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B.C.210 3月~B.C.210 3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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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三十七年三月十五日
我感觉自己现在像作梦一样：我阿爹阿娘还活着！而且少少居然跟我回了流沙，我还得到了第一个对我们的祝福——来自姨妈。
今天我赶回桑海的路上，就感觉到天象不大对，进城之后，桑海街头也是一片混乱。人们都在说天谴将至，海神发怒了。秦军也在跑来跑去地征丁征夫去修筑堤坝，抵抗海啸。
我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往海边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蜃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岸边了，天上不祥的阴云漩涡就是以海面上空为中心的，巨浪从云涡的方向向岸边压过来，不过似乎中途被一道无形的障壁阻住了，拍出几十丈高的浪花，即使如此，余波依然极大，海浪已经拍上了礁石。
我简直懵了，田言姐姐说桑海会有变故，我还以为只是罗网要对小圣贤庄下手的事，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阵仗。这架势，简直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
不……蜃楼是什么时候走的？少少还在船上吗？这么大的浪，蜃楼上安全吗？少少会怎么样？
我很想往远处看看还能不能看到蜃楼的影子，可是风浪太大，海面稍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清。我只能祈祷蜃楼早就开远了，少少能够平安。
我镇定了一下，决定先顾岸上这边。我不希望美丽的桑海城被海啸破坏，流沙据点、小圣贤庄都在这里，而且桑海还是我和少少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希望我和少少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街、每一个店铺、每一所房子，都能完完好好地保存下来，等少少回来，我们还能看到与当年同样的桑海。
琅琊港的守将是个难得的好官，他发誓拼了性命也要守住桑海的海堤，所有的桑海守军包括将军府的全体官兵都在他的指挥下忙碌着救灾。我听着传令兵的呼号：十伍一组，在桑海城内征收沙包、草束、酒桶……修建堤坝，拦截海潮……十五以上的男丁，统统一同筑堤；壮年女子一同受征，挖灶造饭……老弱病孺，着乡长带往高地避难……长于修筑者，亲自延请到将军大帐，共议修坝大事……
长于修筑者？那肯定是墨家的人啊！尤其是班老头！短时间内想把大坝立起来，除了他谁也做不到！问题是班老头现在是通缉榜上的叛逆，他们肯定不敢用的，我得劝劝那个将军才行！于是我左看看右看看，瞅个空档捆了一个师爷，塞上嘴藏在了帐后，然后以他的形象混进了主帐，向守将提出了起用墨家人谏言。他斗争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事急从权，虽不主动去征寻墨家弟子，但如果墨家人前来应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对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
我出去放了真正的师爷去执行这个指令，说一会儿还会去找他，吓得师爷诺诺地去了。
我叫小谍给小白叔叔传了个信，让他尽快把这个消息转告墨家一行。其实直接往墨家据点发信比较快，不过眼下海浪这么大，墨家据点十有八九已经被淹掉了，但流沙的位置绝对安全，所以宁可绕个弯也还是保险些比较好。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树上出着神：不知爹爹和干娘怎么样了？……他们倒不一定在桑海，罗网的任务号称在泰山，那他们此刻在泰山的可能性比较大。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少少，蜃楼在海上要是遇到大浪，怎么办呢？
忽然，远处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声音。
那是极浓烈的杀气！属于罗网的、带着特殊臭味的杀气！还有，那个清沁馨香的……是木灵之气！
我腾地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样浓郁的木灵之气，我只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过——少少！
我说不好自己那一瞬间是狂喜还是担忧：少少没在蜃楼上，而是仍然留在桑海，躲过了这场恐怖的海上灾难，这真是太好了！但是遭遇了罗网……而且是这样强的杀气，情况必然很凶险！
我立刻向着杀气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速度不够快，还不够快！罗网杀手手段卑劣，少少虽然实力不凡，但向来心善，对上他们那种不择手段的敌人，是很容易吃亏的！
杀气传来的方向在海边，就是先前蜃楼停靠的船坞那边。为什么我刚才在船坞那里没有看见她们？我有些后悔，该死！一定就差一点点，或许我多停留一会儿，就能等到他们了。
木灵之力越来越浓郁，我的心头少有地儿跳了起来：少少，你要撑住！我就到！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悲愤的呼号。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然而虽然从没听过，我依然在第一时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声呼号，是少少发出来的！
……发生了什么？少少不是不可以开口、开口就难免早夭之命的吗？
在少少开口的同时，我感觉到了木灵力场瞬间的剧变，木系的阴阳之力突然爆涨到了一个令我感到恐怖的程度——那是一种充满了不祥意味的强大。我咬紧了牙关，继续拔足狂奔，一口血都憋到了喉咙口。终于，在穿过最后一片密林之后，船坞边的广场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黑色铁甲的罗网杀手被一柄巨大叶剑凌空斩杀的场景。那叶剑由无数凌厉如刀的叶片拼合而成，剑周泛着不祥的阴煞之气。而那个被斩得甲碎盔裂的人，我见过，正是在秀湖山小屋之后我追过一段距离的那个人。他手中的剑跌落在地上，那是一柄尖尾甚宽、刃中有隙的怪剑，设计颇为诡谲，而尸体裂开的铁面之下，是一张并不十分引人注目的陌生面孔。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倒着另外一具尸体，看到那具尸体，我就明白了少少失控的原因——大司命……被杀了！
少少的脸上此时已没有了那种心如止水的平静宁和，而是充满了悲恸。她长发狂舞，十指飞速翻飞着，起手召来了漫天的海棠花瓣，瞄准了站立的另外两人。那两人我也认得，是田言姐姐和赵高——那个罗网头子。我的心里紧紧地揪了起来：不……少少，不要再出手了！我还记得大司命当初的话：少司命的攻击，是以魂换气，每一次出招，都是神魂的燃烧，每燃尽一丝神魂，距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还是太远了，我无法阻止她的这一击，这一击被田言姐姐与赵高合力挡了下来。少少看上去已经到了极限，只迈了一步，就颓然跌倒在地。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是百步飞剑的射程范围内！
赵高那个恶心的混蛋，居然叫田言姐姐废掉少少的武功但留下她的性命，还要把她送给十八世子暖床！我……@#$%&敢打我家少少的主意！管你是中车府令还是帝国丞相，不废了你，我就不姓韩！
赵高的武功居然还不错，从百步飞剑下避开了要害，当然也可能是我左手的飞剑到底还差些火候。但他也伤得不轻，我飞身掠去拔回剑时带起了一道血箭，我丝毫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毫不留情地往死里打他。他狼狈地挡了几下，田言姐姐过来替他架了我一剑，让他得隙抽身跑了。
我愤愤地瞪着田言姐姐，问她干嘛要救这混帐，还帮他欺负少少，田言姐姐说让我先照顾少少，赵高交给她，绝对不让他好过。
田言姐姐办事应该还是靠谱的，于是我就先放她去泡制赵高，自己去察看少少的伤势。少少没受什么外伤，只是运功过度的虚脱。相比于身体的脱力，她的精神状态更让我担心——她那双紫色琉璃一样漂亮的眼睛，此时没有一点焦距，仿佛整个人的魂魄都已经离了体。
我心痛极了，再次痛恨起自己不够强，如果我能再快一些，能在大司命被杀之前赶到，少少就不用这么伤心了。我扶着少少，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她渐渐地有反应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但我不太确定她有没有认出我。我嚅嚅地道歉说我来得太晚了，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往大司命的尸体那边挣扎着伸出了手。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虽然我不喜欢大司命，可她坑过我却也帮过我，看她满身鲜血死不瞑目地倒在那里，我的情绪也不由得低落下去。我把少少扶到了大司命的尸体旁边，少少因为情绪激动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我觉得我右臂的骨头好像又要被抓断了，但看少少这么伤心，我也没有作声，硬着头皮忍了。
少少跪在地上抱着大司命的尸体，脸上是从没有过的茫然。我宁可她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也好过这样让人绝望的悲哀。我尝试着劝她，但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心里渐渐恐惧起来：我听说有些人在朋友死去而自己幸存下来之后，会因为内疚和自责把自己封闭起来，关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再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就好像灵魂跟着死去的人一起被带走了一样。我很怕少少也会变成那样，如果少少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呢？我又努力地劝她，不是她的错，让她要怪就怪我来得不及时，可是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怎么办？我快要哭了，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
“小山！”一个声音轻轻地在我们头顶响了起来。
【注1】
因为刚刚结束了一场打斗，这个声音我又不很熟悉，我的第一反应是抬手一剑刺了过去。然后，我的剑就被一柄后发先至的白剑架住了。……好快的剑！
等我看清剑锋后面的脸，顿时觉得有点造假遇到正主的尴尬：……那张脸，和我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是姨妈！姨妈出关了！
我讪讪地收了麒麟刺叫了声“姨妈”，姨妈对我化成她的模样也有些无语，不过我立刻反应过来：救星到了！姨妈是少少的师父，听说少少是被她抚养长大的，就算别人劝不动少少，姨妈也肯定可以的！她那么厉害，连爹爹都佩服她，她一定行！我就急急地把她拉到了少少面前。
果然，在姨妈的劝说下，少少的眼珠渐渐有了焦距，眼眶里也渐渐蓄上了泪珠。姨妈叹息一声，说，既然已经开过口，就不需要再勉强自己，想哭就哭吧。
少少把头埋在了姨妈的肩上，起先只是安静地流泪，渐渐地发出了几声抽泣，她的抽泣声渐渐连续起来，最终变成了失声的痛哭。她的哭声并不响，却渗透了极度的伤恸和委屈，好像要把这十几年的痛苦一齐都发泄出来一样。
少少哭出来，我终于放心了一些：能哭就好，哭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痛快！
不过看着少少伏在姨妈怀里痛哭的情景，我心里还是充满了挫败和憋闷感：虽然与少少在一起时我一直在用姨妈的形象，但我与姨妈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我那么久都没法唤回少少的神志，而姨妈却能让少少信任地倚在怀里哭。姨妈是个多厉害的人啊，我一直想成为她那样的女人，不玩阴谋诡计，却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救回自己关心的人，包括我。呜……她可以做大家依赖的支柱，我却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帮不了，还经常闯祸，我真是太没用了！果然……假的就是假的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她那样呢？
我……我……我还有什么能为少少做的呢？
对了！至少，我可以帮少少宰了那个让他伤心的罪魁祸首！
姨妈很敏锐，在我转身离开的第一时间她就发觉了，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去找赵高算帐，就直接跑了。我知道她肯定要阻止我，但我顾不得了，如果不去宰了那个赵高，我肯定要发疯的！
我那一剑刺得不轻，赵高应该有止血，但路上还是留下了些血迹，田言姐姐还有意识地在路上留下了搜寻的标记，所以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当我赶到的时候，赵高似乎中了什么毒，正在田言姐姐脚前的地上丑态毕现地打着滚，用手把身体抓出了一道道血绺。我有些诧异：此前，田言姐姐追求的一直是一种平衡的状态，这么激烈的手段真不像她会用的。不过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理由：她的母亲死在了罗网，而且死前还受尽了那些畜生的凌辱。田言姐姐很爱她的母亲，难怪她要用那么恶毒的浪淘沙替换了赵高的伤药。不得不说折磨人还是她们罗网更有一套，这种不定期发作、每次都比上一次更严重的无解之毒，的确比干脆的一死更适合赵高这种禽兽。
田言姐姐离开之前看到了我，我就顺手问她也想讨一瓶浪淘沙，不过很遗憾，她也没有多余的了。不过她告诉我，她给赵高下的量已经够了，没必要再浪费，而如果我只是想给姑姑做研究，放他一些血带回去就好了，还好心地送了我好几只水晶瓶。
嗯~这主意也不错！于是在田言姐姐走后，我在赵高身上又开了很多道口子，尤其是脸上，接了几瓶血。但我还是觉得不解气——他居然想要把我的少少送给别的臭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又想到了焰姨的那句话——对女孩子打坏主意的就要割了他们的命根子。于是，我第一次把这句话付诸了实践。
赵高叫得像杀猪一样，还发疯似的诅咒我，真是难听死了！要不是因为杀了他太便宜，我真想叫他永远闭嘴！
姨妈带着少少赶过来之后脸色真是一言难尽，捂着少少的眼睛把我们拖走了，还狠狠地训了我一顿。我告诉她赵高的坏主意，她才消了些气，说赵高活该。
接下来的事就像作梦一样了：姨妈把少少托付给了我，叫我带她回流沙。少少一开始不肯，姨妈解释说，阴阳家掌门东皇太一死了，以后阴阳家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大家都会各自呆在自己想去的地方。她和阿爹的家都在流沙，处理完一件必须要做的事之后就会回来，大家会一起在流沙团聚的。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傻掉了：姨妈说什么？我阿爹？我阿爹没死？他还活着？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不知道我的存在吗？
我的头脑还懵着的时候，姨妈又很郑重地把少少交给了我。她说，我能无忧无虑地成长到今天，代价是少少在阴阳家的孤独苦修。少少替我承担了本该属于我的命运，所以，我欠少少十六年的自由。现在少少开了口，以后再用阴阳术就会折损寿命，而不能用阴阳术的少少就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保护她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姨妈要我保证，要尽我所能照顾好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我的注意力又再次回到了少少身上：是啊，少少从小到大所有的苦都是为我受的，无论要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对姨妈发了誓，姨妈微笑着说我乖，又感慨起命运无常缘份神奇，谁能想到在她不在的这些年里，阿爹成了少少的义父，而我们竟然成了最好的朋友。
咳，如果姨妈知道我们不止是朋友，会打我吗？……既然爹爹和干娘都是她撮合的，她应该不会介意我和少少在一起吧？其实仔细想想，她的话很像是女儿出嫁前对女婿说的话不是吗？……好吧，我还是别再想下去了。
今天还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姨妈说爹爹和干娘受了伤，让我们回流沙后做些准备，他们需要好好休息调养。我很担心，有什么事能让他们一起受伤呢？说起来，姨妈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的，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啊？
在埋葬大司命的时候，姨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她在时空魔境中修行的时候，意识到我们这个世界中的苍龙七宿是来自异世界的力量，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极大的灾难，所以她这次回来之后，一直致力于摧毁苍龙七宿之力。刚才天象的异变，就是他们与魔化苍龙的大战引起的，虽然很艰难，但现在魔化苍龙已经不复存在了。大家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蚩尤——就是寄身在鲨齿中的剑伯伯，还有阴阳家掌门东皇太一，都牺牲在了这场战斗之中，爹爹、干娘也受了伤，还有很多人都消耗巨大，急需休整。稍后她就会将伤员送下蜃楼交给我们，然后再去给这次战斗做一个最后的收尾。
在她离开之前，我追问了我阿爹的事。姨妈抚摩着我的头说，阿爹阿娘其实都还活着，但情况比较复杂，一句话说不清楚。我只需要知道，他们隐瞒仍然存活的消息、不能陪伴在我身边都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是对我的保护。他们是很好的父母，一直都深爱着我、思念着我。具体的事，以后少少会慢慢讲给我。然后，我就看到了非常神奇的一幕：姨妈直接在空中画了个圆，空中出现了一个黑洞，她走进黑洞里就直接消失了！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姨妈闭关十年，现在是已经变成神仙了吗？
我们现在已经准备好了适宜养伤的病房。这着实很不容易，流沙据点虽然不能算小（因为要养大白），但住人的地方不是很多，当初留的客房很有限，但墨家据点被海浪冲毁之后，墨家子弟暂时只能借住在流沙这边，就显得很拥挤了。这个时候，刚醒不久的端木蓉展现了强势的一面，叫健康的人们都就地扎帐居住，把客房腾出来整个布置成伤员病室。顺说她真的很厉害，我就一走一过，她就发现了我右臂的异样，帮我重新固定了一下断骨——代价是挨了顿训。少少意识到刚才抓坏了我受伤的手臂，内疚不已，我赶紧安慰她一点都不痛，但她还是很自责，一下午什么都抢着帮我做，甚至连晚饭都是她喂我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现在一切已经准备停当，就等待着蜃楼上伤员的到来。我很担心爹爹和干娘，姨妈只说他们受了伤，但没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严不严重，我希望只是些皮肉小伤！爹爹和干娘那么强，他们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B.C.210 3月~B.C.210 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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