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续》七杀e

28、相思别离

　　“修罗、、、”

　　刚要转身离开的修罗听到阳越的呼唤，停住了脚步，蹲下身来。

　　他惊讶的发现，连日来蛊毒的发作，伤病的折磨，和自己的暴力侵犯并没有夺走阳越的风采。眼前的阳越即使未着寸屡的倒在地上，即使浑身遍布触目惊心的伤口，即使狼狈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但他的脸庞看起来还是如此的高贵俊美，他的眼睛依旧清澈明朗，让人目眩。

　　“修罗、、、”

　　阳越再次低声呼唤，修罗不由自主的握起了他布满伤痕的手。

　　顺着修罗的温度，阳越微微抬头把涣散的目光锁在修罗脸上，冲他淡淡一笑，那笑容如此恬适温柔，仿佛前一刻他没有遭遇非人的虐待，而是在与爱人厮磨温存。

　　阳越喘息了一阵，低声对修罗道：

　　“如果我没算错，今天应该是九月初九。”

　　阳越的语气轻得不能再轻，却仍然在修罗本就澎湃的心中投下了重重一颗巨石。

　　九月初九，修罗怎么会忘记？一年前大渊帝都凤临湖畔，他满心雀跃翘首以待，等来的是错愕的穿胸一剑。那是修罗此生最可笑的耻辱，放下身份，放下仇恨，放下逐鹿天下的夙愿，只想和一个人浪迹天涯，相守到老，却得来如此回应，当真讽刺。

　　修罗不明白阳越为何这个时候再提此事，抬手钳住阳越的下巴，与他目光平视，想探究出那氤氲的水眸中隐藏的玄机：

　　“阳越，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然而阳越的眼中一片坦然澄清，让他揣测不明。又是一阵低喘后阳越缓缓的开口问道：

　　“修罗，虽然晚了一年，你还愿不愿意带我走？”

　　期盼希翼的神情给阳越的脸染上了一轮光晕，清绝艳丽，那致命的蛊惑让修罗的呼吸一顿。

　　怔了好一会儿，修罗猛然推开阳越，惊怒道：

　　“阳越，你果然厉害，竟然用自己当赌注来劝我收兵。不过已经迟了，我心意已决，大渊的天下我要定了，而你和阳氏一族将永远都是我的阶下囚！”

　　阳越被推倒在地，伤痛立刻排山倒海的压来，他按住胸口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后用力摇头，激动道：

　　“修罗，那根本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我知道你只是要不住的向前征途，无法停下步伐，即使有一天你得到了天下也不会开心，你、、、”

　　正在说着阳越突然觉得喉咙一甜，一口热血喷了出来，他再无力支撑，整个身体瘫软的倒下。

　　修罗心口一紧，忙伸手去扶他，谁知刚刚碰到阳越，就听到身后骤然‘砰’的一声巨响，密室的门被人撞开，接着便见到应乘风提着剑冲了进来。

　　应乘风进到密室，乍见浑身伤痕，蜷缩在地上的阳越，震惊得顿住了脚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阳越？”

　　阳越看到应乘风也吃了一惊，想到此刻自己不堪的模样，尴尬的愣在那里，不如如何反应。

　　应乘风马上明白了阳越的遭遇，随即激愤的涨红了眼睛，大声喝问修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话音未落已经抖剑向修罗刺了过去。

　　应乘风的突然出现让修罗很是意外，但他的出手却一点没有迟疑，抬掌便拨开应乘风怒吼的一剑。两人随即斗在一处，应乘风乃少林俗家弟子，剑法由少林金刚拳演变而来，出手迅猛，力道十足。修罗不敢大意，暗暗运足内力，以重阳九式对敌。

　　阳越见两人恶斗，心中大急，虚弱的叫道：

　　“住手！你们住手！”

　　应乘风此时已愤怒的失去了理智，哪里听得进他的劝阻，一点不复平日的冷静，手上章法也渐渐乱了，挺剑招招直逼修罗的要害。面对他的狂躁攻势，修罗一时间也未能压制得住，只有见招拆招。

　　战况紧烈，短短的一会功夫两人已经拆上了几十招，一旁的阳越越看越急，气血攻心，又呕出一大口鲜血。

　　修罗虽然与应乘风交手，但一直注意着一旁的阳越，见他又咳血，胸中闷痛，稍稍失神，脚步一滞，应乘风的剑锋已直插向他的咽喉而来，修罗来不急回避，只好抬掌力挡，却没有想到应乘风此招乃是虚晃，当他抬手之际，应乘风手腕一转，剑锋改道戳向他此时虚空的肋下，眼看这一剑修罗如何也化解不掉，一直倒在地上的阳越突然飞身扑上，挡在修罗身前。

　　青锋笔直的没入阳越的胸膛，修罗应乘风双双惊呆。

　　“阳越！”

　　修罗大叫一声，搂住阳越的虚软的身体，立即运气护住他的心脉。

　　过了半响，慢慢回过神来的应乘风喃喃问阳越：

　　“为什么？”

　　阳越抬眼望着他，目光中盛着关怜和歉意。

　　应乘风垂下手臂，浑身颤抖又问：

　　“为什么他如此对你，你还要为他挡剑？”

　　阳越大口喘着粗气，忍着剧痛回答：

　　“是我欠他的。”

　　应乘风顷刻明白了过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阳越：

　　“难道他不知道，难道你没有告诉他、、、”

　　“乘风、、、”

　　阳越急切的开口想制止他，却又牵动了伤口。

　　修罗听到他们的对话，莫名一阵心悸，抬头逼问应乘风：

　　“到底什么我不知道？什么事他没有告诉我？说!”

　　应乘风看着修罗怀中支离破碎的阳越，心如撕扯般绞痛，深吸了口气，他沉声对修罗道：

　　“一年前在凤临湖畔刺你一剑的人是我！”

　　“什么？”

　　“皇上命我易容成阳越的样子去杀你，阳越根本不知情。”

　　修罗震惊的看向阳越，阳越也在回视着他，目光里满是无奈焦灼。修罗的心霎时间崩裂，仿佛又被刺穿了一次：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阳越怜爱的看着他，轻声道：

　　“他们是我的至亲好友，他们伤你，与我何异，这一切都是我甘愿的。”

　　修罗眼中泛起了雾气，他早该知道阳越是甘愿的，如果他不甘愿，什么样的毒药能控制了他，什么样的监牢能困得住他，那百转千回的心思，那聪颖灵敏的性子。

　　如今那个风神俊秀的阳越被他折磨的体无完肤，奄奄一息，却仍然说自己无怨无悔，修罗在这一刻被彻底征服了，他想起了师傅昊钥对他说的话：

　　‘爱情是这世上最烈的毒，却总是让人甘之如饴，执迷不悟！’

　　两人就这么相互凝视着，仿佛世间万物都消失了，眼中只剩下彼此。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别离。’原来到最后这相思蛊毒只有别离方可化解。但阳越如何都不愿再把遗憾留给修罗，挣扎抬头，气若游丝道：

　　“修罗，今生负你的，我来世一并偿还，我只愿你不要再活得辛苦、、、”

　　来不及说完，阳越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起来，随之呼吸也变得紧促，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涌出，不断的涌出。

　　“阳越！”

　　修罗大惊，慌乱的加重掌中气力，但输给阳越的真气仿佛推向虚无，毫无回应。阳越的身体渐渐变软，滑进修罗怀里。

　　“阳越！你不许死！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你敢死，我立刻下令屠城，我要菖仙关所有人给你陪葬！你敢死，我发誓要攻陷大渊，我要整个大渊王朝给你陪葬！”

　　然而阳越已经听不到修罗绝望的嘶吼，他慢慢合上眼睛，感觉自己坠落进一片无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