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春风》刻琴

4、风起（4）

　　陆琼表面微笑着，心里有些疑惑。

　　林让跟陆明月什么时候见过面了？不过这也不重要，她倒是要看看，林让会不会跟梦里一样，对陆明月生出好感。

　　要是他表现得有一丁点维护陆明月，他们之间的婚事，陆琼就算拼了命也要解除。

　　跟管不住心，并且管不住脑子的人共度一生，简直就是折磨！

　　她跟陆明月生来就是对立面，就算能和气相处，也绝不可能像一般姐妹一样感情深厚，更别说陆明月是搅屎棍一样的存在了，林让但凡清醒一点都会跟陆明月保持距离。

　　实话实说，林让确实有副好相貌，性格也不像普通的世家公子一般桀骜不驯，在这之前，陆琼对林让都很满意。

　　“啊！”陆明月一声惊呼，似是踩到了路边的石子，她身形一歪，就要倒下。

　　“小心。”林让伸手扶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带起来，他嘴角含笑，“别摔着了。”

　　陆明月羞红了脸，看着林让的俊脸，眼睛里满是仰慕，她察觉到陆琼的目光后，迅速从他怀里跌出，慌乱地解释道：“妹妹，林公子他只是掺了我一下，我不是有意的。”

　　说着，她眼睛里已经有泪光点点。

　　——才怪，哪有人单纯扶一下还深情对视的。

　　“姐姐没摔着才好。”陆琼笑意盈盈地看着林让，“远君哥哥也是好意。也快到姐姐所住的闲香院了，今日带姐姐浏览了一遍国公府的景色，下次出门的时候，姐姐可不要让丫鬟跟丢了。今日是我得了空闲，日后先生来上课，我可就没这空闲了，姐姐若是有事，直接去找管家即可。”

　　陆琼就差指名道姓说陆明月事多，走个路还能丢下丫鬟。

　　“好、好的。”陆明月被陆琼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只是悄悄抬眼，瞄了林让一眼，林让瞧着她眼睛里比之前更甚的水光，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

　　陆明月故作轻松道：“多谢妹妹……不嫌弃我，愿意带我逛园子，那我就，先进去了。”

　　少女翠色的裙摆像蹁跹的蝴蝶，欢快而烂漫，只有林让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含了多少苦闷，只是在故作坚强罢了，他不禁升起了怜惜之意。
　　陆明月跟陆琼是完全相反的类型。陆琼不会那样走路，她一步一缓，裙摆的幅度从来不会超过限度；陆琼不会那样笑，她的笑容永远像是看不透的假面，只是摆出来应付他的罢了；陆琼也不会带着仰慕的眼神看着自己，陆琼的先生是有名的大家，她写得一手好字，甚至还被圣上点名称赞“若为男子，必有所作为”，要是她是男子，定比自己优秀多了。

　　想到这，林让有些烦闷。

　　有这样优秀的未婚妻，他有时候也觉得很有压迫感。

　　他不赞同地看着陆琼：“阿琼，我知道你对她有偏见，但你对她的态度能不能好一些，她一个姑娘，从边疆来这里也害怕。”

　　“远君哥哥，难道我就不是姑娘吗？”陆琼疑惑地问，“姐姐从边关来这害怕是正常的。”她理直气壮道：“可是我见姐姐，我也害怕啊。”
　　林让失笑，目光带了几分温度，“你姐姐那样柔弱，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哦——”陆琼拖长语调，“我害怕。”她唇角的笑意加深，“姐姐那样柔弱，又那样好看。远君哥哥会变心呀。”

　　林让像是被踩住了痛脚一般，狼狈地移开视线，“休要胡言！”

　　陆琼打着扇子，悠闲道：“我也就随便说说。”

　　虽说这桩婚事十拿九稳，但两家也只是口头约定而已交换了信物而已，成国公与林府林侍郎是至交好友，在初成婚时便约定了，若是头胎是男孩，便结为兄弟，若是女孩，便结做婚约。

　　可惜的是，当时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也没有讲清楚到底是正室生的头胎还是将妾生子也算进去。

　　理论上讲，陆明月也可以是林让的未婚妻，陆琼就是这样，在梦里被林让退了婚。

　　陆琼是个要强的性格，从来不喜欢丢脸，所以她凡是都要做到最好。
　　她并不打算捡别人剩下的破烂，陆琼打算先下手为强。

　　既然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那就别怪她了。

　　林让看着她不在意的样子，叹了口气：“阿琼，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开玩笑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未婚妻只能是你。”

　　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林让的母亲是林侍郎的表妹，林侍郎是个多情种，后院里的莺莺燕燕都快塞不下了，也给林让添了很多弟弟妹妹，甚至还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庶长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林让的位子。

　　就算是为了继承家产，他也得娶到陆琼！

　　他想起陆明月娇小的身影，眼神闪过一丝遗憾。

　　“那就希望远君哥哥遵守诺言咯。”陆琼笑道，“不然，我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

　　林让并没有在国公府久留，向陆琼匆匆告别便回了书院。

　　也许是陆明月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本来想约陆琼的打算也作罢。

　　陆琼慢慢悠悠晃到正院，李氏还在拉着陆铮絮絮叨叨，似乎是要把五年的唠叨一次性说完，陆杨也没走，待在椅子上乖巧地看着兄长被训，偶尔被李氏点到名字还会笑眯眯地应一声，李氏说一句，陆铮嘴角的苦涩就加上一分，陆杨小碟子里的瓜子就少一枚。

　　等陆琼逛完院子回来，他已经磕了两碟瓜子了，甚至还给陆琼剥了一碟松子。

　　见陆琼独自一人过来，他把松子往陆琼那边推了推，“阿姐，吃。”
　　陆琼也不客气，拾起一枚，慢吞吞塞嘴里，“阿娘训到哪里了。”

　　“找个漂亮姑娘赶紧成婚。”陆杨道。

　　姐弟俩同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们两个。”李氏好声没好气道，“把这里当做戏园子呢。”

　　“阿娘，你吃。”陆琼将松子端起来。

　　“不用。”李氏看着大儿子如释重负的表情，好笑道，“就那么不愿意跟我说会儿话吗？”

　　“没有。”陆铮依然是硬邦邦两个字，气势却弱了很多，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陆琼给李氏添了杯茶，让她润润嗓子，“阿娘，阿兄才刚回京，你也得让他有时间去认识呀。更何况，不还有阿娘你把关吗。”

　　陆琼哄得李氏眉开眼笑，她搂住陆琼，“就属你嘴最甜，阿娘再给你五十两银子去买点首饰。”

　　“我也甜。”陆杨不甘示弱，一边剥松子，一边忙不迭地举起手，“阿娘可别忘了我。”

　　母子其乐融融，陆铮落寞地坐在一边，一时间竟然有些羡慕。

　　“阿兄嘴笨，所以就让我替他多说一点。”陆琼眼风轻飘飘扫过陆铮，笑眯眯道：“对吧，阿兄？”

　　“……嗯。”

　　李氏看着闷葫芦一般的大儿子，摆了摆手，对陆琼道：“你阿兄这个性子，得给他找个活泼点的姑娘才行。”

　　“也得阿兄喜欢。”陆琼乖巧应道。

　　“都二十了，我能不急吗。”李氏恨铁不成钢，“只要人家姑娘愿意，我也是在乎门第的人。”

　　陆铮莫名被嫌弃，他摸了摸鼻子：“一切都听娘的。”

　　李氏面色稍缓，见丫鬟匆匆来禀报，随后，两个小厮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见小厮短打上的标志，是金玉阁的人。

　　“阿琼，可是你买了什么？”李氏稀奇道，自家女儿一向是个节省的性子，陆琼有小金库也不稀奇，她疑惑地是陆琼竟然会大手笔买这么多首饰，见小厮腿肚子打颤的走姿来看，这箱子里面装着的首饰肯定不少。

　　管家匆匆赶来，打开箱子一看，屋内的人差点被满箱子的珠光宝气闪瞎了眼。

　　陆琼趁着没人注意，往嘴巴里塞了一把松子，她鼓动腮帮子，匆匆咽下后，迟疑一下答道：“阿娘你也是知道的，我跟阿杨恰好在金玉楼遇到了阿兄。”

　　李氏点头，陆琼回来后就对她说起了这件事情，她听见女儿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欣喜说：“阿兄真好，愿意委屈姐姐分我一半的首饰，虽然多年没见了，阿兄还是待我跟小时候一样好。”

　　陆琼眼睛闪亮亮的，她看着陆铮道：“阿兄，没关系的，等姐姐挑完了，给我剩下的好了。”

　　这番话，让陆铮无地自容了起来。

　　小时候，兄妹俩的关系自然要好，但离陆铮离家过去了十年，那点兄妹情被尽数转移到了陆明月身上，陆铮想起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喊“哥哥”的小团子，心里柔软成一片。

　　“没事。”陆铮缓和了眉眼，“这些就当做是给阿琼的赔礼，明月已经有很多礼物了。”

　　李氏这才满意的点头，“你们兄妹许久没见了，也是该好好培养感情。”
　　陆琼收敛神色。

　　她很久没有做出这种娇态了，若是陆铮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浮夸的表情只是流于表面，但对于陆铮这样三大五粗的直男已经够用了。

　　没看到陆明月也用这一招成功奠定她在陆铮心里独一无二的“好妹妹”的角色吗？

　　李氏又说晚上在她这里用晚膳，当做家宴。

　　自然是不请陆明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