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卿卿又一生》卓羽寒

21、二一

　　还不到午休时间，祝有琴便已成为了明月楼里万众瞩目的人物。
　　被社长一握香肩的镜头还未淡出大家的记忆，又传出大明星沈若尘对祝有琴一见倾心的特大八卦，平日静静地站在有琴忆秋身后，不显山不露水、恬淡安静得仿佛画中走出的古典女子一样的祝有琴，桃花运竟是这般的旺，而且沾染的还都是镶金边的桃花！
　　真是好运得让人想踹上两脚啊！
　　有琴忆秋也是满脑子的问号，但面对利用种种渠道来跟她打听内幕的各路人马，她始终只回答一句话：“这是祝有琴的隐私，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午饭时，有琴忆秋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问祝有琴：“沈若尘真的打算追你？我们明明一起认得他的，看来我的魅力并没有我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哩……”
　　祝有琴望着她微笑，这便是有琴忆秋，她心胸宽广，行事坦荡，虽是女孩子，但颇有古人所说的“君子之风”，失意而不妒嫉，得意亦不张扬。
　　“阑儿，你是知道我的，你认为我可能如普通女子一样去恋爱、结婚吗？”
　　有琴忆秋一怔：“可是，也没见谁因为有超能力就不恋爱、不结婚啊！”
　　祝有琴继续微笑，可心底已开始隐隐作痛：“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可是，我不敢，我这样的人，还是无牵无挂的好。”
　　有琴忆秋心中纠结着的黯然和失落一瞬间尽数演变成心痛和酸楚，是啊，她怎么会忘了，祝有琴不是普通人，她有她的使命和责任……
　　“可是，小游，你也不能为了这个而放弃一切吧？”
　　祝有琴笑了笑，低下头开始吃饭。
　　有琴忆秋毫无胃口地戳着自己面前的盘子，祝有琴淡淡的几句话比那束花更触动她。
　　对于沈若尘在两人当中选择追求祝有琴，她完全可以理解。经历了那些攸关生死的灵异事件后，祝有琴在沈若尘心中的地位自然远非他人可比，在沈若尘面前，她有琴忆秋一直就是祝有琴身边的路人甲而矣。虽然她之前一直在网上跟人说她要嫁给沈若尘，但那不过是关于追星的玩笑，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有认真，所以，当真正听到沈若尘要追求祝有琴的时候，她失意，但她知道那仅是来自于虚荣，她在意的程度远没有想象中大。
　　可是，对于祝有琴……
　　在听到祝有琴说“我不敢，我这样的人，还是无牵无挂的好”时，她的心一瞬间就被触痛了。
　　那不是对于祝有琴命运的感叹，而是一种心疼，她疼惜她，想用自己的一切来抚慰她，这种心情，她对谁都没有过。
　　忽然，她想起了昨晚沈若尘曾说过的那句话：难道你们是……
　　难道——自己真的是……
　　她抬眼望望对面的祝有琴，然后在她抬眼前深深地低下头。
　　祝有琴说——她还是无牵无挂的好。
　　如果她对自己也动了心，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说？而且，现在又有沈若尘那么优秀的男人在追求她……
　　呵呵，自己想得太多了，是不是？
　　晚上。
　　厨房里，祝有琴在俐落地切黄瓜，菜刀击打在菜板上发出“当当当”的一连串的脆响，青绿色的薄厚均匀的黄瓜片在她的手下流淌出来，形成一幅极有动感、极美丽的画面。
　　有琴忆秋从书房里跑出来，手里拿着祝有琴的手机，送到她耳畔：“喏，不认识的电话号。”说着，顺手从菜板上捞起一块未切完的黄瓜放到嘴里。
　　祝有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去听手机：“您好？我是祝有琴。”
　　“我是沈若尘。吃了吗？”
　　祝有琴开始磨牙，这个沈若尘，还阴魂不散了！
　　“你又打算请客？”
　　“嗯，你想吃什么？”
　　“想吃人肉。”
　　“……这个不好买，要不，我把自己送到你面前，你啃两口？”
　　祝有琴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个笑话好笑吗？”
　　“呵呵，有琴，打个商量，我就在门外，你让我进门把我送你的东西放下行不行？”
　　祝有琴愣了下，然后就听到门铃声响，有琴忆秋问：“呃，小游，我是继续帮你讲电话还是去开门？”
　　祝有琴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吧，我去开门。”说着拎着菜刀就走了出去，有琴忆秋好奇地跟上去看热闹。
　　门外的果然是沈若尘，即使两只手上提着满满的东西，但沈若尘就是沈若尘，依旧一派潇洒风流，一身黑色休闲装一尘不染。
　　看见手拎菜刀的祝有琴，他多少有些胆寒，讪笑着跟祝有琴身后的有琴忆秋招手：“嗨，有琴小姐！”
　　有琴忆秋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发现自己亲眼看到沈若尘向祝有琴献殷勤之后，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所以，她并没有对祝有琴GL，是吧？
　　沈若尘把手上的袋子高高举起：“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所以我每样都买了些，有韩式料理、有日式料理，还有些地方小吃……”
　　祝有琴不客气地打断他：“沈先生，我想我们并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沈若尘的笑容尴尬起来：“可是……我想，我……”
　　他这样尴尬的一笑，眉目间反倒更显出一种赤诚，教人心动。
　　祝有琴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这个如此优秀的男人，是她生命中出现的第一个追求者呢，她不能接受，但也不能不感激吧？
　　叹了口气，她转头对有琴忆秋说：“Joyce姐，我去做饭，这里麻烦你处理一下。”
　　有琴忆秋和沈若尘一起呆呆地望着祝有琴走进厨房，然后面面相觑。
　　沈若尘放下袋子，竭力微笑着跟有琴忆秋说：“东西拿来了，总不能再拿回去，请收下吧，我走了。”
　　有琴忆秋看着他眼底掩不住的失落，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还是吃了晚饭再走吧？”
　　沈若尘一怔：“可以吗？”
　　有琴忆秋笑得多少有几分顽皮：“她总不能连我一起扫地出门吧？”
　　沈若尘也不禁一笑，感觉立时与有琴忆秋亲近了许多。
　　两个人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进门，换鞋，再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进到书房里边去。隔了两分钟，有琴忆秋再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出来，把沈若尘拿来的袋子堆到厨房门口，在祝有琴看她前又溜回书房。
　　祝有琴又怎么会看不到？
　　而且……有琴忆秋应该是很想和沈若尘在一起的吧？那么，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想起有琴忆秋与沈若尘一前一后蹑手蹑脚贴着墙根向书房里挪的样子，祝有琴忍不住想笑，可是，笑容没漫过唇角，辛酸已经满怀……
　　她以为自己可以站在一边笑看有琴忆秋恋爱、结婚、生子……可是，现在，她发现，她不能，看来，她对有琴忆秋的在意程度已经超过预料中的底线了……
　　那么，在她更深地陷进去之前，在有琴忆秋恢复之后，她还是离开吧……
　　晚饭的气氛相当怪异。
　　原以为祝有琴就算没有气得暴跳如雷，至少也要冷言冷语挤兑沈若尘几句，可是祝有琴什么也没说，一派淡然地为二人盛饭、盛汤，然后就坐下来吃饭，倒教有琴忆秋和沈若尘心虚起来。
　　几次看祝有琴，结果连一个白眼都没有得到，有琴忆秋实在受不了了，放下筷子，大声叫她：“小游！”
　　祝有琴这才抬眼看她：“嗯？”
　　有琴忆秋可怜兮兮地讨饶：“小游，我认错了还不行吗？你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把我当成空气吧？”
　　祝有琴以无辜的眼神回望有琴忆秋：“Joyce姐，空气是不会吃饭喝汤的，所以，你说我把你当成空气，这个是不成立的。”
　　有琴忆秋瞪着她噎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可、可是你一直都不跟我说话……”
　　祝有琴扬眉：“你也没有和我说话啊！”
　　“……我不是以为你在生气吗？所以才没敢说话……”
　　祝有琴轻轻扯了扯唇角：“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没有话说。”
　　沈若尘终于忍不住插口：“如果我的存在造成了你的困扰，那么我道歉，我也可以现在就离开，但是，祝有琴，我对你是认真的，我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我是真心要追求你，给你幸福的。”
　　祝有琴望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感激你的这份心意，我更珍惜这其中的真诚，所以，我更不能接受。我的一生，注定了是一个人走，即使有朝一日，我死去了，我的路也会与你们不同，生不同路，死后殊途，所有的山盟海誓在我这里全都没有用，我甚至连爱一个人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请在一切都可以控制之前，放弃吧。”
　　沈若尘目瞪口呆地听着，祝有琴的话，他似懂非懂，怎么会有人要过这样的生活呢？为什么祝有琴要承担这一切，而且心甘情愿为这些不公平舍弃一切？注定的孤单吗？还是，自己不是她注定的人？
　　有琴忆秋再一次体会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祝有琴的字字句句都撩起她心底里最深处的痛楚，不是不爱，而是为了爱而放弃爱，这样，祝有琴那若所有思的凝视、那温柔的呼唤、那毫无隐瞒的坦诚……是不是都有了解释呢？
　　可是，她真的能承受结果吗？
　　世人的眼光、家人的痛苦，还有……失去祝有琴的痛苦……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有琴忆秋忽然明白了。
　　因为她不能承受，所以祝有琴不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