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102、番外一·恩义

　　你予我一恩，我还你一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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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氏嫡系最后一人，用她的血能锻造出世间最强大的武器，另有传闻说，与之云/雨，可休养灵脉、使功力大增，如此极品，又是个美人，在座各位恐怕没有不动心的吧？”
　　中州历八百六十三年，中恒州，云衡国，避轻台。
　　中州大陆三年一度的止战群英会，以武会友，以武论道，然而今天武道群雄汇聚于此却不做这些事，他们在商讨一个女人的归属。
　　那女人站在避轻台中心，承受着所有人轻薄的目光。
　　人们议论纷纷，毫不避讳，只因那女人虽然珍贵，却也弱小可怜，没有任何依靠。
　　得帝刃者得天下。
　　突然消失于江湖的湮古帝刃在人们眼中已是传奇般的兵器，由此，曾铸造出过帝刃的古氏血也渐渐成了人们口中神话一般的存在。
　　在这道义倾覆、礼乐渐渐崩坏的时候，所有原本潜藏在人心底的欲望都变得鲜明而扭曲……他们垂涎着她的血脉，也垂涎着她的身体，完全忘记了对千年世家的情怀和尊崇，只想着把这古氏最后一人占为己有。
　　她怯懦而绝望的面对着自己的命运，却又挣扎着从心底燃起一丝希望，希冀的看向那些曾跟胞弟江寒称兄道弟的各方宗主，哀求他们帮她说一句话。
　　可他们并不会帮她说话，他们也是肉食者的一员。
　　避轻台因她而起了纷争，各大宗主争吵不休，都不愿把人让给别人。
　　这时，天字级高座首位之上一直懒散迷糊、仿佛置身事外的朝玄茗之道：“争什么争？人是我的了。”
　　避轻台上下霎时一片死寂。
　　无人敢与他争夺，朝玄茗之是当今天下最强的人，有着最强的实力，掌着最强的武宗，且手段残暴，手下亡魂数都数不清，他也说一不二，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朝玄宗主也想要古氏血吗？”
　　朝玄茗之一直对所有神兵都瞧不上，对湮古帝刃也总是嗤之以鼻，人们便以为他不会对古氏血有想法，他虽有风流名声在外，平素却眼光极高，身边又有宗国第一美人陆子萸，人们也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不会看上这么一个残花败柳。
　　朝玄茗之看了下方的女人一眼，道：“本座想要一个女人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她是本座的了，你们有异议吗？”
　　当他自称“本座”的时候，就是心情不大好了，谁又敢在这个时候有异议啊？
　　于是古氏最后一人就到了凤凰天都朝玄宗主的手里。
　　接她下避轻台的人叫谢瑾，是朝玄茗之的近侍，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家宗主护着，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
　　她点头道谢，心中却忧虑不减，因为朝玄茗之的名声一言难尽，为人也很是复杂，她不知道到了朝玄茗之的手里又有什么不同。
　　而后从麒麟城群英会结束，她随着凤凰天都众人到了凤启国，进了朝玄茗之的青冥宫，一连数月，竟都平安无事。
　　世人都说朝玄茗之风流好/色、残虐暴戾，但他却从未对她有任何不轨之举，甚至仅有的几次见面都对她礼数有加，而青冥宫也并不是某些人口中藏污纳垢的魔窟，其中弟子更不会去做烧杀掳掠的不义之事。
　　谢瑾跟她说：“你不要相信外面的流言，我家宗主不近女/色……”
　　顿了一下，怕她误会，又解释道：“也不近男/色，陆子萸也只是宗主的妹妹，我家宗主素来清心寡欲，而且也一直敬重铸器古氏，当日在避轻台上那么说只是有个借口好保全你，你就安心住在青冥宫好了，不要有任何担忧。”
　　如此她便在青冥宫平静无事的住了很长时间。
　　直到有一日，谢瑾突然慌慌忙忙的跑到了她面前，着急道：“古小姐，近来青冥宫有些不安稳，宗主怕连累到你，便命我护送你出去。”
　　她又帮忙收拾了一个包裹，道：“我帮你准备了金银等物，可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古小姐往后隐姓埋名，千万不要被别人认出来了。”
　　她便听了谢瑾的嘱咐，找了个偏僻的乡野之地，打算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没过多久，凤凰天都果然大乱，朝玄茗之被阴谋陷害，惨死在了青冥宫里。
　　而她也终究没能逃脱悲惨的命运，被人发现了古氏后人的身份，再一次落入了困境，从此流离挣扎，只是再也没有人会救她了。
　　后来遇到了逃出青冥宫的谢瑾，谢瑾向她哭着说出了朝玄茗之的遭遇：“他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些人损坏了他的灵脉，压制了他的内力，用药物控制他的身体，把他锁在四十三道镇压玄阵封印的地牢里，铁链穿过全身，每日凌辱，最后宗主、宗主他生生受尽了折磨而死……”
　　她不由为恩人感伤落泪，可自己也在囹圄之中，早已不是名世家之女，对这件事出不了任何力，只得问谢瑾：“你今后怎么办？”
　　谢瑾抹了眼泪，道：“为宗主报仇！宗主真正的臣属，都会为他报仇！”
　　说罢，她就毅然决然的携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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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江晴醒来，揉了揉眉心。
　　正在作画的古江寒放下画笔，从廊下走到她所在的亭子，把滑到地上的毯子捡起来拍了拍，披到她身上：“长姐做噩梦了？”
　　古江晴却道：“现在是哪一年？”
　　古江寒在她旁边坐下来，道：“中州历八百六十五年。”
　　古江晴看向他，神情有几分凄然，她说：“中州历八百六十五年冬，朝玄茗之死了。”
　　现在已是夏日了。
　　因为提前暴露的殷天域和前世没有的逆天之战，许多事情的走向都发生了改变，连宗国的格局都与记忆中不同了，青图不是已灭掉的国家，中州宗国只剩下五个，武宗也只剩下五个，风影成了其中重要的一环……由此推断，兴许青冥宫里也并不会发生那场大乱，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总有些不安，冥冥之中……预感朝玄茗之还是会死在这一年。
　　古江寒听了这话微微愕然。
　　随后又听她感慨：“宗国四大美人，其实是四大蛇蝎。”
　　“怎么说？”
　　袁柯赛仙叶嗔嗔的所作所为天下皆知，确为蛇蝎，陆子萸又做了什么？
　　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她前世的记忆，朝玄茗之和陆子萸之间一定也发生了一些事。
　　古江晴却摇了摇头，她所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古江寒略略思考了一下，温声问：“长姐想救他？”
　　古江晴不语。
　　古江寒道：“长姐还记得他在逆天大战刚结束时的宣言吗？他有独占天下的野心，以他和凤凰天都的实力，来日必定会成为我们的威胁，若他当真会陷于困局之中，也是他的张扬狂傲所致，他的敌人数不胜数，本身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古江晴只道：“他于我有恩，我不能坐视不管。”
　　“凤凰天都情况复杂，不好插手。”古江寒再次颇为理智的提醒道。
　　古江晴沉吟了一会儿，道：“至少让他活下来。”
　　古江寒看向她隆起的腹部，静默片刻，道：“好，此事交由我来打算，我会想办法让他活下来，长姐怀着身子，万不可过分劳累，就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古江晴轻轻抚摸着肚子，神色温柔了许多：“又不是不能动了。”
　　古江寒却还是担心，她在逆天之战时受过重伤，身体有损，这种情况下怀的孩子自然不能有一丝松懈，后来又因某人之事而神思郁结，便格外让人担心些。
　　他不想她有什么意外。
　　古江晴自然明白他的心意，自逆天之战结束、回了洺川之后，许多事务她都交由臣属去做了，一些紧要的事则让他来帮忙拿主意，她道：“他有什么样的野心和实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知道，那些噩梦中若没有包括他在内的几许温暖色彩，我一定撑不到现在。其实许多事情都无法判定是非，归咎于他身上的是非就更加复杂了，不过，未来我会想办法促成一个稳定的局面，绝不会因为他而让我们陷于危境，江寒，不必有顾虑。”
　　今生今世，她与这个人只因为战事和群英会见过寥寥几面，连朋友都不算，她却总能从他身上感应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他们是很相像的人，都在努力的挣扎着改变着什么，却也有极大的差别，那差别是什么，一时之间却是说不清的。
　　“我相信长姐的决定。”古江寒其实并不真正在意天下大事、宗国格局，他只是关心古江晴，既然古江晴觉得没有问题，那么他也就不再迟疑。
　　古江晴又道：“凰诀出身于凤凰天都，与朝玄茗之本是师兄弟，可与他商议。”
　　古江寒点头：“我明白。”说到凰诀，他可能也不愿听到关于朝玄茗之的坏消息。
　　“行事需谨慎，不要牵连到风影。”
　　古江寒：“好。”
　　说完这件事，她慢慢垂下了眸子。
　　“他……还是没有音信？”
　　古江寒顿了一下，心里明白她担忧的是谁，道：“携隐和掌音配合，找遍了殷天域也没有半点消息，云衡国那边也说没有消息。”
　　多半是真的灰飞烟灭了。
　　她闭上了眼睛，眉间愁绪不散。
　　有苦痛萦绕于心中，时常散布窒息之感，如果没有感情，大概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江寒。”
　　“我在。”
　　“不要放弃，我要他回来。”说好的至少一辈子，凭什么这样轻易的失了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