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雨水》春樱琳琳

23、交杂的深渊里

　　今天过去后会有明天的到来。
　　无数个今天过去后将会迎接数不清的明天的晨曦。

　　女生收到从某位小婴儿那里传来的来电时，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迟疑片刻之后毅然决定向夜晚的并盛中走去。

　　避开熟睡的中岛先生，时雨月奈一如既往地套上那件普普通通的并盛中女生校服，在玄关处系好散开的鞋带，再用那根足以绕腕三圈的发带将长发束在耳后。颈间稍稍有些痒，忆起前些天的拥抱，稍稍有些暖意流淌在心间，最后渐渐和缓起来。

　　接着，迎来的却是无尽的伤感。

　　脑子里突地涌现出斯夸罗的那张脸，就连愧疚与自责也在一瞬间被掐灭。是不允许的，是不被允许的。

　　……既然我背叛了一次，那也就表示可能会再背叛第二次，第三次，第四第五第六次，甚至更多的。

　　这么想着的女生，总会是把一枚不大的硬币轻轻握在手心。好像只要这么做就可以逼迫自己忘掉一切，全都用来记住那个持刀的少年。

　　逼迫。这样的关键词，她其实非常反感。

　　路过不大的小院，女生向前迈了几步，又当是怕忘了东西而折回来三步，再打算往前走的时候却刹住了脚步。有些脏脏的鞋跟在地面上蹭了两下，转了两圈之后毅然决定走上前去。

　　那个时候有记得走过去，真好。就像拥有着一颗少女心的孩子，一边犹豫着是先去品尝美味的糖果，还是为母亲献上一束盈盈欲滴的玫瑰。

　　往前走了几步，视线中这才出现那时候从男生颈脖中落下的消失的银光。半彭格列指环，雨之戒。

　　混蛋，这么不注意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掉的啊……

　　指尖擦过青绿色的草，最终在碰到银色的指环之时，连同悬挂起的幼小心脏一并安分下来。而那抹银色最终有些迟疑地套在女生的无名指上。

　　因为她是个贪心的人，因为她不满足于现状。“……反正，等会儿好好还回去就好了吧……”解开那根被自己划断的银链子，女生轻轻将其扯掉。低下头来亲吻无名指上的雨戒。

　　这样是不是就能汲取更多的，拥有这半枚戒指时候的你的体温？

　　她本来就是一个贪心的人，她本身就不会满足于现状的。“……我果然还是做了些大胆的事情呢……”那半枚雨戒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看在她眼里，耀眼得紧。将银链子放在口袋里，拍了拍校服上稍稍沾染的灰尘之后，女生这才站起身来，向并盛中的方向走去。

　　就算月亮再如何地迷人，最终还是会变成其衬托作用的背景。而其光泽，永不灭。

　　女生把插在腰间的木刀的刀柄擦了擦，而往前走去的步子却依然没有停下，即使是被那样警告过了的。

　　***

　　男生在口袋里翻着，其结果仍是没有。焦急与慌张的表情早已浮现。汗珠从额角滑落时，好像早已下定论了一般的，说出了接下来的那句话。“那个，阿纲……我好像是把雨戒……弄丢了？”稍稍犹豫了片刻，紧握刀柄的男生如此说道。

　　有些焦躁不安了。即使他已经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作为彭格列的雨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果断与冷静。但却无法阻止双拳的颤抖与汗珠的滑落。

　　那个时候的他，就是被那声熟悉的称呼给叫住，停下了脚步，然后木然地回头。

　　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面前，取下无名指上的雨戒递给男生，用另一只手扶住膝盖，喘着粗气。“我……帮你……带过来了。”

　　落音后是一个勉强的笑容，接着就是从身后传来的大嗓门，“喂！！你又是怎么回事！！！”光看那感叹号的个数便足以让人猜出此人的名字。女生扯起袖口蹭了一把面颊，回过头去也只敢回给对方一个包含着‘对不起’或者是‘抱歉’这种字眼的眼神。

　　面对这个人，她有的只是惭愧与自责以及不敢暴露的自己内心残酷的恐惧。她不敢面对党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时的情景，因为那样不管她再怎么自欺欺人都瞒不过内心那个不会骗人的自己。

　　“呃呃……咳咳，我，我只是个路人甲而已哦，真的……”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她用上‘真的’这种字符，也无法将自己那带着深意的眼神收回了。

　　长毛看到了，后果很危险。

　　……“真、真的啦……”她对着手指，往后退了两步。最尴尬也是最不想见到的场面就越是会发生。“你说是不是，山本君。”

　　推脱。

　　被月光笼罩着的少女渐渐蹲了下去，蜷缩成一团，重复着‘我不存在’这样的话语。功效大于嚷嚷着好难受啊，好讨厌啊，好犹豫啊这类的话。银发男子眯起眼睛，“切”了一声之后走开。

　　一个一个都是这么的软弱！！

　　影在飘渺，就连雨战会场里的水珠都好似被冻结，静止的是时间，亦或许是空间甚至其他？男生走上前去，步子在女生耳里宛若惊雷。但是‘不要过来’，‘离我远点’这种话始终是说不出口的。

　　感觉到额发被人温顺地轻轻拨开，女生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头埋得更低。不想被他看到。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样难堪的样子。不想不想不想，真的不想！

　　“哭了？”
　　“没有。”
　　“果然是。”
　　“真的是没有……”
　　“嗓子都沙了还说没有。”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啦……”

　　“时雨，谢谢。”

　　女生似是如梦初醒般的抬起头，布满泪痕的面颊落入男生的瞳仁。女生眨眨眼睛，随手用袖口蹭掉泪痕，“……那么，我可以要求谢礼么……？”

　　短短的字节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从女生的口中吐出。

　　她不愿意看到这两个人打架，但是她更不愿意看到明知如此却无法出手阻止的自己，所以宁可流泪。

　　星月。长夜。流水。

　　摇曳的，遍布的，熄灭的，他的，她的。

　　“……好。”男生点头道，“只要我能办到的。”

　　她又贪心了，她又不满足于现状了。甩甩脏兮兮的袖口，女生站起身来扯了扯校服衬衫的衣角。骨节分明的双手还是抑制不住颤抖。“……请，”开口处的第一个字便忍不住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走上前。

　　“请听从我的三个愿望！”女生定定地看着男生，说道：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你活着回来。
　　第二个愿望是：希望你活着、并且用你的胜利为终结而回来。
　　第三个愿望是：希望你活着、并且用你的胜利为终结、还是为了我而回来！！“

　　从君之命。

　　“好。”

　　女生安心地笑了，从口袋中抽出银链子，穿过雨戒之后踮起脚凑上前。

　　亲手为对方系上。然后……

　　有些羞涩地在男生颊上留下一个唇印。

　　十五岁未满。单纯的，娇羞的。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