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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弄巧成拙 ...

  •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能无知无觉地改变一切,比如环境,比如身高体重和长相。

      可是在某些时候,明明看着什么都不一样了,但是又矛盾的让人觉得熟悉,甚至亲切。

      眼前的男人高大挺拔,眉宇间相较于七年前更加英气逼人,他撑着门框看下来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威压。

      胸腔在打鼓,一下一下叩着腔壁,景绒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都在跟着这“鼓声”轻颤,周遭的一切皆化作虚影不断倒退。

      摔得稀烂的蛋糕,白T上晕染的鲜血,水果刀砸在地板上清亮的声音如潮水般一股脑涌进大脑,以及耳边那句没什么起伏的“别见了”。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幻想过,如若有天他们在大街上不期而遇,栗川会以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他会冲自己微笑示意还是冷漠的装作陌路人?如果要打招呼,谁会是先开口的那个人?如果开口,他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好久不见?

      过得好吗?

      还是……这些年,我有点想你?

      他深知一切都变了,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时间的指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给轻轻摁住了,景绒愣愣地看着他,心跳和呼吸像起伏的二重奏。他不敢眨眼,怕一眨眼,这人就烟似的没了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的齿轮重新启动,栗川率先开口打破凝结的空气。

      “没想到会是你。”

      意外中夹杂着些许轻蔑的语调将景绒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微抬了抬眼,眉间凝着疑惑和不解。

      栗川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收回撑着门框的胳膊抱在前胸,双眸半眯肆意打量着眼前的人。

      彩色格子衬衫搭浅灰色运动裤,不是什么稀罕的牌子货,比雅沁小筑里修剪花树的工匠还穿得朴素。

      人倒是高挑了不少,但仍旧瘦,脸被帽檐遮了小半,显得下巴有些尖,配着这身穿着,给个双肩背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可栗川清楚,这人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再不是初见时那个十七岁少年了。

      能到这儿来的人非富即贵,就景绒这身打扮,一看就既非前者也非后者,再加上今天日子特殊,栗川几乎不用想就已经猜到他会出现在雅沁小筑的原因。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来敲他门的人会是景绒。

      他是不是该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景绒像个木桩似的杵在门口任他打量,不得不说,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他对栗川的眼神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那视线明明无形,落点却像带了钩子,抓挠着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他像个重症的光敏感患者,下意识想拿东西将自己包裹起来,可当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他又矛盾的对这“光”产生了久违的眷恋。

      视线相接,前尘往事皆如浮云滚过,鼻尖忍不住发酸,景绒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睫,率先避开了这个对视。

      没人再开口说话,气氛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冷凝,这样的重逢透着压抑噙着苦涩,却并不让景绒觉得尴尬,他甚至还有些窃喜,窃喜于栗川并没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将他拒之门外。

      栗川不但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反而大大方方地将他请进了屋。

      他们似乎都忘了当初那句透着决绝的告别,抑或只是暂时默契的没有提及,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之于景绒来说都算不上太坏。

      景绒跟在栗川身后进了房间,套房里只亮着两盏壁灯,窗帘半拉着,阳光斜照进来,裹挟着窗外几束枝叶的影子落在白墙上,像一幅烟灰色的素描。

      “做演员了?”栗川拎起床尾皱巴巴的西服,从兜里摸出半盒香烟,回身拿矮几上的打火机时朝几步之外的景绒扫了一眼,“还是做歌手了?”

      这样的开场白是景绒没有预料到的,以他们的关系,放在古代那肯定是要刀剑相向争斗一番的。

      可栗川却表现得很随意,甚至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好似那些年少时积攒的情情爱爱恩恩怨怨都在这经年累月的消弭下一笑泯恩仇了。

      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景绒心里明镜似的,可真到自己体会了,心境却又完全不同。

      他宁愿栗川对他恶语相向,或者直接在打开门看到他的瞬间翻脸将他拒之门外,甚至打他一顿都行,总好过现在这样,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好像他景绒在他栗川眼里只是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过客。

      情绪在这一刻压制了理智,将它狠狠拉下主位,景绒看着栗川熟练的点烟吸了一口,答非所问地开口,“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栗川夹着烟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香烟,似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般扬了扬眉,“记性这么差可是做不好演员的。”

      栗川说着在沙发上坐下,视线直直地看向景绒,“歌手跨界?还是模特?”

      这话多多少少带了点讽刺的意思,他俩认识的时候栗川什么样?抽烟喝酒打架,就差嫖了,后来两人在一块儿混久了,景绒说不喜欢他身上的烟味儿,从此以后便再也没见他抽过了。

      如今拾回本性,他是不是也在变相地提醒自己,他和那个人确实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小到喜好,大到气质,是他景绒当初瞎了眼,错把乱石当翠玉。

      “我演技一向不好,”景绒顺着他的话一语双关地说,“你应该最清楚了不是吗?”

      栗川脸上的笑终究还是因为这句话没能继续维持下去,他面部轮廓颇深,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这人很凶很不好相处的错觉,虽然本质上也差不多。

      “也是。”栗川狠狠吸了口烟,语气里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味道,“不然你也不会来这儿了。”

      景绒微微一怔,这话让他有些没听明白,但似乎……又有那么点明白了。

      栗川将烟摁灭在矮几上的玻璃烟灰缸里,手肘撑着沙发扶手,食指微曲,摩挲着下颌上那道浅淡的疤,没等景绒开口他突然笑了起来,“看来这些年景少爷过得似乎不大如意呀。”

      两人如今身份悬殊确实挺大,景绒被情绪支配一时,竟忘了这一出,如今被栗川直截了当地挑明,他只觉脸烧得厉害,无地自容的想就地抠个缝钻进去。

      “圈子里这种行当倒是司空见惯。”栗川起身走近他,身高和气场的双重威压下,景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栗川长腿一跨,左脚脚尖斜斜地抵在了景绒右脚脚跟处。

      栗川突地欺近他,身后空空荡荡,景绒却觉得退无可退。

      “其实我本人对这种行当兴趣一般,只是没料到来的竟是熟人,思来想去,我怎么也得卖熟人一个面子,你说是吧?”

      栗川微低下头,侧脸与景绒的侧脸仅隔了几公分,语气暧昧得仿佛情人间的私语,“就是不知道这些年景少爷的业务能力是否见长,对不对得起我卖的这个面子。”

      栗川这话说得还算隐晦,只是大家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景绒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潜台词呢。

      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抬脚时遭遇阻力,他皱了下眉果断放弃了,开口辩解道:“你误会了,我来是……”

      话都抵到齿关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后面的字句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栗川侧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脚站到一边,微笑着问:“哦,那是我唐突了,景少爷光临贱地难道是要跟我聊别的业务?”

      这一刻,景绒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着尴尬。

      他不由想起初见栗川的那一年,那个被人揍得头破血流地倒在垃圾堆里的少年,蝇虫飞舞,恶臭熏天,鲜血污了眼眶,却衬得那双眸子又黑又亮。

      景绒隔着两三米远远地看他,像看一只濒临死亡却还苟延残喘的野狗,他没心没肺地冲他扮鬼脸,说:“你真脏。”

      如今角色对调,他外表整齐干净,内里揣着的心思却比那些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还要肮脏,那时候的栗川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如他今天这般窘迫难堪,想要逃离?

      那么眼前人呢?如今他又是怎么想自己的?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即便在栗川听来可能这只是无稽的辩解,但景绒还是要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被人带到这里的……”

      栗川看着他,脸上挂着玩味的笑,“那你原本是打算去哪个房间呢?”

      景绒抿了抿唇没吭声,经年重逢,物是人非,却被旧情人撞到这么一幕,他实在没脸再继续待下去了,在栗川再开口说出一些让他招架不能的话之前,他率先开口告辞。

      “打扰了,”景绒抬步转身,“告辞。”

      身后的人没吭声,景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心生失落,幻想和现实的差距犹如一座巨大的海市蜃楼,不过是虚假披了层缥缈的皮,这样的重逢实在不怎么样。

      门把压下的同时传来一声门卡解锁的声响,景绒一愣,下意识松开了手,然后便见大门在自己面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狭窄的夹角中映出一张美轮美奂的脸。

      这张脸景绒可太熟悉了,明辉大厦楼下十字路口的巨幅广告牌上现在还挂着他,景绒每次去公司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见。

      来人本名叫徐然,选秀节目出道后改名徐未晞,如今是欣瑞娱乐力捧的新人之一。

      说起来,景绒跟他还有点渊源。

      景绒当初并没有一脚踏进这个圈子,为了挣钱,他一天要打好几份工,经人介绍给一个美妆工作室做试妆模特,一来二去地跟工作室的老板混熟了。

      那老板原先是跑剧组的,不知道哪天突然不想挣钱想结婚了,就自己开了间工作室,但她人脉宽广,知道景绒不容易,就给他介绍了个活儿。

      景绒上学那阵儿不爱念书,各科成绩从来没及过格,但他却写得一手好字,这还要归功于他那个挨千刀的爹。

      他爹是个暴发户,对文化学历并不是很看重,所以他从来不在成绩上对他多加要求。

      但有一点特别固执,他深信字如其人,打小就羡慕那些出口成章写得一手好字的人。

      他自己文化水平不高,自然也不可能写出什么入得了眼的好字,便寄希望于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景绒因此学了近六年的毛笔字。

      说起来也得亏他爹这一执念,倒是让景绒在剧组里找了个清闲活儿——文替。

      他与徐未晞的那点儿渊源,便是从他给他做文替开始的。

      徐未晞看到门内的人也是一愣,认出景绒后脸刷地变得很难看,他先是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号牌,随后侧身往屋里瞟了瞟,这才开口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自己走错了对方估计也不会信。

      他抿了抿唇,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突然想起栗川先前那些轻佻的话,随后反应过来,那可能并不是为了羞辱他而刻意说给他听的,或许栗川说的是事实。

      想到此,景绒皱了下眉,不答反问:“你呢?”

      “我……”徐未晞刚一张口又猛地刹住了,他警惕的向四周张望了两眼,正准备开口,半开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间完全打开了。

      栗川站在门的另一侧,视线从徐未晞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他手里的房卡上,而后挑了挑眉毛,“你让我等了……”他说着抬腕看了眼时间,继续道,“二十七分钟。”

      “抱歉。”徐未晞哪还敢摆架子,脸上恨不能立马开出朵花来,他仿佛看不见景绒的存在,笑眯眯地冲栗川眨了下左眼,略带羞涩地道,“我提前准备了一下,费了点时间……”

      栗川没再看他,只侧过身往里抬了抬下巴,“进来吧。”

      徐未晞松了口气,抬起脚正准备往里进,发现门洞有些窄,他抬眸看向景绒,碍于他要讨好的这位编剧大人在场,在他不太清楚两人关系的情况下,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对景绒无礼。

      徐未晞难得给了景绒一个好脸色,笑眯眯地问:“这位先生,您是要出还是进呢?”

      景绒站在门内,既尴尬又无措,他想问栗川,徐未晞来找他干嘛,又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资格和立场。

      栗川却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非常善解人意地冲景绒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景少爷,我的业务来了,还请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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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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