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极无悲雪》芒桃

3、第 3 章

　　君衍有点不明白阿水刚刚出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回来怎么就哭成了一个泪人，死抱着他的腰身哭个不停。
　　“阿水，你怎么了？”君衍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是轻叹息一声，手放在少女的背上，轻抚着，似是安慰。
　　阿水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慢慢的平息下来，大声的哭泣最后渐渐地变成了小声的哽咽。
　　“今天菩提老头给我说了一个很惨很惨的故事，”她抬起头，睁着一双红肿的眼望着他， “你答应我，以后别离开我，好吗？”就算要离开，也要告诉她，别让她跟故事里的那个女妖一样，痴痴傻傻的等了一个人好几年，最后身死魂消，就此消散于天地……

　　她的话让君衍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能感受到掌心下她些微颤栗的身子，只能轻声安慰道：“好，我答应你。”
　　少女破涕为笑，垂下眼睑，眼底却一片汹涌。

　　君衍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近来的阿水比以往更粘人了些，明明是两个人各睡一间屋子的，但他每次早上睁开眼睛都能看见她睡在他身边，她双眉紧蹙，仿佛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睡的极不安稳。

　　直到她被梦惊醒，睁开眼对上他饱含关切的眸子，她才慢慢缓过劲。

　　这天，阿水又像往常一样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他的屋子，睡在他的身旁。

　　吃饭的时候君衍思虑再三，终是放下碗筷，对她说：“阿水，你是女子，虽是只灵，但也应该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阿水扒拉饭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但你不同，你是阿衍啊！”

　　君衍听到她的话一下子就被噎住了，红着耳根，“我如何不同，我亦是男子。”

　　阿水垂下头，半响没有动作，如果此时的君衍没有被她刚刚的话惊住，应该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到她此时的状况不对。

　　阿水又抬起头，扯了个大大的笑，一字一句问道：“君衍，你爱过我吗？”

　　君衍一下子站起身，慌乱中竟失手打破了茶盏，他呆立在原地，神情也不断转换，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茫然不解。

　　是了，他爱她吗？

　　灵虚道君将受了重伤的他救回来的时候便告诉他，让他久居长极山，等他要等的那个人，也许一年、两年就可以等到，也许千年、万年，亦或是永远也无法等到那个人。

　　灵虚道君让他遵从心意，万物都当有其自身的缘法。

　　他让阿水住进道观是遵从内心的心意，那她与他熟稔地亲近，他也不曾感到厌烦，她在他漫长的人生中无疑是特别的，只是，这是爱吗？

　　君衍不懂。

　　阿水却像是在他的神情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她长吁一口气，似是叹息似是释然，但她却只是对他笑：“好了阿衍，我就是开开玩笑嘛。你快些坐下来吃饭，这么好吃的饭菜都要凉了，你再愣着，我可都吃了。”

　　说完不等他回应，她就埋下头使劲扒拉碗里的饭，像是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可君衍却注意到了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她定是哭了，君衍想。

　　小姑娘最是爱哭，平时贪玩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又或是笨拙地烧火烤鱼被烫着手，她都是要哭的，哪怕是很小的一个小伤口，她也要在他面前哭得凄凄惨惨来博得关注。

　　哪像这次，明明很痛却哭得无声无息……

　　君衍的心生疼，他想安慰她，可这次将她弄哭的人却是他自己，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水要离开道观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是离不开长极的，山中的灵气就是她的能量，离开长极，不出三天她就会力竭而死。

　　可她就是想走，走到一个君衍找不到的地方，自自在在地活着。她才不会像那个傻乎乎的女妖一样呢，她太傻了……

　　想起那个女妖，阿水又有点想哭了。

　　可是就在她拿着自己那套碗筷准备出道观那道破烂的大门的时候，那道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一个浑身散发着邪恶浑浊的魔气的魔踏进道观。

　　阿水透过实质的魔气辨认了很久，才看出来魔的原身是只虎妖，正是当年被君衍抽筋扒皮、废了修为的那只虎妖。

　　它不知在何种机缘下竟以妖身入魔！

　　“不好！他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来找阿衍寻仇的！”阿水心想，她一定要去提醒阿衍。

　　可正当她运灵气想跑的时候，虎妖一把便将她抓了过来，用手钳住了她的脖子，速度极快。

　　虎妖凑近了嗅了嗅她的味道，“多么纯正干净的灵啊，吃起来一定相当美味。吃了你，我功力一定大升，然后我再去找那个臭道士算账！”

　　“我…我不好吃的……”阿水听到这话浑身都没了力气，连声音都在抖。

　　君衍察觉到魔气提剑出来的时候便见阿水被虎妖钳制，正欲下嘴的景象。

　　他霎时慌了心神，祭出宝剑，纯正的剑光裹挟着宝剑，直直地刺向虎妖。可虎妖今时不同往日，剑光被他用魔气击散，那柄势如破竹的剑也只不过让他松开钳制阿水的手，退让了几步而已。

　　君衍脚尖一点，搂住了阿水的腰身，将她放置在不受波及的地方，“待会儿若是情况不对，你立马就逃！”

　　阿水张大水雾朦胧的双眼，哽咽着用力摇头。

　　君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那方虎妖却再度向他攻来，君衍肃下神情，专心与虎妖相互缠斗。

　　几百招过去，君衍已经吐了三口血，而虎妖却只是身上多了几道外伤，哪怕他原本是千年虎妖，如今入魔也不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一定是吞噬了无数生灵，造就无数杀孽，才换的如今深厚的魔力。

　　“阿水，我估计撑不了多久了，你快走！”君衍吐出一口精血，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文，在画符文的间隙冲她喊道。

　　虎妖猖狂地大笑:“想走？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话落，虎妖的身体里迸发出巨大的魔气，将阿水团团围住，又冲君衍打出一道魔气幻化成的利刃。

　　黑色邪恶的魔气竟丝丝缕缕渗透进阿水的身体，阿水逃无可逃，只能囿于魔气之中，感受魔气吞噬她身体中的灵气，她痛得想喊出声，可她却紧咬住嘴唇，生生地忍住这份痛苦，她不能喊出来让阿衍分心。

　　君衍的符文被魔气打散，他亦被击退数步，望着阿水被魔气围绕着，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的景象，他内心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如今这般无用，竟是连她也护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