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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我跟你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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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今天是开车来的,可能是天气渐渐冷下来的原因,他没有再逞强开机车。他带着小敬爱把车停去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期间一直没有说话。
“……我总觉得,阿萦……状态有点不对劲。”小敬爱迟疑地说,“就好像,我们戳中了她什么痛处一样。”
松田沉吟了片刻,叹道:“折三井是个有想法的人。”
他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应该是回忆着什么,“……我猜,或许她本人也并不认同公安的某些做法,只是无力改变而已。”
小敬爱沉默了。
她没有圣母到心疼对方,但从相处来看,她也确实不觉得折三井是卑鄙到为了守护某些东西不择手段的人。
说起来阿萦也年纪不大,可能是当初一腔热血选择了公安这条路,走上去却发现与自己所想不同吧。
“好了,不说她了。”松田叹了口气,伸出大手抚上她的头顶,“很委屈吧?”
小敬爱垂下眼。
“这几天我也不在。”华灯初上的车里他总算没有戴墨镜,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连陪着你的人都没有。”
这件事已经发生很多天了,原本小敬爱的情绪已经平复□□成,可是被他用这样低柔的语气一说,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再次被触动。
“我……”她张了张口,很想说她自作自受,可在爱人面前就是容易软弱,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从小到大很少有这样被人保护的感觉,漂泊的心一下子有了依靠。
她吸了吸鼻子,刚要说什么,手机叮咚一声,看了眼,是酒吧的同伴在催她了。
……对哦,她是翘班出来的。情绪一下子平缓了,酸楚压了下去。
松田也看到了她手机屏幕上的邮件内容,没有说话。
他这么多天才回来,两人许久没见面,按理来讲应该好好说一说话的。氛围刚刚好,她也舍不得离开他。
仅仅思索片刻,她拉起他的手:“走,下车,跟我去看看我的新工作。”
松田:“……哈?”
松田阵平坐在酒吧里。
场景并没那么违和,但他也没有展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小敬爱请他喝了杯酒,他就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有性感女郎过来搭讪,这个卷发男人毫无干劲地耷拉着眼角摆手拒绝,还会毒舌一两句。
小敬爱忙过一阵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似笑非笑地过去搭住他的肩:“帅哥,挺受欢迎啊?”
他冷淡的眼底恢复了点点兴致,顺势搂过她的腰傲娇地说:“我不差的好不好?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在这里坐着,当然会被女人盯上了。”
这倒不是他自恋,不跟他这个人有近距离接触的话,光看外表,脸和身材,的确很能迷惑人。
他杯子里的酒几乎没动,倒是冰块化了不少。
见状,小敬爱惊讶地问:“你不喝吗?”
“威士忌劲头有点大,我得保持清醒看着你不被客人欺负。”他半真半假地挑起眼角,“你不如一开始就给我点一杯百利甜兑牛奶之类的。”
“……那你可真就是要丢人了。”小敬爱撇撇嘴。她还刻意有针对性地给他倒了杯黑麦,亏了。
酒吧的灯光多呈暗调,伴着小众的节奏布鲁斯,将整个氛围晕染地清冷而暧昧。小敬爱穿着工作制服,像极了JK校服——衬衫+短裙,对这种地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装扮。
松田的手掌向下滑去,手背碰了碰她的大腿,结果摸到的是因为不想吹空调而穿上的打底袜。
“我还以为你是光着腿的。”
“钢铁直男没听过光腿神器吧?”小敬爱扬眉,“外国特产。”
不是所有冬天穿裙子的姑娘都像日本女生这么禁冻的。
松田笑了笑,温热的手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放到她的腿上,眼睛扫向周围:“你以前的工作,就是这样吗?”
他问的是在北海道的日子。那种暗无天日,纸醉金迷,和现在是否相似。
“嗯……”小敬爱也跟着他的目光转了转,认真思考了片刻,“其实说心里话,我们的工作环境可比这个好多了。小敬毕竟是专业的赌场,其他生意虽然也会搭着做……但毕竟都是次要的,以我那时的身份——起码,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性骚扰。”
她暗示性地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对方居然还得寸进尺上下滑动了两下,闲闲道:“想不到啊,你们管理制度还挺健全。”
在这种地方工作的好处就是,和客人勾搭在一起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在警视厅的运作下,小敬爱也是因为自己的赌技进来的这里,不靠卖肉,也不用卖酒,除了环境有些不好之外,还真算是不错的工作。
松田阵平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忽然戳戳她,啧了一声:“来这里玩的不都是年轻人啊,看,还有老龄组。”
小敬爱看过去,还真是一对老爷爷老奶奶,都穿着得体,举止优雅,不由得感慨:“真好啊,那么大年龄还能手牵手,一定婚姻幸福。”
“那倒不一定。”松田切了一声,“谁说就一定是夫妻了?搞不好是广场舞上看对眼出来私会,更也许是年轻时的第三者转正,不要用外表的年龄来评价一切,老人也不都是好人。”
“……”小敬爱捏了他腰间衬衫下的肉一下,气道,“你可真是个十足的气氛破坏者!”
那么美好温馨的场景,怎么被他一分析就变得暗黑又社会了呢。
松田嘶了一声,抓住她作恶的手握住,遏制住动作,不服气地哼:“本来就是。一把年纪谈什么恋爱,连爱都做不了。”
“……”来了,不正经的松田少年又来了。
真不知道他学生时代是怎么过来的,除了萩原研二,他真的能有朋友吗?
想到这个,小敬爱忽然顿了顿,仿佛有什么记忆要出来,一时间却又乱七八糟,无从理出头绪。
刚刚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阿阵,你和以前警校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他们……”松田下意识地想回答,倏地停住,看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敬爱语气随意:“没什么啊,就是忽然想起来你好像都没怎么提起过他们。明明萩原和我说你们几个关系还挺好的。”
她心里明白,再怎么样,松田也不会在工作方面的事上对她百分百放心。如果说两人如今还有什么隔着的话,那就是她“间谍”的身份了。所以她很自觉,也不会特意去探听什么,不做出让他误会的举动。
松田打量了她几秒,目光看向一边思索了片刻,还是回答了:“……除了班长之外,萩死后,我就没怎么和其他几人联系过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嘛,我想反正他们一定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活蹦乱跳吧。”
小敬爱没有见过他那几个同期,名字也记不全,只见过一张模糊的毕业合影,她还只顾着关注松田和萩原了,另外就是一个发色明显的混血,脸却也记不清了。她要是有折三井的记忆力就好了。
虽然很想找松田要当初的毕业照看一眼,但估计会引起他不必要的警觉。反正她也不是真有什么目的,还是算了吧,一时兴起,她都不知道自己想探究什么。
“对于他们的事……我的想法很简单。”松田长舒了口气,漆黑的瞳孔不含任何情绪,“不论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我都不问,不听,不知道。”
既宣告了自己的态度,又暗示了她一些事情。
他们关系很好,没有矛盾,可是他不会去追究对方消失的原因,因为他心中大概猜到了一些合理的理由。
想到这里,小敬爱感叹了一句:“……警察真是项危险的工作啊。”
松田端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脱口而出:“是啊,不仅要对付罪犯,还要对付藏在自己身边的罪犯的同伴。”
“……”小敬爱蓦地沉下脸,啪的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冷冷地问,“你在说谁?”
就知道这个男人心眼没那么大,他从没真正相信过赤井秀一的正派身份,从而也就不可能信任过与他站在同一阵营的自己。稍微问了两句他警校同学的事,反应就这么大。
说到底,松田阵平只是先一步爱上了她,因而无法对她狠下心而已。在折三井这种外人面前他会护着她,可当两人面对面时他却又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到了对立面。小敬爱猜测在松田内心深处,他巴不得自己彻底沦为一只金丝雀,只单纯地活在世上哄他开心。
想到这里,她的情绪低落了起来。
难道在他眼里,他们的立场就这么不相容吗?无论她怎么说自己不是敌人,他都不会相信。
这不怪他,她理解,可就是无法释怀。
松田阵平怔了怔,伸手想要拉住她,后者却低低地说了一句:“那边有客人要开赌局,时间差不多,我先过去了。”
他没抓住她的衣袖,看着她低头快步拐去了包房。他长叹一口气,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松田当然不觉得自己错了,可的确有些话即使两人都清楚,他也不该说出来。
一会再道歉吧,他这么想。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松田时不时看看腕表上的时刻,眼见着快要到下班的时间小敬爱却依旧没有出来的迹象,他思索片刻,起身朝包房的走廊走去。
转过弯,居然远远看到小敬爱被一个浑身醉意的男人堵住,声音隐约传来:“……多少钱一夜,说啊。”
松田视线一紧,加快脚步握拳跑了过去。
身上同样穿着服务生制服的酒保在一旁拉着那个男人,为难地说:“……她是新来的,不懂事,请您别……”
“新来的好啊,新来的干净。”男人一听更满意,不由分说地要拉小敬爱的手臂。
小敬爱虽然总是被松田嘲笑身体素质,但再怎么样也是从警校出来的,对付这种人不在话下。她目光一凛刚要出手,眼前却忽然闪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然挥开醉汉的手臂,将她纳入怀中。
卷发男人眯起危险的眼睛,拉长了声音:“——跟我抢人,真是勇气可嘉啊。”
刚刚闹过矛盾,他就以英雄的样子登场,强势又霸道的保护者姿态,瞬间卸下了小敬爱为保护自己穿上的铠甲。
有他在,似乎她根本不用担心一切。
醉汉抬起迷蒙的眼,烦躁地说:“你谁啊?懂不懂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松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舌尖泛起冷意,“我最?讨厌这个词。”
小敬爱猛然惊醒,觉得形势有点要变,连忙暗示性地抓住他的大臂,微微摇头——别乱来。在这种地方,对方不知深浅,不要随便挑衅,更不要试图用武力解决问题。
那男人却懒得与松田废话,直直看向了小敬爱:“你到底多少钱……10万?我给你20万。”
这说话方式真像崖中岛的小未姑娘。
小敬爱:……自己好值钱。
松田冷笑:“真敢说啊。”他漆黑的眸子瞥过来,看着她说,“五十万。之后他出多少我都翻倍。”
“……”虽然明白他是收到了自己的暗示,准备用更加“正常”的方法解决这场对峙,但这种被明码标价的感觉实在是太羞耻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商品,还是被名叫松田阵平的客人赏鉴,内心有隐隐的抵触感泛起。
然而醉汉却成功被激怒了,一个酒吧服务生而已,再怎么样一夜也不会值这么多钱,这明显就是较劲。
眼看对面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要过来,小敬爱连忙抱住松田,大声开口:“——500万,我就跟你走。”
声音很急,她手下的力道也很大,一双眼睛睁得很圆,只有松田的角度能直视看到那其中的完整情绪。
……她好像,生气了。
意识到这点,松田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回想自己刚刚的发言,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有些失言。
说什么?该怎么说?
她刚刚的气还没消呢,现在第二茬就接上了,他怎么这么厉害。
两人的对视一眼万年,火光四射,小敬爱带着攻击性,松田一面闪躲一面又觉得憋屈。
“我说你们……”
被无视的大哥刚要出来刷存在感,就猛地被对面的卷发男人凌厉的一声“滚”打断,连酒都醒了。
一旁拉架的服务生连忙给台阶下,半拉半拽地将他拖离了现场。
小敬爱气势汹汹地拉着松田阵平,把他拉出了后门,到僻静无人处时她生气地甩开他的手,一个人大步向前走。后者头痛地叹了口气,想抓住她解释些什么却又为难地住了手。
他挺无辜的啊。
而和想象中不同,小敬爱没有逼他道歉,反而是自己快走了几步之后停住脚,转身紧紧地盯了他两秒,又抬步跑了回来。
她直接上手拉下他的头,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他。
松田的眼睛蓦地睁大,小心翼翼地回抱过扑入怀里的人,她的动作不太熟练,冲过来的一瞬嘴唇都磕在了他的牙齿上,泛出淡淡的血腥味。然而她的动作上却丝毫没有减缓力道,甚至报复性地反过来撕咬他。
对此他很无奈,但也只能让着,他轻轻搂着她的腰尽力用轻柔的吻去缓和她的怒火。而对于这种亲密接触,小敬爱的经验也实在是少得可怜,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咬才会让他痛,只觉得唇瓣又软又滑,完全使不上力。
以前有小姐妹对她说,男人和女人的感情是从睡过之后开始有质的飞跃的。她原本不信,因为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荒谬的理论。
可现在她信了。
松田阵平就像是一朵人型罂粟,光是站在那里不动对她而言都是极致的诱惑,不只是曾经就有的爱慕,现在更有了依恋感,她想要触碰他,想要拥抱他,想要看他笑,想要为他放弃一切。
深夜酒吧后的街道,人声寥寥。松田将她抵在墙上,小敬爱的手伸向他外套内,被他一手按住,制止了深入的动作。
“……你干什么?”松田额间的卷发落在她迷蒙的眼睛上,呼吸沉重。
他以为她是无师自通地在做一些成年人的举动,可她却喘息着摇摇头,对他伸出手:“500万。”
——500万,我就跟你走。
松田怔住,随即哑然失笑,与她额头相贴,轻声问:“500万,是让我睡/一/夜,还是今后人都归我?”
光线很暗,他宽阔的肩投下的阴影几乎完全将小敬爱笼罩,瞳孔中的点点光亮正正刺入她的视线。
“人归你……可就不只是这个价格了。”小敬爱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见过最多的就是钱,一般的数字……真的拿不下我。”
虽然钱都不是她的,但她也的确算是见过世面。
松田再也忍不住笑意,胸腔震动通过相贴的身体传来,他腾出一只手从身上摸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给她。
小敬爱低头扫了一眼,“干嘛?我要现金,不连号。”
呵,论违法犯罪,她也是见过猪跑的。
“……没人身上会带这么多现金吧?”他干脆把钱包递过去,顺着她的话演,“你点点?买你一小时都不够。”
小敬爱还是没接,她盯了他两秒,咬咬唇,忽然抓住他的手,带着他整个人朝停车场的方向跑去。松田稀里糊涂地被她摸走了车钥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压在了后座上。
……啧。
松田仰面躺平,关上车门后他的长腿必须得屈起才能勉强放下。他单臂枕在脑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么着急吗?连回家都等不了。”
小敬爱示威般地哼了一声:“我怕你冷静下来,就不想做了。那我的500万找谁要去?”
男人爽朗地笑出声。
……
玩笑归玩笑,其实她也没有后续的动作,坐在他身上俯身下去,环抱住了他的颈,就这么与他依偎躺在后排座上。
进入了封闭的环境之后两人的心跳都渐渐平复,她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情绪逐渐缓和。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松田静静地搂着她,单手无意识抚摸着她头顶的发丝。
许久,小敬爱说:“阿阵,我问你警校同学的事,没有别的意思。但如果你不开心,我以后就不问了。”
松田闭上了眼,也是斟酌了一下该如何开口,半晌才说:“他们……不是普通人,很多事连我都只是猜测。而对你说得越多,对他们而言就更危险。小爱,我不能这么做。”
她轻轻点头,发丝蹭着他的下巴,“我知道,你放心,我以后……应该也不会为他们做事了。”
松田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仰起头看她:“你和他……”
他一直想对小敬爱说,到他身边来,和过去彻底斩断联系。可他无法开口,也狠不下心这样要求她。没想到居然是她先带来了好消息。
小敬爱笑了笑,后而又暗淡下目光:“虽然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不巧的是我现在又成了警方的卧底。”她抬头与他对视,“……作为一个被警视厅‘勒令停职’的警察,我应该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做你女朋友了。”
松田一怔,眼中的光也淡去了些。
是啊,最开始是因为萩原研二,后来是在意她的立场和做法。而现在,即便终于站在了同一边,却又因为现实而必须妥协。
小敬爱明明不是什么大人物,却经历坎坷得如同以后要出现在历史书上一样。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在世,不幸的人生随处可见,只是各不相同。
许久,他才出声安慰她:“没关系,等公安确认了你的清白,一切就结束了。”
嗯,是啊。
小敬爱抿起唇角。
那一天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