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华》陆时影

4、寿宴（上）

　　“姜公子，那个连毓清又来了，就在门外，要属下将她撵走嘛。”
　　一男子正调息运功，听到这个消息，显然是不高兴的，他皱了皱眉头，思考了片刻。
　　“无碍，让她进来吧，免得又落下话柄。”
　　连毓清蹦蹦跳跳的到他面前，凑近他的脸看了看。
　　“姜中哥哥？姜中殿下？”
　　姜中不想理她，因为让她进来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可是连毓清还是不停地骚扰这位俊俏公子。当她准备伸手捏他脸的时候——他睁开了眼。
　　那瞳色深暗，看着连毓清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并。
　　连毓清尴尬地收回手，咧着嘴笑。
　　“你又来做什么，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前日就来过吧。”
　　“哪有？”
　　“那是我记错了？”
　　“是的，是你记错了。是昨日。”
　　这把直接让姜中血压飙升，连毓清还能这么厚脸皮的说出来。
　　“额呵呵，随你，还有，别打什么鬼主意，我不喜欢你。”
　　他直接说出这个，有点让眼前的女子猝不及防，心里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咽在心里，脸色变了又变，却始终不入姜中的眼眸。
　　连毓清打小就开始缠着他，也不知是不是缠着缠着缠出感情了，可是她十分清楚，自己就是喜欢眼前男子的，况且他有权有势，魔界大殿下，未来可是要继承魔界之地的人，换做是谁也都会心动一下吧。
　　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皱了皱眉头。
　　“你在干什么，脸色这么不好看，怎的，被我说中了，那也没办法，真的没办——”
　　连毓清立马打断他的话。“不要紧，我可以慢慢培养，纵使你不想与我见面，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从从始至终……从一而终。”
　　姜中冷笑一声，像是一把冰刃刺进她的心脏。
　　“好啊，随你。”
　　他总是那么自傲随意，让旁人羡煞或是厌恶，可是在连毓清眼里，就是这样的他，牵动了她的心千年。
　　片刻——
　　“你……你喜欢谁？你既然说不喜欢我，那一定是另有所属了呗。”
　　“跟你有关系吗，天庭小公主。”
　　“你！哼，随你！反正你知道我……喜欢你就对了！”
　　连毓清被姜中赶跑了，殿内冷冷清清，只有风呼声。
　　姜中摇摇头，很是无奈。
　　三日后，天后寿宴。
　　众仙前来朝拜，参加大典。
　　络绎不绝的仙友中，魔界的人很显眼，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黑和紫，从这就可以看出，这次的寿宴比以往的要盛大。
　　无华一番准备后，带上了她的贺礼启程了。
　　此刻，藏书阁自然是最火的，不常来天庭的仙友都纷纷借着这个大好时机阅览一番，不然错过了多可惜。
　　时景前几日便已经不见了，留给无华她们的信上写的是：天界游玩，勿担心。
　　时景本就是客，而且刚刚死里逃生过，顺着她的意便是最好的，天界也算安全，无华自然不会很操心。
　　而现在藏书阁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便是时景，她在书架上摸索着什么，在人群中很显眼。
　　一个仙友见她这幅样子，便忍不住上前。
　　“朋友，你在找什么书呢，找不到我可以帮你找，不管是什么书，上到九天真经，下到寻常医术，我都可以帮你找到！”
　　时景一转头，便看到一个靠在柜子上使眼神的男人，完全不认识，索性回绝了。
　　“对不起啊，我自己可以找到的，不用了。”随后扒拉开挡住去路的男子，又转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长生诀呢，为什么没有，长生诀。”
　　她嘴里振振有词。
　　长生诀，上古卷轴，据其他人所说，这卷轴收录于天庭，偌大的天庭，能放各种书籍卷轴的只有这个藏书阁了。所以这就是时景为什么来这忙碌的原因了。
　　据说此卷轴里记载了能召回神魂的方法，失传已久，不知在何处，但是嫌疑最大的就是此处。
　　“上天保佑！我只是想救人罢了，给我行行好！”
　　她又找了许久，未果。
　　一股威压在天门处施展开来，绵延了几里，众仙友都知道：是无华上神来了。
　　侍卫恭恭敬敬行了九十度大躬。
　　无华理都没理，身边的容影无奈的替自家主子打各种招呼。
　　“这就是无华上神啊！我初来乍到就能见到她，简直这辈子值了！”
　　“可不是，像你这般一次就能见到的，不知多少人羡慕！”
　　一堆神仙在两旁盯着这个清冷孤傲的女君。
　　无华用余光扫了扫两侧，不为所动，虽然心里很不自在。
　　到了大殿，众人目光也还是往这个女君看。
　　箫玉本来还在给六沅神君敬酒的，当他注意到到上神时，便赶忙“丢下”了六沅神君去迎接无华上神。
　　“上神恕罪，本殿刚刚在给六沅神君敬酒，没注意到您，实在对不住！有失远迎！”
　　无华先是找了个位置坐下，而后开口:“无妨。”
　　箫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六沅神君也应势跟了过来。
　　“参见无华上神！”
　　虽是恭敬一下，但他眼里尽是不懈。
　　无华眼眸放松，不想理会他，懒散一声:“六沅神君，好久不见。”随即便自个儿倒了一杯茶解解渴。
　　容影给六沅打了个眼神，示意他退下。
　　“那……在下就退下了。”
　　“殿下似乎与六沅神君不合？”
　　箫玉带着试探地问。
　　是，上神与神君之间的霉头可不兴触啊，连他这个二殿下都不太敢。
　　无华只是看着手中的杯盏，并没有回答他。
　　“那算了，既然您不想说，我也不好过问”
　　无华就算不说，他也大可去问六沅，不碍事。
　　“六沅兴许也不会告诉你，我们的恩怨，你无需知道。”她又加了一句，“你想的一切，我都知道。”
　　这一刻，时间仿佛呆滞了。
　　双目相对，清冷与炙热的眼神相交辉映。
　　“啊这……我不过问行了吧，六沅我也不问了，惹不起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过得舒服就行，不要去捅些篓子，引火烧身。”
　　“你的意思是？”
　　无华的话让他越听越迷糊，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没什么。”
　　随后她抿了一口君山银针，回味无穷。
　　“切，上神的话，骗人的鬼!我才不想知道，随便吧。”
　　“那最好。”
　　之后一段时间他与无华谈了很多关于法术的问题，颇有收货。
　　宴会开始，天帝清因与天后九潞携手登上至尊位。
　　台下众人一齐高喊:“天后长命万万年！”
　　九潞示意他们坐下。
　　“各位，今日宴会盛大，相信你们都乐在其中吧！那就好，开心就行。”
　　“是啊，天后寿宴，本君还特意邀请了嫦娥仙子献舞一曲。”
　　“陛下有心了。”
　　殿中有很多熟悉的身影:姜谢空和他的儿子姜中，各海龙王，宗海神君，辛安上仙，当然还有没有找到卷轴的时景。
　　宗海神君，居住于南海无晶宫，角龙化身，实力几乎与“天花板”无华不相上下，镇压无尽奘的“老将”，无华的老友。
　　无华坐在那很是显眼，天帝要耗时间，当然要拿她“开刀”。
　　“无华上神在此，受本君一拜。”
　　“不必这么扭捏。”
　　“本君在这还要感谢您呢！帮了吾儿免受他人仇视！”
　　姜中与箫玉一同往这边望，眼神交错时，都带有一丝不懈。而姜谢空呢，心里则是非常恼怒。
　　箫玉看，自然是因为话题与他有关，而姜中往这边看，完全就是不一般的心思加上自己便是魔族中人。
　　“助人为乐，本君很是喜欢干这类事。”
　　容影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竟也有爱开玩笑的时候。
　　“哈哈哈，甚好。”撇了一眼姜谢空。
　　天帝的犊子扯好之后，她意识到姜中一直在看她，这种感觉很是不自在，索性给他一个白眼，吓吓他。
　　可是无华没想到，这招根本没用，眼前一堆妖娆的舞女遮挡了她的视线，越来越看不清姜中，直到姜中被完全挡住，她才不再在意。
　　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不就是不经常出席大型活动嘛，至于嘛，个个都像见到什么宝物似的，都要来看一眼，被人盯着的感觉真是太不妙了！
　　宴会有条不紊，众仙其乐融融。
　　而时景却是坐立不安，卷轴没找到，自然心痒痒，于是……她离开了大殿，又跑去藏书阁了，打算趁人少，再仔细找找。
　　无华很是无聊，看到她跑开了，便好奇的很。
　　“容影，你坐这，若有人来敬酒，你替我喝了，就说是我说的。”
　　“这……不太好吧殿下……”
　　“哪有什么不好，坐这！等我回来。”
　　思虑片刻，容影还是乖乖坐下了。
　　无华随着时景的气息到了藏书阁。心里正在奇怪:时景跑着来干嘛，她在翻何物？
　　为了一睹究竟，她用了隐身术，直接靠在门口，看着她一言一行。
　　“怎么会没有呢，不可能啊，难不成已经被人拿走了？”时景左急右急，硬是没半点头绪。
　　她在阁中摸索着，丝毫不知道无华的注视已久。
　　让她找这么久的书，铁定是找不到了，无华只知道这里有几本卷宗在她殿中，旁人想找也找不到。就比如:《天灵诀》，《长生诀》，《万仙咒》，《无尽奘》。这都是上古卷轴，早已被她收入囊中。
　　时景不会知道，自己找了半天的卷轴，竟然在无华上神殿中，当然就算知道了，无华也不会给她，此乃上古卷轴，若非神力深厚，定是碰都碰不得。
　　估摸着宴会也过去了大半，时景还是没找到，她有些许失落，于是直接在里面大喊:“什么狗屁长生诀！都是骗人的！”
　　这句话里的长生诀三字，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无华的耳朵里，她非常震惊，她没想到，时景真的在找上古卷轴，有点懵。
　　时景大步迈向外头，突然……
　　“是谁！”
　　无华本来是隐身的，被人靠近时，很容易被发现，尤其是这些个蛟龙血脉，嗅觉更是灵敏。
　　见是无华上神在这，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上神？您怎么在这？”她此刻只希望无华不要知道她在找什么，毕竟这卷轴也是逆天而为的邪术。
　　无华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似什么都知道。
　　“你在找长生诀。”
　　时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哪有，我只是在找话本看而已。”
　　无华不禁嗤笑。
　　“呵，还有话本名字叫长生诀的啊，本神当真是孤陋寡闻了，老了。”
　　时景强作镇定，可是脸还是控制不住的发热。
　　“你这装模作样的本事能强一点吗，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对不起对不起上神，我确实在找不该找的书，还请宽恕，可如果您是来劝我的话，那就不必了！我不会放弃寻找的！还望恕罪！”
　　“为何。”
　　“什么？”
　　“我问你为何要这邪术。”
　　“我是为了救我哥哥！没有别的意思！”
　　无华心头一愣，这些天对时景的照顾已是细致入微，却独独漏了这一点，她的哥哥，她从来没有过问过时景是否伤心，她的哥哥的死被她忘却了。
　　“是，这是邪术，我知道，我的行为肯定触及了底线，所以您才会跟我到这里。可是，我别无选择！无华上神！我别无选择。时拂是我哥哥，我爹能咽下这口气，我时景可咽不下！我要救活他。”
　　无华看到她的眸中有一束光，可是这束光是不该存在的。
　　“时景，长生诀乃上古邪术，早已被封禁，任你如何找，也是找不到的，死了这条心吧。”
　　“为何？书上有记载，这长生诀，之前是有神仙用过的，曾经的青天大将军您应该知道吧，那某个神仙为了复活他，用了这邪术，虽然结果不知，他能取这卷轴，为什么我时景不行！说不定那神仙现在还存在这世上呢！我要像他那样，试试才知道！不管长生诀在哪里，我都会找到它，哪怕神魂破灭。”
　　“可你死了，谁去救你哥哥。”
　　这个问题，停滞了二人的气氛——
　　“就算我神魂破灭，我也要西天如来给我重组神魂！”
　　时景果然还是小孩子，说的话都是意气用事，哪有这么简单，古往今来多少即将身死的神君去求如来，可是呢，没有人能得到回应。
　　“哈哈，时景，听我的，放弃吧，这都是不可能，你哥哥在天之灵，不会希望你这么折腾！”
　　时景口中的那个神仙，其实就是她，她自从登上九重天后，就经历了很多事情，上天用时间来告诉了她，成青天的死，她是放不下的，她对他有愧。她从天庭取走了这些卷轴，明里是保管邪术，暗里已经开始筹谋了，可也不过是徒劳，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百年，她走遍了天地间，连一丝成青天的气息都没有找到，也不得以失败告终。成青天得有多恨她，才能将气息隐藏的那么好，她一直不肯放下。
　　“时间不早了，上神，我不会放弃的，我最后说一遍，哪怕我死。”径直跑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多少有点万年前自己的影子了。
　　时景啊，我只是不想你为了一个空的结果，重蹈我的血路啊。
　　无华回到大殿，一直心不在焉，姜中自然是第一个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