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卿卿又一生》卓羽寒

14、十四

　　这是祝有琴第一次拜访有琴忆秋的香闺，也是有琴忆秋第一次带人回家。
　　有琴忆秋把她的房子装饰得极富欧美情调，但巧妙地删除了欧式装修风格中的繁琐之处，应用了一些东方元素做点睛之笔，整个房间既简洁清爽，又不失舒适温馨。
　　玄关处垂着一排淡黄色的水晶帘，每一颗水晶都打磨成水滴状，中间点缀着一只雪白的海星。
　　房间里铺着纯木色的地板，一条用雪白的长毛地毯铺出来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客厅里。小径的尽头是一块圆形的雪白长毛地毯上，地毯上摆着一组欧式布艺沙发，花色繁复，颜色淡雅，和几只散堆在沙发上的深红色抱枕形成鲜明的对比。沙发前是一张圆形的多层玻璃茶几，酒红色的支架，茶几上放着一只长颈水晶花瓶，里面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黄玫瑰。花瓶旁随意地放着纸抽盒、杂物筒等生活用品，都用缀着蕾丝花边的绣花外套装饰着。
　　客厅的大部分墙壁上都贴着淡粉色的碎花壁纸，唯独将挂着液晶电视的那面墙壁用了极优雅的浅灰色布纹壁纸，电视旁边有一只白色多格CD架，架子上堆着满满的各式CD，看得出主人极其喜爱音乐。
　　天花板经过巧妙的分割，一排光线柔和的彩灯盘成梅花形，簇拥着正中的欧式吊灯，吊灯的四周也垂下一圈水滴形的水晶帘，仿佛欧洲的古代王庭。
　　客厅的四角都点缀着高大的绿色盆栽，龟背竹、千年木、春羽、夏威夷竹，都是经过精心照料和修剪的，叶子都绿得发亮。
　　祝有琴微笑地惊叹：“原来阑儿的梦幻国度是这样的！”
　　有琴忆秋冷冷地哼了一声，丢给她一双拖鞋：“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老老实实地给我招供。”
　　祝有琴伸了伸舌头：“唉呀，老大，别这么板着脸嘛，人家怕怕！”
　　有琴忆秋没理她，也换了拖鞋，径直向里面走去，顺手推开洗漱室的门留给了祝有琴。
　　祝有琴进了洗漱室，将所有的饰品都摘下来，放下了一头长发，舒服地叹了口气，看来，她这辈子也不会习惯这种“名流生活”。
　　虚掩的门被推开，换了件银灰色吊带睡衣的有琴忆秋走进来，将一件纯白睡衣搭在了衣架上。
　　祝有琴身上的晚礼服已褪了一半，她做势掩胸，笑叫了一声：“偷窥啊！”
　　有琴忆秋“噗”地一笑，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记：“就凭你这点姿色，还值得我偷窥？”
　　祝有琴看着有琴忆秋，眼神有些怔忡。
　　有琴忆秋身上的睡衣极性感，两条细细的肩带，深V字的领口，露出胸前诱人的深沟，下摆刚刚及膝，裙边绣着大朵恣意绽放的牡丹花，镂空了的花心，露出数点极具诱惑力的肉色。
　　祝有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一刹那猛地怦怦狂跳了几下，然后才恢复了正常，不禁叹了口气，难怪都叫美丽的女人为红颜祸水，如果一个女人美到有琴忆秋这样，连女人也要为之心跳，那么男人不爱江山爱美人也不足为奇了！
　　有琴忆秋上前帮祝有琴将晚礼服脱了下来，上下打量眼仅穿着一套贴身内衣的祝有琴，多少有些艳羡：“你的腰真细，穿这件晚礼服比我漂亮得多。”
　　祝有琴笑吟吟地在镜中看着她：“如果你打算欣赏我的脱衣秀的话，记得要付费。”
　　有琴忆秋将她脱下的晚礼服搭在臂上，哼了一声：“哼，我还没向你要晚礼服的租金呢！”
　　祝有琴笑道：“老板还没有发过我薪水呢，要不，我以身抵债吧！”
　　有琴忆秋白了她一眼向外走：“又没几斤肉，卖了也不值钱，我要你做什么！”说着，带上洗漱间的门，门里传来祝有琴的抗议：“你见过我这么漂亮的猪吗？”
　　祝有琴洗了澡，换了睡衣出来，整个人都趴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上网的有琴忆秋抬起头看到她，吹了声色狼式的口哨。
　　有琴忆秋顺手拿给祝有琴的睡衣亦是极具诱惑力，半透明的薄纱料子，圆领，荷叶袖，下摆还不到膝盖，走动起来根本挡不住里面的贴身衣物。
　　祝有琴一边姿势妩媚地拢着头发一边揶揄地笑：“老大，你每天穿着这种款式的睡衣走来走去，是不是就叫做‘孤芳自赏’？”
　　有琴忆秋挑挑眉：“怎么会，我都是拉开窗帘走来走去的！”
　　祝有琴忍俊不禁地说：“那我从明晚开始每天站在小区门口卖望远镜好了，没准收入会比实习工资还要高呢！”
　　有琴忆秋坐起来，笑：“晚了，楼下的超市里早都开始卖了！嗯，我去洗澡，本子给你。”
　　祝有琴接过笔记本，按了关机键：“我不用电脑了，到床上等你。”
　　有琴忆秋已进了洗漱间，又探头出来：“你这样说我很容易误会的哦！”
　　祝有琴“噗”地一笑。
　　有琴忆秋的卧室用的是黑色壁纸，天花板上镶嵌了大大小小的荧光星星，斜据一角的大灯犹如一轮满月，可以想见，无论开灯还是不开灯，躺在床上触目所及都是美丽的夜景。
　　有琴忆秋的床是圆形的，四周垂着半透明的轻纱，仿佛童话中公主的寝宫。床头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一侧放着一盏落地灯，灯下是一只小巧的床头柜，另一侧则是一只书架。床头柜上放着电话分机及咖啡杯等一些生活用品，无一不是精致美丽。书架上堆满了书，都是一些古今名著，有些还是纯外文版。
　　由此可见，有琴忆秋实在是个很会善待自己的人。
　　半个小时后，有琴忆秋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一片昏暗。大灯没有开，落地灯也只开到最低的亮度，勉强能看清房间的大概轮廓。有琴忆秋闭眼片刻后再睁眼，适应了房中光线后，才在床上找到祝有琴的身影。
　　祝有琴竟然在打坐。
　　盘膝，闭目，指拈莲花。
　　隔着一层轻纱望去，她周身竟仿佛有薄雾升腾，如梦似幻。
　　有琴忆秋的心中掠过一阵迷茫，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仿佛一声遥远的梵唱、一抹尘封的芳香，牵动起她早已遗忘的梦一场……
　　直到祝有琴“咦”了一声，问她：“小姐，你打算今晚站着睡吗？”
　　有琴忆秋才恍然，说：“我怕打扰了你嘛。”
　　祝有琴说：“夜凉衫薄，你还不上床来？”
　　有琴忆秋的心又一阵迷茫，这句话，怎么这般耳熟？是谁曾对她柔情万千地说过？脑海里似乎掠过一个朦胧美好的身影，但，她却想不起那是谁。
　　梦游般上了床，与祝有琴并肩躺下，好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祝有琴以为有琴忆秋已经睡着时，才忽然听到有琴忆秋问她：“小游，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父母家人……还有，你名字的来历？你……怎么会捉鬼呢？世界上真的有鬼吗？你写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吗？嗯？”
　　祝有琴苦笑起来：“老大，我怎么觉得我像是一只泡过福尔马林的标本，而你呢，就是那个用显微镜打算从里到外把我研究个通透的人。”
　　有琴忆秋笑了起来：“如果我家里有显微镜的话，我真想把你放上去好好看个清楚！”
　　祝有琴微微叹了口气，从哪里说起呢？
　　“先说我的名字吧，其实我的名字就是字面上的意义。我母亲怀孕的时候，我父亲和她约定，如果是男孩，他就送我母亲一柄古董剑，如果是女孩，他就送我母亲一架钢琴。我出生后，我父亲果然给我母亲买了一架钢琴，并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祝贺我母亲有了一架钢琴。”
　　有琴忆秋轻声笑起来：“这真是个有趣的典故，我想，你父母一定很恩爱，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
　　祝有琴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我三岁时，他们就出了车祸。”
　　有琴忆秋倒抽了一口冷气，惊诧而歉意地：“对不起，小游，我真的没想到……”
　　祝有琴轻声的：“没关系。如果我在意，就不会对你说了。”
　　有琴忆秋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三岁之后在哪里生活呢？”
　　祝有琴的声音微微带了些沙哑：“我的一个远房叔公收养了我，因为，他发现我遗传了家族不同寻常的能力。一直到我十四岁，我都和他在一起，学习如何使用我的能力，后来，都是他接受别人的委托，由我去完成任务。”
　　淡淡的几句话，祝有琴便交待了她所有的过往。
　　卧室中又沉默下来，气氛落寞而沉重。
　　有琴忆秋不能想像祝有琴是如何走过来的。
　　一个三岁的孩子，失去了父母，被一个很少见面的老人收养，教授那些匪夷所思的本领，然后十四岁就开始一个人生活，并且从此以后一个人面对一切艰难险阻……
　　她想起了当初她在众多来稿中发现了“游走于无间”的稿子，就曾为文中看透了世情的淡漠而暗暗感慨过；她想起了“游走于无间”在加入□□群后曾经很久很久都不说一句话，直到她心血来潮去撩拨她足有半个月后，才开始与她进行交流；她想起了第一眼看到祝有琴时，就曾觉得她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清冷气息；她想起了房车里祝有琴那奇妙的手势与惊人的能力……
　　有琴忆秋的眼睛湿了，她轻轻唤了一声：“小游……”然后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了，她索性用手臂圈住了祝有琴，好一会才抑制住自己，说：“小游，以后由我来照顾你，你不会再是孤单单一个人了……”
　　祝有琴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的眼睛却在黑夜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比天花板上那些荧光星星动人得多……
　　从此……不再孤单？
　　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梦啊……
　　谁也没有留意，透过有琴忆秋卧室的蕾丝窗帘，窗角处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块奇怪的污渍，细看，那不是污渍，而是一只墨色蝴蝶，在夜风中微微颤动着翅膀。
　　透过这只蝴蝶，秦抚清楚地听到了祝有琴和有琴忆秋的每一句谈话，然后，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