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春风》刻琴

62、风止（17）

　　陆铮觉得对不起是陆铮的事情，陆琼的想法也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就能改变的。

　　陆琼也没有绝情到这时候也要打击陆铮，她很快转移了话题。

　　“这次踏青阿娘也为兄长祈福了呢，看来是那寺庙不灵验，捐了不少香火钱，兄长也横遭此祸。”

　　李氏将半提起来了心安稳放回去，忙着接话：“是啊，看来还是不该信那些和尚的瞎话才是。”

　　陆铮也是倒霉，他摸着受伤的腰腹，苦笑道：“这是阿娘好意，我怎敢去怪罪佛祖，不如说是我自作自受。”

　　不管陆铮怎样无奈，一家人也回不到过去了。

　　成国公踏进房门，踌躇着想说什么。

　　陆琼挽住李氏的手臂，笑着对陆铮道：“兄长应该知道了，我跟顾现定亲了。”她眨了眨眼睛，“兄长可得给我找个好嫂嫂。”

　　只是不要找个任人欺负的罢。陆铮糊涂，但经过这一遭也该清醒了。

　　说罢，母女二人便对着成国公微微一点头，越过他走了。

　　成国公皱眉，冷峻的眉头勒出几丝深深的沟壑，鬓角的白发越发显眼，他叹了口气。

　　陆铮有些心酸。

　　他的父亲，他的家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昨日好像还坐在父亲膝头，等着小妹妹的出生，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外出，现在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父亲……”陆铮忍不住道。

　　成国公摇头，“大理寺少卿已经将人关押入狱，公道自然会为你讨回的。”

　　“父亲，我要回去。”

　　成国公微微一怔，“疆北？”

　　当初父子回京是为了陆铮的爵位，圣上跟他关系好，这道流程自然没有问题，只等礼部将东西送来，再赐下圣旨，就算完成了。

　　陆铮不贪财色，也不爱慕权势，前几年除了上战场都围着陆明月打转，为此伤了家里人的心。

　　他的家已经没了，留在这里也是扫兴。

　　“等阿琼成亲后，我就回去。”陆铮道，他面色沉静，父子二人的长相如出一辙，只是在陆铮身上，那张充满阳刚的面庞更加苍白冷寂，似乎是这番遭遇后想通了什么，他内敛了不少，“既然娘亲和妹妹都搬出去了，我得成为他们的靠山。”

　　“胡闹！”成国公斥责道：“我还没死，这靠山还轮不到你来做！你就给我留在这里。你还没有成家，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疆北。”

　　成国公还得在京里留一段时间。要是陆铮现在去疆北，是真的孤家寡人。虽说疆北被成国公打理得宛如铁桶，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手下那些人未必会信服陆铮。就算陆铮基本到了疆北就在战场上混了也一样。

　　“我不打算成家。”陆铮低头看着掌心的纹路，拇指掐住虎口，“我这样的人，就不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看着犯了牛脾气的长子，成国公有苦说不出。

　　“反了你了……”他勃然大怒，“你必须给我成亲！”

　　大理寺少卿敲了敲门：“冒昧打扰，这里还是大理寺。”小王大人的娃娃脸端得严肃，他指了指床前贴的告示，“不是你们家。”

　　“抱歉。”陆铮拱手道，他跳下床，被自己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们这就走。”

　　成国公没办法，他跟大理寺少卿的关系本来就不算很好，就算两家有联系也只是针对于这个家族而言的，他看着拆台的陆铮说不出一句话来，干脆摔了袖子走人，将车夫交待后骑马去了宫中。

　　得赶快将陆铮的爵位定下来才行。

　　成国公感到一阵疲惫。

　　他到底也老了。年轻的时候糊涂，老了也是个糊涂鬼。

　　身下的马颠颠的，他突然一阵晕眩，从马上摔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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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现叼着一枚青枣，“等你兄长痊愈了，我们大概也能成亲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伤就算没伤筋骨，大概也得在床上好好躺着咯。”

　　陆琼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关心陆铮的身体还是在幸灾乐祸，只能将手里的青枣往他嘴里塞，轻嗤道：“吃你的吧。”

　　顾现努力将嘴里的枣咽下，将核吐在陆琼的丝帕上，他蹲在陆琼身前，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你兄长那么强壮一个人，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我才没有关心他。”

　　“好好好。”顾现毫无诚意地应和，“你没有关心他，是我在关心我大舅哥行了吧。家中还有舅舅赏的伤药，据说挺管用的，我给他送一盒去。”

　　陆琼无奈地看着顾现，对方亮晶晶的眼睛全然是自己的样子，她抽出自己的手，碰了碰顾现的脸颊，“胡说什么，他才不是你大舅哥。”

　　“马上就是了。”顾现露出一个乖觉的笑，将自己的脸贴在陆琼的掌心，自己趴在了她的膝头，“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他总得来观礼吧。”

　　陆琼算是默认了。

　　顾现小心将她垂下的头发撩起，满足地看着那一绺乌丝重新挂在了她的耳后，他喟叹般：“快点嫁给我吧。”

　　陆琼又用青枣去堵他的嘴，“你这个不知羞的。”

　　顾现却是笑嘻嘻的，完全没有被陆琼冷下来的脸吓到，“我就是不知羞。”

　　要是他懂尺寸和礼法，当初没去爬人家墙角，这时候哪来的媳妇啊！

　　顾现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弯起唇用自己的掌心贴住陆琼的脸，“车到山前自有路，别想那么多，将来的事情等到了在想。”他的语气越发理直气壮：“现在你只要记住我就好。”

　　他的手指慢慢爬山，咬住陆琼的唇瓣，在上面微微按压出泛着粉的印子，顾现感受着手指下的柔软，顺势将唇附了上去。

　　这个季节的青枣，脆得刚刚好，也许有些酸，但两人分食也是独一份的乐趣。

　　顾现却不觉得酸涩，恰恰相反，他觉得枣肉软绵，带着一股奶香，令人食指大动，恨不得每日尝尝这枣，将其核上的肉也要一一咬下，不能放过一丝一毫。

　　陆琼红着脸推他。

　　定亲前还看着像个正人君子，定亲后却越发像个真正的纨绔了，总是玩这些花样，让她总怀疑顾现是不是背着她偷偷学了什么。

　　顾现笑着讨饶，陆琼掐了掐他的腮帮子肉才放过。

　　一篮子青枣也吃完了，他们坐在陆琼院里的滕树下，吹着开春并不温暖的晚风，肩膀紧紧地靠在一起。

　　“陆明月那边凤仪在跟，也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打算。”顾现摇头道，“他昨日传来消息说差不多能定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罪名。”

　　陆琼摇头，“我只觉得魏氏可怜又可恨。”

　　她憎恨魏氏横插一脚，但也不想恨得她去死，总归魏氏这样的人也该有她的去处，李府只求一个公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只希望魏氏能得到她该有的惩罚。李氏为她受的苦太多，要是此时说有人保下魏氏，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顾现安慰似的将她的肩膀搂进了一点，“放心吧，凤仪不是拎不清的。”

　　陆琼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

　　罢了，魏氏之事已经尘埃落定，再去多想也是自添苦恼。

　　她戳了戳顾现的腰，示意他靠过来一点，干脆将自己全都埋在顾现并不宽阔的胸膛之中。

　　“喂。”顾现不满地为自己辩解，“我也有好好操练，才不是白斩鸡。”

　　“有什么不好的。”陆琼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你要是虎背熊腰，我说不定还要头疼。”

　　这番话安慰下了镇南王世子脆弱的心灵，他两手松松揽住陆琼，像只猫一样趴在她的发顶，又忽而回过神，惊疑不定问道：“……我要真是个纨绔，你会嫌弃我吗？”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陆琼掰着手指头数：“没有功名，读书也不好，连几个叫得出名字的朋友也没有，花钱还大手大脚……”

　　她好整以待地看着顾现：“你是不是该感谢我收了你？”

　　顾现强制性地将她的手指全都收进去，“是是，多谢陆姑娘。”他又耷拉着一张脸，“我好像真的拿不出手。”

　　顾现近日困扰的并不只是单单凤仪之事，一直以来亦兄亦友的少年终究决定走向成王之路，而他却一直在原地踏步。镇南王夫妇将他保护得极好，除了凤仪，从小几乎就没有让他不顺心的事情发生。

　　安安心心当个“纨绔”也挺好的。

　　但他即将成家了，这样吊儿郎当半桶水晃荡总感觉有些对不起陆琼。

　　陆琼一眼就看清他心里在想什么了，顾现实在不是个能隐藏自己心情的人，在陆琼面前，他总是将自己的情绪简单直白地表现在脸上。她取笑顾现：“你现在才担忧是不是有些晚了。”

　　“呆瓜，你这样就挺好的。”

　　他身上总是缭绕着一股清爽的花果味，陆琼嗅着他衣服上的味道，小声抱怨：“我也是一样啊。”

　　世界上能有几个顾现呢？这样纯粹的、似乎只要她一声令下就能将自己的心剖开为她呈上的少年。

　　遇上一个已经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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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qwq我还以为打了假条
要从十月一直忙到十二月，十一月大概有点空，尽量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