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番外四·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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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年……”
冷缘溪正要开口解释，这时林中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人都听到了，那脚步虽轻却显虚浮，不像是内功深厚之人。
须臾，趁着月光便能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走来，夜色下宛若仙子，极是清绝貌美，她在夜露里疾走，体力很有些不济，忍不住咳嗽起来。
“阿静！”廖悬也不管裴越了，冲上去道，“我不是让你等在外面吗？这里多危险啊，有没有遇到什么？”
这少女正是风影阁主唯一的女儿，她摇了摇头，道：“廖叔叔，我没事，这玄阵千变万化，我怕中途再出乱子。”
廖悬道：“阿静啊，有什么乱子我还应付不过来吗？”
“我道是谁破了我的玄阵，原来是大小姐亲自来了。”裴越道。
阿静看到廖悬身后两人，神色变了变，先唤冷缘溪：“大师兄。”
冷缘溪担忧：“你的病还没好，怎么也过来了？”
阿静微笑道：“我无碍，师兄。”
然后走向裴越，道：“哥，好久不见了。”
裴越别扭道：“不敢当。”
阿静道：“母亲一直记挂着你，希望你能回洺川。”
裴越：“你来的迟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回洺川了。”
他心里还是很纠结，如果廖悬说的是真的，他就没有脸回洺川了，如果不是真的，那他……
阿静不明所以，回头询问的看向廖悬，廖悬只气愤愤的哼了一声，冷缘溪也不能给她什么解释，她只好又看向裴越：“就连我出嫁，也不来送一送吗？”
裴越愣了：“什么？”
阿静：“我要嫁往凤凰天都，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同意了。”
“你要嫁给谁？朝玄无意？”裴越激动的站起来，“他们怎么能同意！你又是怎么想的？凤凰天都是什么好地方吗？他师父朝玄茗之就是个千古大魔头，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还比你大十几岁，你……”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立场操心别人了，顿时有点讪讪，心里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别扭，只好责问冷缘溪：“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冷缘溪无言以对。
阿静反而安抚他：“哥，不要担心，朝玄宗主跟其他人不一样，我看他一片真心，才会答应求亲。”
裴越忍不住看了一眼冷缘溪的神色，问阿静：“你喜欢他？”
那边廖悬也悄悄竖起了耳朵，说实话，虽然凤凰天都是一方之武宗，与风影阁地位相当，朝玄无意也是个很不错的人，但风影阁的人却大部分都不满意这个婚事，年龄是一个问题，相距太远也是个问题，只是大小姐自己坚持，连她父母都劝不了她，其他人就更没有办法。
阿静摇了摇头，道：“他喜欢我，便足够了。”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半年前。
现任凤凰天都宗主前往寻幽谷探望他隐居的师父，那位位列风云榜首位几十年不倒的江湖传奇。
因身居武宗宗主之位，连路上也不得清闲，边赶路边处理一些要务，顺便听属下报上宗国间新近的要闻，宗国之间局势微妙，他需要时刻关注着。
“风影阁少阁主与元师座座主联手，还借了万俟山庄之力，誓要铲除那第六武宗，宗主，咱们要不要插手？”属下问。
朝玄无意道：“不必。”
风影阁一定要对那不值一提的第六武宗赶尽杀绝，是因为那群乌合之众曾言语侮辱过他们的大小姐，这属于私怨，凤凰天都不便插手。
他垂眸看向一份文函，发丝垂落了几根在脸上，与那完美的侧脸相映衬，竟有如画之意象。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其眸如雾，其人如竹。
世人都惊奇，朝玄无意虽由朝玄茗之一手培养出来，但他与他师父却完全不同，朝玄茗之狂傲不羁，他则谦逊温和，不过，能在少年时接手其师的位子处理好凤凰天都那摊子事，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到了，宗主。”
朝玄无意抬起头来。
与往年一样，他来谷中探望师父一番，留下随便叙几句话、吃一顿饭，看师父一切皆好便会回去，并不作太长时间的停留。
这回叙完了话，师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多了一句：“你小子年纪不小了，该找个媳妇了。”
朝玄无意咳了一声，道：“尚未遇到心仪之人。”
“我还不知道你，就是眼光太高觉得除了自己之外众生都是浮尘泥土呗。”
这一点他们师徒倒有些像。
朝玄无意垂首，装作受教的模样，希望师父只是随口一提，不然因这种事惹他担忧就是不孝了。
师父又突然道：“这回别走那么早，去谷里转一转，有片桃林里的桃花开了，你不是最好风雅了吗？去吧。”笑的满是深意。
朝玄无意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隐约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了，想必那桃林有什么奇遇……他并不想去。
但也不好拂师父的意思，只好向他行了一礼，起身向桃林而去。
不过到后来，他却庆幸听了师父的话，否则他将错失一生之所爱。
朝玄无意在谷中漫步，本只想随意走走便回去告诉师父自己看过桃林了，却不知不觉走的深了些，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已入了桃花之境，满眼芳菲之中，还有一抹沉静缥缈的白。
那女子一身素净白衣，侧身站着，微微仰首，看的却不是桃花，而是桃花相映的缝隙里的斑驳天空，只那身影，便孤冷疏离至极，全身都似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雾之中，待她似有所感微微侧首看过来，便让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清冷冰寒。
极冷，却也极美，足够勾魂摄魄。
三月桃花林，竟遇神女来。
看到人后，她眼里的孤冷稍稍收了一些，向他微微颔首，算是问好，然后便离开了。
他却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过往许多年，他从未遇到过心仪之人，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是自己的心仪之人，但在看到她之后，便突然明白了。
刹那心动，不知因何而起。
温润谦和的外表下，忽起疯狂的执念之心。
他问师父：“桃林里的姑娘是谁？”
师父了然的看了他一眼，道：“古江晴的女儿，在此养病。”
朝玄无意微愣了一下，随即浅笑：“原来是她。”
“明日风影阁就会过来人接她回去了。”师父提醒。
“日前我便打算请风影阁帮我铸一把兵器，此番正好随她……她们前往洺川看看。”
“你小子，这么快就有办法了，不愧是我的徒弟。”
朝玄无意俯首行礼：“多谢师父。”
之后他吩咐属下：“第六武宗之乱恐会危及天下，凤凰天都不能袖手旁观，你带人去助冷少阁主。”
……
若论当今天下男儿最想娶的女人是谁，那就一定是风影阁主与云衡公子之女千居静了，就算不为她那绝色之容颜，也该为她那高贵之身份，就算不为身份，也必定垂涎其血脉……风影大小姐，云衡静公主，铸器古氏唯一血脉后人，传闻其承父母之风华，有倾国倾城之美，有绝代无双之姿，见者无不为其倾倒，当得宗国第一美人之誉。
其人只有一点不完美，那便是因体弱多病而不得习武，无法传承风影剑诀，亦无法成为风影少主。
不过，这些对一个美人来说算不得影响。
自其及笄之年，便有无数求娶之人拜访风影山庄，小到游侠散客、平民商户，大到王子贵族、武宗之主，不管有没有希望，都想去风影阁主面前试一试，哪怕只是看一眼大小姐也好，可惜风影阁把她保护的太好，轻易不为人所见，风影阁主也直言女儿未到嫁娶之时，请所有人不得再扰，有她此言，众人果真不敢再扰。
而今年，大小姐已经十七岁了，有人揣摩着现在该到嫁娶之时了吧？便又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的来到了洺川。
朝玄无意此前听说过关于她的诸多传闻，但都没有在意，血统和身份并不能引起他的关注，却在见了她一面之后开始魂牵梦萦，他不知自己是困于美/色还是旁的什么，他原本并不是一个会被美/色所诱/惑的人。
他不懂是什么。
只清楚自己想要她。
于是和那些人一样，求到了风影山庄。
好在他比别人多一点优势，他是武宗之主，师父也与风影阁主是好友，因此可以暂住在风影山庄，有接触她的机会。
她曾问他：“你想娶的是风影大小姐，还是千居静？”少女精致的眼眸里却有沉重的心思。
他答：“我想娶你。”
她很会看人，能一眼看穿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却看不透他雾眸之下的波澜，然后她想，看透了又能如何？世间人心总是经不起磋磨的。
她已累了，就当他是真心吧。
……吟剑江岸上立着两个人，一个沉静清冷，一个狂狷邪魅，二人激烈的争论着什么，一言不合便开始刀剑相向，招招致命，皆欲陷对方于死境，战至癫狂时，恨意如火，血雾滔天。
“都住手！”突然间，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人同时一顿，侧首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师妹！”
“静妹妹！”
两人皆收了兵器。
白衣少女跑到他们跟前，怒道：“你们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打架了吗？你们有什么资格在风影的地界上争执！”
“我们……”
“你们有什么好恨的？”少女冷声道，“冷缘溪，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未必不能做少阁主，你夺了我的少主之位，那你就担起少主的责任，你明明那么冷静，不要一遇到这个人的事就失控！”
冷缘溪愧疚道：“师妹，你不要生气。”
少女又转向另一人：“裴越！你又在怨恨些什么？你在风影享尽万千宠爱，连我那一份都分走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第六武宗所伤，身体说不定早就好了！”
“我……”
“你且记着，你永远都欠着我的，你没有资格恨风影的任何人，尤其没有资格怀疑我娘！”少女神色冰冷，眼角却落下泪来，“你们都答应过我的，会好好相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她流泪，两人都慌了起来。
少女抹去眼泪，却看到两人的身影渐渐变淡，江浪之上一抹白衣翩翩而来，天人之姿，如神似仙。
少女却脸色煞白，她慌乱道：“母亲，我……刚刚我说的都不是真心话，我没有怨恨师兄和哥哥，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很没有用。”
那白衣人落在她面前，把她温柔的拥进了怀里，道：“阿静，对不起。”
……
千居静睁开双眼，起身静坐了一会儿，默默叹息：还好只是梦，没有让母亲真的看到她的那一面。
“大小姐。”上官英绪端了热水进来，蘸湿了布巾给她擦脸，关心道，“又做噩梦了吗？”
千居静没让她伺候，接过了布巾：“这次的梦好多了，不用担心。”
洗漱收拾完，她问：“大师兄呢？”
“少阁主从殷天域回来之后就忙着筹备今年的青云试，还有你的嫁妆啊什么的，他说等他忙完就过来看你，”上官英绪为她选了一支白玉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犹豫了一下，道，“大小姐，弟子来报，说是在逐游城城门外看到了裴越。”
千居静沉默了一下，道：“想必还在别扭。”
她从旁边拿出一封昨夜就写好的信，递给上官英绪，“把这信给他，告诉他，若我出嫁那天他还不现身我就当真生气了。”
“好的。”上官英绪接了信便准备把裴越那别扭鬼带回风影山庄，走到门口却又想起另一事，跑回千居静跟前道，“大小姐，姑爷连连通过妃先生的考验，听说先生很不高兴，今儿又整了个大的，说是一定要难住姑爷，你要不要去看看？”
千居静不动：“随父亲高兴就好。”
然后又冷下脸：“不准叫那个人姑爷。”
“不是早晚的事吗……”上官英绪嘀咕了一句，看千居静冷若寒霜似乎真的不高兴，她立马道，“好的，大小姐。”
她们一同长大，她非常了解阿静，明白她此刻的冷若寒霜其实是为了遮掩心底的羞涩。
千居静愿意嫁给朝玄无意，不仅是因为这个人的一番执着追求，还因为这个人看懂了她的内心。
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风影大小姐淡漠无争的外表之下藏有多么深重的不甘，她极擅伪装，连她睿智多思的母亲都看不出来。
……父母皆是当世宗师级的高手，她却不能习武，只能做一个柔弱无用的花瓶，连风影剑都拔不出来，因此只能把少主之位拱手让给他人；她明明流淌着最珍稀的古氏血，也是唯一的古氏后人，母亲却不让她从古姓；她妒恨冷缘溪，因为冷缘溪可以修习风影剑诀，可以成为人人称颂的少阁主；她也怨恨裴越，因为裴越从小到大分走了母亲很多宠爱，却还敢言背叛……
可是，不甘的同时，又会感觉到满足……因为不能习武，父母便格外怜惜于她，教她玄阵机巧，教她锻造之术；她也知道，母亲之所以不让她从古姓，是不想让她背负古氏的责任，不想让她终生被束缚；而她妒恨的冷缘溪，一直都如兄长般爱护着她，她也不得不敬重着他，至于裴越，这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哥哥，即使入了邪道，即使叛出风影，即使要跟所有人为敌，也从来没有放下过对她的关心爱护。
既有满足，亦有不甘，她的内心一直都很复杂，而这份复杂的心思，却从来不能跟任何人说。
然而那个人，他看明白了，看明白之后却仍旧喜爱她，这才让她放下了心防。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番外四·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