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极无悲雪》芒桃

4、第 4 章

　　可是下一刻，他又提起剑，站了起来，双眸赤红，近乎执拗地向虎妖攻去。却也是一次又一次被击落在地，往日不染纤尘的白衣被鲜血染透，阿水泪流满面，泪水模糊得都快看不清他的神情了，她绝望大喊:“你快走啊，不要管我了，我求求你了，走吧！”

　　是的，如果君衍不管她的话，哪怕不敌虎妖，在他手底逃走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那是阿水啊，他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姑娘，他如何能做到置之不理。

　　虎妖看着他们凄惨的样子，得意道:“臭道士，当日你废我千年修为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日？！”

　　他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没有看见那个被他打趴下一次又一次的蝼蚁周身的气息全然变了，那头再打斗的过程中散落的青丝此时寸寸尽白，一双血瞳红欲滴血。

　　阿水周身的魔气和虎妖身上的魔气都像是被更深的力量吸引到君衍身边，他站起身，轻勾起唇，整个人诡秘又邪肆。

　　虎妖身体里的力量被抽出，源源不断地被君衍吸去，而他睁大眼睛，终于在力量被抽尽的最后一刻清醒，震惊又恐惧的认出了眼前的白发男子，“魔主君衍？！”

　　九重天——

　　青衣少女跪在长长的天阶上，怀里还抱着一个负了重伤的白发男子。

　　“师傅，阿水求求你，你救救君衍吧…他已经好几天没醒了”少女眼底含泪，对着天阶上那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影说。

　　那天君衍打败虎妖后，因受重伤而倒地不醒，阿水一开始只是以为他累了，结果守了他好几天都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阿水彻底慌了，只能前往九重天去求清虚道君——她的师傅。

　　“阿水，你这是何苦？”清虚道君看着昔日的徒儿，实在是不忍，“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你亦要执迷不悟下去吗？”

　　“师傅，阿水以后会很听话的……我再也不贪玩了，我一定好好守着长极山，只求您…救救阿衍……”少女紧搂着怀里的男子，默然流泪，她身形过于纤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少女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她现在的状态是离不了长极灵气太久的。

　　“唉……”清虚的千言万语只余一声轻叹。

　　是了，在阿水听到老菩提树讲出那个女妖的名字的时候，她便什么都想起了，原来对君衍莫名的关注、莫名的欢喜，全是因为他们一千年前在长极山做了三年恩爱夫妻。

　　只是那棵老菩提活太久了，记岔了，阿水不是妖，是长极山的山灵，多年前拜入灵虚道君门下，勤苦修炼成为长极山山神。

　　可她到底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神，不愿意一直守着长极，她也想入凡世去看看。

　　可在她出山的第一天便遇见了受伤的书生，她将他带回长极救治，书生痊愈后准备道谢离开，阿水却动了凡心要他以身相许……

　　就这样，阿水与君衍在长极山那棵菩提树下拜了堂，做了三年夫妻。

　　三年后的一天，君衍却突然不声不响地离开，没有任何预兆。阿水以为他回家探亲，便一直等，那一年啊，从来一片生机、春意盎然的长极也下起了大雪……

　　直到仙魔大战爆发，阿水被一道急令召回九重天，暮色霭霭的天边皆是无数的鲜血、残尸，她看见了那个往日轻声细语、瘦削文弱的男子此时身披玄色战甲，面色沉冷，满目肃杀，站在魔军最前方……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若是阿水在这段感情中稍稍警惕，便可以看见那双温柔的眸子下藏着怎样令人心惊的算计与寒意。

　　他与她一开始的相遇便在了他的算计中，他是魔神，而长极是灵气出尘的仙山，若是没有山神许可，他是进不去的。又或者说，当他听一些叛妖说起长极那个因天地灵气而生的山灵时，他就已经动了邪念，他想看看，天地间最为纯洁的灵堕入魔道后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只是最后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三年夫妻，他做得到底有几分假意……

　　君衍及时止损，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长极。

　　仙魔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魔军败落，当清虚仙君以一剑准备结果了魔主君衍之时，九重天三千仙僚谁也没想到，长极山山神，最受清虚宠爱的小徒弟，毅然抱住魔主，用背迎接用尽清虚全身仙力的一剑。

　　阿水看着君衍震愣的脸，那双她最喜欢的眸子里倒映出她浑身是血、面白如纸的模样，可她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幻成了星星点点的灵气，消散于天地……

　　而经历过战乱的破碎、荒凉的天地在一瞬间山河突成，百草亦生……

　　那只因天地灵气而生的灵，最后也以身殉了天地。

　　向来无情无欲、漠视生灵的魔主君衍却在那一刻像是明白了什么，抬手自断了心脉。

　　清虚道君愧于自己亲手杀了爱徒，便收聚了阿水最后消散的灵气，带回长极山，在千年后为她造了机缘，而对于阿水以死相护的魔主君衍他也没任他自生自灭。
　　清虚封印了魔主的元神，将他救了回来，却要求他一直守在长极山，等他该等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