她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行约半个时辰，及至深处，见到一处断崖，崖底漆黑一片，偶尔闪过光亮，可看到下面交融着极寒之冰川与极烈之火焰，冰火纠缠，两厢炽烈，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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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玉辰说：“你终究为声名所累，不得不主动踏入我的陷阱。”
　　联军攻入殷天域中，一面对付敌人、一面解决玄阵和渊流，一面还要解救无辜的平民……上万双眼睛关注之下，她身后的宗城城门突然坍塌，城门之下躲着五六个小孩子，离她最近，她没有片刻犹豫，便向着那坍塌之处掠了过去。
　　在孟玉辰眼里，这是虚伪的仁义济世之名作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身为一方武宗宗主，她不可能不救。
　　孟玉辰说：“你一生都是伪善的写照，所谓清风明月、温善纯良都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丑恶，百家宗门死伤无数，纵然是因为殷天域，可这其中就没有你的手笔吗？现在你也遭遇了这种境况，感觉如何？”
　　百家宗门并非人人都纯正刚义，三年逆天除邪之战投敌叛变的就有很多人，那么多的宗门世家，有很多都是毁在了五大武宗手里，为了胜利，他们不得不清除叛徒，可风影阁清除的却不止是那些叛徒，风影剑灭掉了一个个曾出现在她噩梦里的面孔，那些人施加给她的凌辱和折磨，她从来没有忘记，因此趁着战争乱局，一一报了仇，并非丝毫没有留下破绽，但趁乱铲除异己的不止她一个，大家心照不宣，只要不会危及自己的利益，谁也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
　　有仇便报，她对此没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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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坍塌，她出掌拍开那些落过来的砖石，尽力保护那些孩子，其中一个孩子甜笑着对她说感谢，趁她不备之时把匕首插入了她的大腿，若非反应及时，匕首会插入腹部。
　　孟玉辰说：“我一直都想让你死，因此格外关注你，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明明很强，却总把风头让给别人，怎么？不想树大招风？不想引人忌惮？可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吧？”
　　五大武宗议事，如非必要，她绝不会去抢凤凰天都和斮行盟宗的风头，明明已身怀两个宗师级高手的内力，又有绝世神兵助力，她却从不会让自己的战绩比朝玄茗之和伏霜泽更显眼，即使在风影阁中，杀敌灭贼也总是以廖悬为先，甚至会有携隐使的实力在风影阁主之上的传言，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正实力……因为她明白，一个人太过夺目并不是好事，风影阁一个资历只有几年的宗门、一个刚刚封立的武宗，尚没有笑傲天下的势力，她这个风影阁主也不能太过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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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匕首，她清楚的感觉到一条蛊虫钻入了手臂，疼痛万分，毒对她没有用，她的仇人便总是费尽心机的给她下蛊，不过这也构不成威胁，帝刃锋芒处极快的飘过一缕黑气，那蛊虫便被迫脱离出她的身体，死成一滩血泥，而在这个时候，又有血祭渊流突然解封，走投无路的蒙玺国后人竟在自己的老巢肆意施展邪术。
　　脚下漆黑的图纹成型，是孟玉辰已经钻研成功的天杀阵，可压制内力和神兵之力，江寒对此早有研究，她已熟知破解之法，却已没有时间……殷天域里血祭渊流四处炸开，最近的一个，离她只有二十步，漩涡如海，腥风呼啸，乃是天字级。
　　到了这种地步，她自然不能再考虑会不会暴露实力，因为所有弟子都来不及布镇渊玄阵为她阻挡，她只能靠自己，可倾她所有的力量也未必能够应对……宗国八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能独自封印天字级血祭渊流，不，昨夜朝玄茗之做到了，可他是武道的天纵奇才，并非谁都能做到他那样，只能庆幸她还有湮古帝刃。
　　生于乱世的绝世神兵，纵有煞气威名，其实是为了救世而生，刚出世时，这把兵器可以直接压制天字级血祭渊流，可妃若扬说，湮古被封印了三百年，早就变迟钝了，早已不是天字级的对手，更何况帝刃的大部分力量在妃若扬身上……
　　她目色一凌，收回了利刃，心中翻涌起不好的感觉……她不能使用湮古帝刃，那会危及到妃若扬，可能会让他死。
　　以她的速度，是可以逃离这漩涡中心的，可她不能逃，不仅是因为仁义之名。
　　四周血雨狂溅，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挣扎，她身后的风影弟子没有撤退逃脱，他们都在向她奔来，廖悬手里的重剑几乎舞出了残影，迟妙君手中的琵琶弹的越来越急，凰诀不惜暴露自己的出身用了涅凤道诀……他们都想救她。
　　她也不忍让他们落入险境，她必须阻止渊流扩散，于是很快便做了决定，既然不能使用湮古帝刃，那就拼尽她的全力去压制这天字级的血祭渊流，哪怕是同归于尽。
　　近乎百年的雄浑功力在体内翻涌流转，她双手里皆现出奇诡的流光，一缕圣洁纯白，一缕阴郁暗沉，皆齐齐涌向了漩涡中心。
　　耳边有如轰雷炸响，天字级的血祭渊流也瑟缩后退，血雨造成的屏障把其他人隔绝在外。
　　坚持了不知多长时间，渊流汹涌之势在减弱，看来她的实力足以抗衡天字级，她也快要把这祸害封印住了……可这个时候，灵脉骤然生变，一瞬间像是断裂了一般。
　　灵脉若断，再强的功力、再强的镇渊术都失了作用。
　　她吐出一口鲜血。
　　那不知名的蛊虫竟然起了作用，应该是只要进了她的血肉之中便能生效，此刻便在扰乱她的灵脉。
　　威力本已减弱的血祭渊流骤然膨胀，血祭之力摧枯拉朽的侵袭而来，撕扯吞食着她的身体……
　　这一世的结局竟然来的这么快呀……
　　“阿影！”
　　熟悉的声音穿透血祭渊流的呼啸、穿透一切一切的混乱，传入了她的耳中。
　　还不待她回应，一道白色的身影便闪电般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因为她，他也喜欢穿白衣了。
　　妃若扬把她拉进了怀里，迅速判断出了情况，怒吼：“为何不用湮古帝刃！”
　　没有时间给他们争辩和温存，古江晴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感觉左手刻了恒武契约的地方一阵酸痛，紧接着妃若扬便松开了她，只身被卷入了渊流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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