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兰陵》公子德川

37、第三十六章 往事成空泪始干

　　子落是个很清醒的人，兰陵曾经以为他喜欢柳四，这一点其实不是兰陵误会，子落也不能否认，但是现在如果别人问，你是不是喜欢兰陵？

　　他的答案也是肯定的。其实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卑鄙，不想给别人完全的爱，却想得到毫无保留的爱，但是他就是不受控制的被那种带着温暖气质的人吸引，也不择手段的想将这样的人绑在身边。

　　他从来不会信任别人，但是他想得到别人的信任，当年他尽心尽力的保护柳四，便是希望自己成为他世界中的唯一。而今对于兰陵，他还是那样的感觉，他心疼兰陵孤立无援，所以想将他绑在自己身边，却完全不想这到底是谁造成的。

　　可能这是所有帝王的特点，总是以为所有人都该围着自己打转，又或者只是因为子落过于自信。他从来不相信所谓做不到，只相信愿不愿意去做。

　　而兰陵就像是经过了一个很长的混乱暧昧的时期，终于被子落敲醒了。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现在的心情，他终于明白，原来他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他喜欢子落喜欢柳四，却没有办法再爱了。幼年时代，他将自己所有的爱与信任都给了莫白，可是人家不要，也不稀罕。少年时代，他把爱和激情都给了肖羽，可是人家只把他放在第二第三甚至第四位。

　　当他一直笑嘻嘻的游离于所有人之间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也一直以为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他可以照旧快乐的生活，然后期待着，有一个人在一个角落等待着他，然后陪他一起到天荒地老。

　　可现在子落，却硬生生的将一种羁绊强加在他的身上。他怕了，他怕这种羁绊，这让他窒息。他潜意识的想要逃避，这个时候，他发现他已经没有办法相信了。他甚至有点恨子落，这一番表演，为什么不在他认识肖羽前给他看。

　　子落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那就是有绝对的自信让兰陵爱上他。他一直觉得，兰陵本来就是那种立场不坚定的人，像只没戒心的小狗，给他点吃的他就屁颠屁颠跑过去了。但是子落唯独漏算了，现在的兰陵，到底还是长大了。

　　兰陵的确没心没肺，但是再没心没肺的人，还是会被伤害。兰陵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受伤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每个人都把他当做什么都不懂只会胡闹的孩子，给一个耳光，再抱过来哄两声。

　　他苦笑着，等着别人给他的判决，现在他却觉醒了。第一次，他想反抗，不想再这样下去。不想欺骗自己，这是所谓的命运，他想改变，他想要有人珍惜他。孤独仿佛是一刃利剑，突然插在他的心脏，拔出来生疼，不拔出来，便只能等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光。

　　他需要一个大夫，能帮他拔出剑，并抚平伤口的人。所以当子落出现，用了不恰当的方式，想要拔出兰陵心口的利刃时，不小心的刺痛了他。

　　很久以后，久到大家都想不起来当时的情状的时候，子落和兰陵都或多或少的想过，当时若不是那样妄想一下拔掉兰陵心中的剑，他们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局。可是那个时候，兰陵是出离愤怒的，他近乎冷酷的对着子落说道：“我不是女人，即使身体上有了关系，我也依旧是我，和你毫不相干。”

　　子落是震惊的，他很少见到兰陵那样决绝的样子。这个总是笑嘻嘻，什么都不在乎的孩子，第一次冷静的拒绝了，别人伸过来的手。

　　兰陵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了那样的话，若是前一刻，他不会那么做。若是后一刻，他也不会那么做。只是一个特定的时间，面对一个特定的人，他那么做了，他反抗了。他想，死便死了。

　　可是子落什么也没做，只淡淡笑着，说道：“我越矩了，七公子。”这句话说的平和无比，没有丝毫赌气的意味。兰陵猜不透，只得沉默。子落笑着叹气，摸摸兰陵的头发，起身离开了。

　　那天之后，所有人都带着一种揶揄的，暧昧的眼光看着兰陵，无论是街上，还是朝堂。子落的态度不变，他也什么都不说，只笑着面对那些各式各样的眼光。仿佛那一日带着必死决心的人不是他，他还是那个畏手畏脚，趋于中庸的敌国质子。

　　虽然这个时候，再没有人会带着轻视的眼光看他，因为楚国终于强大了起来，不再是依附着吴国的边境小国。现在的莫白已经完成了当年的梦想，现在的他，完全可以和子落抗衡，他有不输于子落的光芒。

　　只是这个时候，兰陵不确定，他是否就会安于现状。很显然，所有人也是这么想着，对兰陵的态度，也多了些戒备。越来越多的人，摆出忠臣的面孔，对着子落说，远小人，近贤臣。

　　兰陵不去朝堂了，虽然以前他也是带着看戏的心情坐在朝堂上听许多人说不同的话，现在也没什么改变。可是如今，却有人怀疑他居心不良，他毫无意味的一个笑，就会让别人以为，这是一种挑衅。

　　其实子落从他家离开的那天，肖羽来了。其实以前的时候，肖羽熟悉他家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会毫不在意的去卧室抓兰陵出来。可是现在，肖羽规规矩矩的等在大厅，等着他穿戴。待他来，站起身，和他寒暄。

　　十分的礼貌，十分的疏离。那时候，兰陵大约能猜到肖羽的来意，他看着肖羽的表情，冷静而肃穆，突然想念他以前那种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不知道肖羽会怎么对他，悄悄杀了他，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有些事情，孰轻孰重谁都知道。子落在他这里过了一夜，肖羽的消息灵通，那么自然还有其他消息灵通的人。

　　肖羽看了看兰陵，他白皙到透明的脸上还有一抹红晕，有种病态的感觉，他很憔悴。肖羽莫名的心疼，或许有些时候，即使没有了情感，没有了身体上的维系。心里上的习惯，却改不了。

　　肖羽忍不住凑近，伸手想摸摸兰陵的脸。兰陵有一瞬间的怔忡，旋即反应过来，他闪身避开，绽开笑容，温和而客气地说道：“秦大人清晨拜访，不知何事？请尽管直说。”一句话，间隙便那么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肖羽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沉默半晌。坐了下来，平静说道：“贵国前日来访，我国万分感激。按理说，我王与公子也算是好友，如今把酒深谈并不算什么。但毕竟王就是王，外宿公子家中，难免对公子和我王的清誉有损。”

　　兰陵闭上眼睛，心中一片空明。他不知道他和肖羽之间真的就变成了这样，在这之前，忆起肖羽，他都还是记得那个俊俏红衣男儿。如今看一身玄黑，表情肃穆的肖羽时，他才真的觉得，过去真的是过去了。

　　睁开眼，又是一个巧笑倩兮的兰陵，他看着肖羽，说道：“哦，你倒是真信我和子落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你现在在威胁我，要是为了什么目的，赶紧收手？”兰陵扇着扇子，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

　　肖羽一愣，心情有些复杂，他想了千百种表情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惟独没有想过，如今，兰陵还是能如此风轻云淡的说出这样的话。

　　他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其实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诉兰陵，你离子落远一些，或许还能活的比较久。子落是什么人他知道，兰陵是什么人，他却不清楚了。

　　当所有人都告诉肖羽说，兰陵接近他只是为了秦家的势力，如今接近子落，便是同样的目的，想要害他吴国走上破亡之路。他想对别人说，不是的，兰陵是重情的人，他是那种为了情可以不在乎尊严，不在乎面子，不在乎一切的人。

　　可是真的是这样么？肖羽宁可相信，兰陵就是大家所说的那种，忍辱负重，卖身求得信任，只为了国家而活的铮铮男儿。他也不希望，有一天，他必须要亲手杀了兰陵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你杀错了人。

　　这些事情，兰陵不是不懂。说他是个什么人，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此刻，他看着肖羽这样的矛盾表情，还是觉得被深深的伤害了。曾经的夜夜笙歌，曾经的把酒笑谈，如今看来，都是一场笑话。

　　肖羽迟疑的抬起头，问道：“兰陵，我要你一句真心话，当年，你对我是真心么？”这话问出，似乎连声线中都带着颤抖。兰陵释然了，原来多年的相伴，比不过一时而来的猜忌。他抿嘴一笑，颇有些倾城的味道。

　　“你说是真，便是真。你要是相信是假的好受点，那就相信是假的吧。”兰陵说着，看向肖羽，眼中无笑。

　　肖羽突然觉得自己从心到身都开始颤抖，兰陵看透了他，却没有戳穿他那些卑鄙的想法。但是他知道，他再也不配站在兰陵身边，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真的米有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