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疗法》万川秋池

53、正面交锋

　　一场盛大的订婚宴以闹剧的形式收场，陆屿终究顶着陆家子的名头，陆砚南没做得太绝，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仿佛只是昙花一现，这中间当然也有栗川的一份力，他这些年在圈内积攒的人脉不在少数，雪中送碳的事少有人主动，但从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陆屿在远翰得技总经理的位子显然是没法坐稳了，他这些年没少借着这个头衔以投资的名义中饱私囊，想来，就算被陆延斌赶出陆家，也不至于会饿死。

　　栗川对痛打落水狗的戏码不感兴趣，他能预见陆屿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不好过，但他对这些并不关心，那种郁结心中多年的恶气终于出出来的畅快感，他也并没有体会到。

　　他想到陆屿说的那个视频，他和景绒当初因为那段视频分道扬镳，如今从另一个当事人嘴里再次听到，他仍会生气，也对陆屿大打出手了，但他气的点并不是视频本身，他发现自己气的，只是陆屿那句“恶心”。

　　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人，却被一个人渣说恶心。

　　他摸出手机，突然想给景绒打个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陆屿是如何看待他的，翻到号码，他想起前一晚景绒蓄着泪光说的那句“算了”。

　　这一刻，他想，那股恶气难消的郁结，大约是因为想分享的人不在身边，所以才会感觉不到畅快吧。

　　景绒在家睡了一天，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他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和短信，连剧组的微信群都安静如鸡，他一时有些懵，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剧组给踢了。

　　他收拾收拾打车回了剧组的酒店，给组里稍微熟识的场务发了个微信询问，才知道今天全体放假一天。他并没有接到放假通知，但自己没有无故缺席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他睡了一天，脑袋昏沉难当，不想出门，打了酒店电话，自己加钱让厨房做了碗白粥端上来。

　　景绒这两天连手机都没看，自然不知道网上的风波，池翌因为之前跟陆屿一起上过热搜，昨天陆屿订婚宴上的事又被挂了一次，自然有媒体或营销号会将两人再次拖出来“鞭尸”，剧组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私下里不少人对池翌议论纷纷。

　　景绒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对八卦一向没什么兴趣，何况那人还是池翌，化妆的时候他闭着眼假寐，对周遭的小声议论充耳不闻。

　　今天给他化妆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妹妹，说话尖声尖气的，因为剧里的人设是个学生，所以平时对妆容也没什么要求，一般也就是涂点防晒和粉底打打底。

　　“景老师，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嘴唇都有点发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景绒胡乱洗漱就出了门，也没怎么照镜子，所以对自己的状态不是很清楚，他说：“没事，可能没睡好，黑眼圈什么的麻烦你盖点粉遮一遮。”

　　“那我给你涂点口红上上气色吧，不然一会儿上镜显得太病态了。”化妆师道。

　　景绒无所谓地点点头，上午他的戏份并不算多，导演的关注点几乎都在池翌身上，他演得好还是坏对方倒不是太看重。

　　不过今天导演对池翌的态度明显不如先前那么热情，这点连景绒都发现了，他想，应该跟化妆间里他们讨论的八卦有关。

　　景绒对此并不关心，他脑袋有点发晕，只想快点结束上午的拍摄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天不遂人愿，可能因为不在状态，今天这场戏拍了十几条导演都不满意，拖得整个组里的人跟着到一点才吃上饭，景绒心生欠意，给众人道歉，学着杜文佳那一套，给组里的演职人员们点了咖啡。

　　咖啡还没送到，君山疗养院那边的电话却先到了。

　　电话是黄医生亲自打来的，说一个中年男人在疗养院大闹，周蕙受到惊吓，情况不太乐观，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景绒几乎立刻联想到了景正伟，盒饭还没来得及吃，他只得跟导演请假，下午的两场戏得延到后边拍了，导演面上不大乐意，但言语上倒也没多说什么，让他快去快回。

　　景绒道了声好就打算离开，又被制片给叫住，问：“你跟远翰的陆总认识？”

　　景绒立马想到了陆屿，摇摇头，“不认识。”

　　制片一脸不信，“那他干嘛让我们多照顾你？”

　　景绒：“……”

　　陆屿让人在剧组照顾他？这比听笑话还让人发笑。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行走江湖谁还没点人脉了，你要真跟陆总有交情，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都懂的。”

　　景绒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曾认识陆屿，又怎么可能去跟他攀关系，他正欲开口否认，又听导演嘀咕道：“陆砚南上回来那么高调的来探池翌的班，这回又让我们照顾你，看来咱们组的贵人挺多呀，这剧多半得爆。”

　　陆砚南？

　　景绒猛然想起前不久罗薇提到请他吃饭，说陆砚南跟他求婚了，他这两天过得昏天黑地，也没想起来问一下两人怎么样了，不过按罗薇那性格，要成了肯定得给他打电话要新婚礼物，这么安静，估计是有什么变数。

　　可如果有变数，陆砚南干嘛帮他？

　　还有陆砚南的身份，怎么突然就成了远翰的陆总了？远翰的陆总不是……

　　景绒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眼下医院那边还等着他处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对于导演和制片的话也没再反驳，急匆匆打了个车往君山那去了。

　　魏小兰早早等在E区门口，看到景绒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我妈呢？”

　　“那人一直坐在病房里不走，保安都拖不动，就是个无赖。”魏小兰一张脸气得皱成了一团，“黄医生给打了镇定剂后暂时让护士长转到六楼的病房去了，本来最近阿姨的状况好了不少，偶尔还能跟房里另一个阿姨聊几句，今天这一出，怕是……”

　　周蕙的情况景绒最清楚，他也没指望她哪天能清醒过来，对于景绒来说，她清醒与否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与父母的感情从小就比较淡薄，有时他不禁想，哪天周蕙要真清醒过来了，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与之相处。

　　说话间魏小兰带着景绒上了四楼，刚走没几步就听到408里面的吵闹声，门口还站着两个保安，嘴里喊着再闹就报警。

　　景正伟显然就是个泼皮无赖，他半躺在会客的沙发上，一脸的天不怕地不怕，“你报啊，我犯了什么法你让警察抓我呀，法律可没规定看望老婆犯法啊。”

　　景正伟的声音让景绒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性席卷而来，他抚了抚胸口，强压下那股不适，三两步走到门口，视线扫过景正伟身上那件发黄的T恤衫，面露讥讽，“看老婆当然不犯法，如果把身体健全的老婆推下楼导致她精神失常，不知道法律会怎么判？”

　　这话惊得景正伟立马从小沙发上蹦了起来，他正欲骂人，看清门口来人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立马化作了笑，“小绒！你……你真是小绒！你都长这么大了？哎呦我的乖儿子……”他边说边朝景绒走来，一双手作势要抱他，却被景绒侧身躲开，随后冷眼注视着他。

　　“景先生，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景正伟像是被景绒的举动刺到了，他皱着眉，脸上的笑睑了不少，语气颇有些不悦，“叫什么景先生，我是你爹！”说罢又堆上笑，“不愧是我儿子，听说你现在在做演员，演员挣不少吧？那个杜文佳，听说都自己开公司了，她以前就是个小姐……”

　　景绒一个冷眼甩过去，“你再这么影响他人，我真报警了。”

　　这话似把景正伟给惹火了，他指着景绒大骂，“你个不孝子，见到你爹不知道问问这些年怎么过的，张口闭口就是要报警抓我，有你这么做儿子的？我告诉你，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等你出现，我知道你把欠的外债都还清了，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拿点钱先孝敬孝敬你爹我。”

　　景绒被他市井无赖的嘴脸弄得直犯恶心，他没工夫跟景正伟这么耗下去，见劝说不动，干脆打算走人。

　　“哎，你不管了？”保安见他要走，忙喊住他。

　　“我不认识这人，他要再闹你们就报警处理吧。”

　　景正伟过了几年东躲西藏的日子，回来这么长时间，以前的朋友一个没敢联系，好不容易找到亲儿子，对方还是这个态度对自己，景绒这话算是彻底把他给刺激了，当下便耍起无赖来，硬要着景绒拿钱，还要给安排住所，闹得整层楼跟菜市场似的。

　　保安介于家属在场，报警也不是，不报警也不是，犹豫不决间，景绒自己摸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这可把景正伟给刺激够了，当下就扯着景绒的胳膊抢手机，边上的保安见状想上来将人拉开，景正伟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保安不敢动手，打自己儿子总不犯法吧？

　　他也没多想，凭着一股恶气往景绒肚子上踹了一脚，本是想给这不孝子一点颜色看看，结果没料到景绒这么不堪一击，一脚给踹趴在地上半天没见动的。

　　魏小兰吓得失声尖叫，毕竟是护士出身，忙第一时间上前查看景绒的伤势，外部看不出什么，但景绒面色苍白，额头和鼻尖冒着细密的冷汗，一看状态就不是很好。

　　疗养院设备有限，只能找医生过来做了急救，最后还是打电话把人给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景正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能把人踹成这样，想到上一秒景绒还要报警抓他，生怕对方醒来找他担责，忙趁着众人手忙脚乱之际遛之大吉了。

　　魏小兰本是照顾周蕙的护士，景绒被送到医院抢救，身边没人不行，她便跟黄医生打了招呼跟着上了救护车。

　　一番抢救后人被送到住院部，魏小兰还有工作，自然不可能留在这里照顾，景绒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她只得冒昧地翻了景绒的手机，想着看能不能找他的朋友过来照顾一下。

　　一翻手机，魏小兰傻眼了。

　　偌大个手机，联系人列表里就俩，一个佳姐一个哥哥。

　　景绒的情况魏小兰相对比较了解，他是独生子，既没有姐姐也没有哥哥，魏小兰在两人之间犹豫片刻，觉得哥哥相对佳姐来说关系听起来更为亲密，她便将电话给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