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华》陆时影

5、寿宴（下）

　　“各位，今天的庆祝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随你们意哈，天庭各处全部开放！”
　　清因与九潞满意地走开了。
　　各方的仙魔广交好友，很是热闹，偌大的宫殿，此刻环绕着闲谈的声音与回声。
　　淡蓝衣华服的宗海神君走到无华跟前，无华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几乎同时开口:“你来了。”眼神错愕过后，便是他俩的微笑。
　　“最近可安好？”
　　无华用手擦了擦鼻尖，“一切安好。”
　　宗海似是看透了一切一样，笑了笑。
　　“你总是如此，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会说出来，都是一句一切安好草草了事。”
　　“是啊，你不也是？”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敬你一杯，为我付出的一切。”
　　“噗嗤，我付出了什么，这么说容易让我想入非非啊。”
　　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女子，再看看自己伸出去不好收回去的酒杯，不自在的给无华使了一个眼神。
　　“啊……好，光顾聊天了，抱歉。”
　　一杯饮尽。
　　“对了，无尽奘如何了？”
　　宗海放下手中的琉璃杯：“那倒安全，不必担心。”
　　无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便不再开口。
　　她自己已经撒手无尽奘万年了，这万年来，任务就交给了宗海神君，此刻既然一切安好，自然是极好的。
　　宗海看着远处走来的姜中，便调侃无华：“你看，又来了，还是个魔界痴情种。”
　　无华顺着他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他，转而又盯着宗海：“你什么意思？”
　　只见宗海揉了揉额头，“不胜酒力，先走了先走了。”灰溜溜的走开了。
　　无华是一头雾水。
　　姜中对着她行了个礼。
　　“上神。”
　　“在下敬您一杯酒。”
　　眼前人还是如此清冷，他早已习惯，只是莞尔一笑，坐在无华的桌子上。
　　“你干什么，有话直说！”
　　他看着无华上神，只是笑笑不说话。
　　片刻……
　　“容影，将这个哑巴请走。”
　　容影无奈地看了看姜中殿下，只得准备将他请走。
　　他摇了摇头。
　　“上神，我来是与您叙旧的，您知道吗，为此我还回绝了父亲的要求，所以您今天必须跟我叙旧，不然我就会很孤独了，您应该看不了我这样子吧。”
　　“姜中殿下怎样，似乎与本神无甚关系。”
　　“怎能如此说！这千年来，我对您什么情意，您不会不知道吧。”
　　还记得万水河一役中，无华前来支援，她始终保持中立，为了救差点死于天兵手中的姜中，不惜与六沅神君再次翻脸，至此现在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好过。
　　“自从那一次您的降临，我就对您充满了崇拜，也不知怎的，千年来我每次见到您之后，您就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脑海里，怎么挥也挥不走。”
　　“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请你自重。”
　　“我在你面前我就自重不了！”
　　他咽了咽口水，想把所有的话都在此刻说完。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我也能猜测一二！是因为……时景吧，时景近来发生的事，我作为父亲的儿子，深感愧疚，是我没能做到规劝的作用，我在此表示对不起！我可替父亲自毁半载灵力，只求她的原谅。”
　　原谅，她知道时景不会因为半身灵力就如此轻易的放弃这深仇。
　　“姜中啊，你猜的不错，的确与时景有关，可时景不会认你的道歉的，以我所见，她是轻易就放手的人。你父亲的债，他已经偿了，我现在只需要做好我对她的规劝就行了，与旁人再无瓜葛，毕竟她小时候我带过她一段时间，她什么样，我了解。”
　　姜中完全知道，他父亲根本就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反而是骗了所有人，连眼前的无华上神都被蒙骗了，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可是告诉了，就肯定会被父亲抽筋拔骨，废去大半身修为。如今，他也只能咽在心里。
　　“其实……唉，算了，既然您现在不愿，那就算了，我会慢慢等的，我会在原地等您的。”
　　“哼，你这个毛头小子，差我几万岁你知道吗。”
　　“年龄又何妨，我只要看着您的高冷神颜就足够了，我姜中做事看人，从来不扭捏。”
　　无华嘴角上扬地看着他，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但还是不语，只是静静地与他在一处看着嘈杂的大殿，任时光流逝。
　　六沅神君因为看不惯无华，所以早先就离开了，宗海神君则不知道跑哪里去与别人喝酒去了，辛安上仙肯定又是跑去与清因讨教功法了，箫玉不知道跑哪去逍遥了，这殿中来来往往的人当中，竟没有几个眼熟的。
　　可还是有很多人来敬上神与姜中殿下一杯酒，熟络熟络人脉，讨好讨好大人物，这些在他们眼里已经司空见惯，无华也只是与他们微笑相迎，没有多作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
　　无华扯了扯姜中的衣角，片刻后感觉不妥，便慢慢地将手收回。
　　姜中自然是早就意识到了，心中仿佛有小鹿乱撞，不知为何就轻轻扯一下衣角就能令他的心砰砰直跳。
　　“喔，怎么了。”
　　无华看着他，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指着在另一空桌上睡着的容影。
　　那睡相，实在是只有容影睡得出来了。
　　他往手指的方向看去。
　　“嗯？容影？睡着了，怎么了？”
　　姜中有点疑惑地问道。
　　“帮我……把她叫醒，我……我实在是有些头晕，可能是酒喝多了。”
　　姜中看她醉了，便少不了逗逗她的心。
　　“让你少喝点，偏不听，现在好了，又要靠我了？”
　　“我——我这还不是为了打好人际关系啊，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啊，而且，什么叫又啊，根本就是扯。”
　　“嗯……是，我不懂，那你为什么在我来的时候对我态度这么差，后来不过是些不认识的小仙罢了，你的态度怎么就变好了。是不是就仗着本殿下喜欢你，你就沾沾自喜了。”
　　无华指着他，却又看不清眼前人。
　　“你……本神何时让你这个毛头小子这么称谓了！你应该用“您”来称呼我。……”
　　“谁知道你喜欢我。我……也不需要人喜欢，我……成……”
　　今天的事过几天，就会被传的人尽皆知——魔界之主的儿子姜中抱着九重天的无华上神，旁边还跟着无华上神的婢女，而原因竟然是:上神喝醉了！
　　无华自醉倒后，众人在外头看的清清楚楚，无华被姜中抱着，而旁边的容影还偷着乐呵。
　　被姜中安置在长生殿后，他就离开了，而后则是容影在照顾主子。
　　择日清晨无华从困意中醒来，发现自己已在殿中。揉了揉太阳穴，从塌上下来。
　　“容影！容影！”
　　容影闻声跑来，“上神。您醒啦！”
　　“你……送我回来的？”
　　容影扭扭捏捏的不说话，更是让无华尴尬。
　　“姜中吧。啊，我不是让他叫醒你了吗，这……”
　　“不是的殿下，他叫醒我了，我看着他将你打横抱起的。”
　　无华有些生气——“你！你……”
　　“殿下……我也争不过姜殿下，他偏要这样的……”
　　“那你……”一时语塞，说不出任何话。
　　“哎呀殿下……对不起，可是姜殿下也只是为殿下考虑而已。咱们不要怪他了！”
　　无华很无奈，只得放下了。
　　箫玉殿中——
　　“哥，姜中殿下太无情了！我……我失败了，你说我该怎么办。”连毓清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箫玉无奈地看着她。
　　“连毓清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纠缠他不要纠缠他，非要到现在这步你才知道越陷越深的痛苦，我不知道，姜中这个人我不熟，你请教别人去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连毓清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忘了他！”
　　“嗤，你饿的死？”
　　连毓清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质疑他的样子。
　　“怎么，哥不信拉倒。”
　　箫玉给了她一个白眼，很是不懈。
　　“算了，哥都没有喜欢的人，我问你也是白问，其实吧，问你还不如问无华上神呢！”
　　“开玩笑呢你，无华上神？噗嗤。”
　　箫玉觉得特别好笑，自己虽然与无华上神只有过几面之缘，但无华上神这个样子，在感情这方面绝对比自己还拉胯。
　　“人家至少万年来经历的比你多！”
　　“行行行，走吧走吧，我要练习功法了，你去找别人吧哈。”起身将连毓清推向了殿外。
　　殿外的阳光是那么耀眼，照的箫玉眼睛都睁不开，几束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把他原本白哲的皮肤照的更白了。
　　“唉，现在的神仙啊，吃饱了撑着，非要去碰感情这种东西，不要被伤的体无完肤啊。”
　　他口里叹着气，却也在庆幸着幸亏自己没有掉进这个“窟窿”，不然十条命都不够用的。
　　——
　　“你！你倒好，我给你找的几个神女，你为何不好好把握，还当场跟我在她们面前翻脸，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嘛！逆子！”
　　姜中跪在他面前，却是身骨不屈，背脊挺得很直，看的出来，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爹，儿子早已说过已经心有所属！为什么还要逼我呢！”
　　“心有所属？哼，能当饭吃吗！那无华是什么人！无心无情无义之人！她能坐到这个位置！”都是靠别人的血路走上来的。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便被姜中便首当其冲把这句话打破了。
　　“不，她不是，她没有那么不堪！您莫要胡说！”
　　姜谢空死盯着姜中，而姜中亦是如此，四目相对，皆带着一丝怒意。
　　“姜中，你不听爹的话，你会后悔的！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不管你以前与这个无华有多深的情谊，今天开始，全部都放下吧！我真怕她某一天会因为你碍了她的路就直接手刃了你！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不会的，爹，我相信她，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都是无华上神，好像自从她救了我开始，就这样了……”
　　“停，就看在她救过吾儿的份上，我就不计较她的过往了！只是你要切记，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子的！再不识抬举，别怪爹没提醒你！”
　　听到姜谢空松了口，姜中心中不免放松了很多。
　　“爹，我知道分寸的，您放心吧，可是哪天如果她真的需要我的话，那我还是会毅然选择她，就算把命还给她了吧。”
　　“下去，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若真有那天你那么做，我姜谢空便没有你这个儿子！”
　　姜中被他爹打下了台。
　　浑身疼痛，那么高的台阶，直接从上面落下，要是凡人定是要骨折，可他不后悔，他忍着全身散架的感觉，又重新站了起来行了个礼。
　　“还望父亲说到做到，不要再管儿子了，儿子一切随心，也不要当着她的面给我找什么神女了！”
　　说罢，便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大殿。
　　独留姜谢空在大殿之上，他攥紧拳头，也不是恨自己的儿子，他在恨自己罢了，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姜中，万水河一战自己只顾着杀敌，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这是他最悔的。
　　从姜中降世的这千年来，他几乎没怎么关心过自己的儿子，只是让他一个人孤独的修炼，有时候甚至连他跑哪去了都不知，也难怪儿子会找到自己的“归属，许是无华给了他自己没给过他的温暖。
　　但，姜谢空明白，无华不可信，毕竟万年前她那种无情无义的狠绝，他不是没见过，虽然面上跟她关系好一些，可也仅限于面上了。他是绝对不会跟这种上神走到一块的，免得引火烧身，粉身碎骨，就像成青天那样……
　　“成青天啊成青天，说起你这个油嘴滑舌的人，真是替你惋惜啊，我不过是添油加醋了一把而已，没想到你就真的就这样覆灭了，唉，你交友不慎呐，莫怪我。”
　　在姜中回去的途中，他明白，踏出这一步，便再无回头之路。
　　他生来就是孤傲之人，话说出去了，便不会收回去，对父亲也是这样，他愿意相信无华上神，不管父亲因为何种原因而导致的对无华上神的偏见，他一样也不会听，他只听自己的心。
　　“殿下啊，您这是怎么了。”
　　朹璃看到姜中这个样子，便自不远处跑了过来。
　　姜中摇了摇头，“没事，不过是从台阶下摔了下来了而已。”
　　“这……这这……你这摔得不轻啊！我替你疗伤，走……”
　　一天后……
　　还有一天，下雪的季节就要过去了。这令她神伤的季节终于要过去了。
　　虽然神界关于她与姜中的绯闻满天飞，弄得她头疼。可是想到隆冬即将过去，她便非常高兴。
　　“殿下，人参鸡汤来了！请享用。”
　　看了一眼碗中的鸡汤，甚是有食欲。
　　“你做的？”
　　“是的，我今天特意炖的呢，后日便要开春了，庆祝庆祝。”
　　只见眼前人微微一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鸡汤。
　　“嗯……不错，又进步了。”
　　容影听到夸奖自然很开心。“好喝就行，那殿下继续喝，我去煮茶了！”
　　“嗯去吧。”无华笑着说道。
　　看着容影一路蹦蹦跳跳，她的心里一定也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