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IT羊》飞海鱼

3、第一章

　　“林杨，你知道吗？我们开发部门的老板‘被’辞职了！”

　　“Justin？被辞职？” 林杨一脸蒙圈。

　　公司软件部门在S城的分部成立时间不长，下面又分了研发部，测试部，和部署维护部。研发部门Justin，测试部门经理Sonia，部署部门经历Patrick，各自向总部对应部门的老板汇报。

　　软件部在S城还有一个区域总监Eric，是S城软件部的总领导。各个分部门经理虽然不直接汇报给Eric，可是他在S城分部无论对内对外都是独一无二的总管。 Eric本身是做产品经理出身，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传说中已经在公司多年，跟公司总部的关系根深蒂固，每天世界各地到处飞介绍推广产品，很少干预具体项目实施的具体事物，基本上没有什么跟他这样的基层工程师接触的机会。

　　每个分部门的经理也都是资深人士，在软件行业摸爬滚打颇有些年头了，每次林杨见到他们在大小会议上侃侃而谈，或者跟客户打交道时智珠在握的样子，心里都仰慕的紧，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修炼到这个程度呢？

　　软件部门比较新，人员精简，也偏年轻化。新招的应届研究生占了很大比例，林杨就是今年刚入职的新人之一，任职测试部，跟Justin属下的开发部门打交道那是每日例行的工作。

　　中午的小饭桌上总是各种小道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林杨看着任雁压低声音，一脸隐秘的兴奋。

　　“嗨，你的工位就在会议室边上，平时就会埋头干活，也不知道稍微留点心周围的动静。” 任雁摆出嫌弃状的表情看着林杨撇嘴，欲说不说，十足吊起了林杨的好奇心。

　　“怎么可能？没听说最近项目出什么问题吧？”这样的大公司，这样的职位，被辞职这种事情在林杨看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最近部门的几个项目都运行如常，也没到发布的阶段，不至于出问题，到了需要有人背责任引咎辞职的地步。

　　“跟项目可没有关系哦。” 任雁已经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比林杨大个几岁。负责部门的软件配置管理，在S城软件部门算是一个独立人，隶属于三个分部门之外，直接跟总部的配置管理老大汇报，在S城手下不管人，没有人事权。但是在某些项目层面上跟其他的三个经理勉强算得上平级，有什么消息一般都会比林杨先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林杨平时话很少，老老实实也不会来事，或者是觉得这个小男生不会那么八卦，工作中接触几次以后，有什么事情反而会私下里跟林杨吐槽。

　　“跟项目没关系？那还会有什么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林杨想当的不解。

　　“上个月总公司各个部门的大佬们不是下来我们这儿视察了一圈吗？跟每个经理例行谈话之后，你没见开发部门的那些人找着机会，一个紧跟一个都进去找他们的大老板一对一谈话了？他们去弹劾老板去了！！！”

　　如果说林杨听到Justin被辞职只是有点蒙圈，那听到那些工程师去弹劾老板简直是震惊。

　　林杨平时跟Justin并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只是开发部门和测试部门有点像一个跷跷板，是合作也是竞争的关系，两个组在流程制定上，在资源分配上总是存在一个“谁优先”的问题，所以平时林杨没少见自己的老板Sonia跟Justin就这样的问题半真半假的吵架。测试部门的工位跟开发部门不在一个区域，林杨经常能听见Sonia在工位上抱怨Justin，处理问题不合理，什么事情都要别人去迁就他那边……之类的话。

　　也有开发部的同事过来这边，听到Sonia的抱怨就随口附和几句，说Justin盯人干活太紧，什么事情都要按照他的意图办，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云云。

　　可是竟然引起了这样的集体弹劾，而且还成功了？林杨想，职场上有多少人对自己的老板很满意呢？碰到一个好老板是运气，不满的人可能不少，然而去付诸行动推老板下台的应该更加不多。

　　“怎么回事？Justin在这边当了经理也小一年了，是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嗨，也不是哪一件具体的事情上出的问题，八成还是日积月累的的积怨。Justin EQ不够高，hold不住他下面的那些人呗，你看开发部的朱骁明，还不经常来找Sonia聊天，成天在我们这块儿抱怨Justin这不懂那不懂，还瞎指挥，你老板不是很有共鸣吗？两人数落起来Justin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朱骁明跟林杨一届，都是刚毕业进来的公司，任职开发部，不过人比他开朗外向得多，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去。无论男女老少，好像没法不喜欢上他的。林杨就见过有次他夸一个总部来的人参加活动的打扮像个王子，当时就见那人脸上乐开了花。林杨自己跟他吃过一次加班餐，之后朱骁明就记住了他爱吃的菜，再有机会一起吃饭都会帮他点上。有时候跟朱骁明聊天，也听他似真似假的抱怨过，任务太多，Justin催的紧，又或者是Justin天天把他派去客户那边当牛做马，可是发到总部的项目汇总邮件却总是让另外一个组员Ben去发，辛辛苦苦为他人做了嫁衣…..林杨当时真没有想到这样的抱怨会变成行动。

　　“朱骁明有意见，也是一个人，还有其他人昵。你说开发组每个人都去一对一谈话了？他们组负责跟总部打交道的Ben也去了？”

　　“当然！他们组是每个人——每个人——都去了！其实Ben平时也在悄悄抱怨，虽然他跟总部的人打交道多，也只是跟总部的人混了个名字熟悉而已。每次项目进度汇报如果没法预期按时完成，Justin还要他协助去催其他的组员。可是你看，他们组的人连Justin自己去催进度都有很多拖延的理由，更加不会买Ben的帐，Ben也被挤兑的不行。再说，干的好未必有什么功劳，可是有什么问题一看邮件是他那里出来的，第一个责任人就是他。”

　　林杨更加觉得不解了。他在的测试部门也是这样的，组里的张殊俨然是Ben在开发组里面的角色，帮着Sonia制定计划，跟踪计划的执行，再总结汇报。两人间的互动看起来很和谐。Sonia总是夸张殊沟通能力强，他做事自己很放心，手里有什么资源都会紧着张殊先用。张殊看起来也很喜欢这样的工组，经常会主动提醒Sonia各种事情，Sonia不在的时候张殊在测试部门俨然一个小Sonia。可是听起来，Justin跟Ben的关系并不如此。

　　“那除了朱骁明和Ben这样比较活跃的人，他们部门还有平时比较话少的，像小虎那样，平时也没什么自己的意见，见了领导也躲着走，怎么也会去越级谈话？”

　　“肯定有人挑头，很明显啊，从知道大老板巡视开始就有人号召，一起商讨过，有计划的。把大家都拉上船，万一有事法不责众。小虎就算不具有反抗意识，这时候也被逼着赶鸭子上架，去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不信他没有被灌输一些内容，或者分配一些要说的话。” 任雁分析道。

　　“反正，他们每个人都进了会议室，那是有目共睹的，谁都没跑。Justin当时那脸色黑的，可是又不能发作，估计都憋出内伤来了吧。” 任雁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这样的大瓜，谁不会把当事人在心里反复品评一番呢？

　　林杨竟然有点同情Justin，他跟Justin没正面打过交道，只是每次去找开发部门的人协助的时候，Justin在旁边，也从来没有为难过。换有的经理，还会笑话两句，你又来占用我们部门的时间了，拿什么来换啊，往往弄的林杨手足无措。Justin看起来说话做事很强硬，可很多时候往往被Sonia软绵绵的三言两语挤兑的没话说。现在Justin遇到这样的事情，等于在说他能力不够，不能管理开发部，是个人都会难过吧，就没有温和一点的办法吗？林杨这是第一次见识到职场的残酷，一刀下去，快的血光都没瞧见。想了想的又接着问任雁，

　　“所有的工程师都去跟大老板谈话，大老板就会答应吗？”林杨还是好奇。

　　“老板们都那么精明，下属造反这样的大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说不定还要想法设防安抚住，平息下来。不过后来他们又找Eric，Sonia，Patrick这些本地的经理都谈话了。怎么谈的不知道，反正很快就有了决定，Justin被解聘，你没留意那天以后公司就没见着Justin了吗？”

　　“他们也会支持开发部的人造反？”

　　“这件事只是开发部门的工程师先走第一步，到底是谁的主意谁知道昵。不说别的，我们看得见的事情，Sonia不是天天明着暗着，在那儿对Justin表示不满吗？就三个部门经理在这边，Sonia什么事情都想拔得头筹。每次他们争几个原型设备都得开会论战半天，谁都想流程紧着自己的方便来。Patrick又是新来的，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开口，就剩Justin每次正面跟Sonia杠上，还往往吵不赢！Sonia有事没事就去找Eric评理，她一个女的放低姿态在Eric前面委屈抱怨，你看Eric哪次不是资源先给你们测试组用？Justin落下过几次好？”

　　“……” 林杨默然无语。任雁的话指向性太明显，而且只是猜测，并没有依据。Sonia强势是没错，那难道不是项目范围内的就事论事的争辨吗？哪个经理还没有跟人争过资源吗？不过看起来那几个经理都没有投Justin的赞成票，不然也不会当时就定下让Justin走人。可能有些矛盾真的已经激烈到一定的程度了。想想平时看到这几个经理，虽然也有争吵，可是更多是经常见到他们谈笑风生的场面。也可能，林杨的眼睛看到的只是自以为是的表像。

　　林杨觉得单是从“做事”上来做，Justin每个项目的开发都如期完成了。但在处理“人”的关系上，他却把同僚还有自己的下属都得罪的不轻。比如同样是催进度，Sonia和Justin说话的口气和方式都太不一样了。

　　林杨忽然就觉得有点烦躁。

　　他一直觉得能进这个公司很幸运，知名大企业，做的东西又在前沿领域。部门里的人也都朝气蓬勃，有想法有干劲的，眼睛里的野心明晃晃的外露着，不是那种混了职场几十年天天撞钟的老员工。林杨很喜欢自己做的事情，每天都能学到新的东西。可是野心的另一面也许就意味着残酷。

　　Justin的离开让他隐隐有了不安。能力不够，情商不够，都会无情的被拍在沙滩上，而情商的重要性可能越想出头越凸显出来。他只是单纯想靠踏踏实实做技术出头的职场菜鸟，比起同期的朱骁明和张殊他们，跟人打交道的处事能力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忽然觉得前途有点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