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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六 ...

  •   夏日的清晨宁静而清新,看天色似乎要下雨,天空显得有些灰暗,但并不阴沉。
      开阳枕在禺疆的肩膀上,低声道:“您今天不去上朝,大臣们恐怕会有意见吧?”
      禺疆翻过身子,把脸埋在她的颈间,低低唔了一声,道:“仅此一次,没什么要紧的。”觉察到怀里的人似乎要起来,霸道地把她圈在手臂里,道:“不准起来,再陪我睡一会。”
      开阳摇摇他的手臂,笑道:“我口渴了,下去喝口水。”
      禺疆这才放开她。
      承云一直守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走进来。开阳对她使个眼色,把手指伸到茶杯里蘸湿,在桌面上写下几行字。
      承云不敢出声,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开阳抹掉字迹,回到床上,没有再睡着。她躺在皇帝身边,睁着眼睛,一直对着帐顶想事情。
      “在看什么?”一个声音很温柔地问她。
      “看我们过去的好时光。”开阳支起身子,长发披散下来,洒在禺疆的脸上和胸前。
      禺疆笑道:“我们的将来,难道不是好日子吗?”
      开阳点点头,微笑道:“将来肯定是好日子。因为对我来说,只要你和白泽都平平安安的,那就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她明明在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禺疆却觉得她眼中有种难以言语的悲哀神气。他抱住开阳,在她唇上深深印下一个吻,没有挑逗,只有温情。亲吻过后,他低声道:“笨丫头,好日子不光要有我和我们的儿子,要是少了你,那算什么好日子?”
      开阳看着他,眼睛有一丝失神,过了一会,伏在他胸前,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有温热的水珠沿着禺疆的胸口轻轻往下流,他猜到她哭了。
      承云在门外轻声说:“皇上,娘娘,大皇子来请安,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了。”
      禺疆假装不知道她在哭,拍拍她的背,笑道:“听到没有,儿子来了,还不快起来?”
      开阳含糊不清地说:“我生他时差点把命都丢了,他等我一下,不是很应该的吗?”说着侧过脸,用手背在脸上抹了半天,这才转过头来。
      她脸上的泪痕干了,眼睛却还是肿肿的。禺疆心中好生怜惜,但是想到她既然不愿让他发现她哭过,便也忍住不去问她为什么要流泪。
      谁没有伤心事呢?有时候他看到下面官员呈上来的密报,发现他统治的这个看起来很强大的帝国实际上这样混乱,也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哭得出来,总比哭不出来好。真正绝望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这是他五岁那年,他的生母,端仁皇太后临死前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说的话。
      想到母亲,禺疆的眼睛也不由湿润了。
      他母亲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死的时候神态也很安详——除了那些跟她真正亲近的人,谁都看不出她生前受了什么样的苦。
      宫女们要把他带到皇后身边去,他不愿意,抱住床脚大声地嚎哭。
      最后还是被人带走了。
      后来他长大了,发现人生有许多不得不面对的艰难时刻,母亲的死只是其中之一。对于突然而至的灾难,或者你在它面前倒下,或者你把它打倒——强者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他一生最爱的两个女人,一个在二十年前就死去了,剩下的那一个——他看着开阳,内心很庆幸,他完全有能力保护她不受伤害。
      两人梳洗过后,来到大殿,意外看到了皇后。白泽坐在她的膝上,笑呵呵地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皇帝出来了,皇后连忙把白泽抱下来,放在地上,对皇帝行礼。禺疆抬抬手,道:“皇后免礼。”
      开阳上前道:“贤妃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搀住她的手臂,笑道:“我早上出来散步,看到大皇子独自在御花园玩耍,身边没有人跟着。我怕他不认得回来的路,就把他送回来了。”
      开阳大惊失色,问承云:“大皇子早上一个人跑出去了?”
      乳母吓得连忙叩首,称是自己一时疏忽,愿意领罪。
      禺疆怒道:“一屋子奴才,连个三岁的孩子都看不住,朕要你们有何用?”
      伺候白泽的人都跪在地上磕头。
      白泽从没看到父皇发怒,不禁有些害怕,朝承云看了一眼,见她眼中有鼓励之色,只道还在做游戏,便上前拉住皇帝的袖子,道:“父皇不要生气,也不要怪她们,儿子只是在跟她们玩躲猫猫。”
      禺疆皱眉道:“躲什么猫猫?”
      承云怕皇帝问多了,白泽露出破绽来,代他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躲猫猫就是捉迷藏。大皇子从小就爱跟娘娘玩这个游戏。今早大概没找到娘娘,自己却玩起性子来了,趁奴才们没有注意,偷偷溜出去了。”
      开阳命众人起来,笑道:“小孩子玩性大,这也是难免的,以后你们注意些就是了。”
      众人偷觑皇帝的脸色,战战兢兢地起来了。
      开阳把白泽拉到怀里,见他额头上都是汗,于是拿出帕子为他擦汗,又命他向皇后道谢。
      白泽记得承云叮嘱他,一定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很喜欢皇后,他不知道怎么表现,看见小几上的水晶瓶子里插着几朵芳香四溢的栀子花,便跑过去拿出一朵,塞在皇后手上。
      看到这小小的人儿向自己表示亲近,虽然知道是承云教他的,皇后的眼眶还是忍不住地红了。白泽抓住她的手轻轻摇晃,叫她不要哭。
      禺疆有几分诧异,对开阳道:“想不到这孩子与皇后竟然这样投缘。”
      白泽看到承云悄悄向他竖大拇指,知道是夸奖自己,心中十分高兴。
      开阳笑道:“皇上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的相貌和性格都跟我姐姐很是相似,白泽虽然没见过他姨娘,但是看到皇后娘娘,可能也会觉得亲近,所以两人才这样投缘吧。”
      皇后笑道:“听说你姐姐是位难得的美女,你这么说,倒是夸奖我了。”
      禺疆之所以厌恶皇后,完全因为她是卫王侄女的缘故。卫王死了以后,那种厌恶便转为漠然。此刻听到开阳说皇后有些像谢玉衡——他已经忘了谢玉衡是什么样子了,却也不自禁地生出一丝好感来。他朝皇后看了一眼,笑道:“这也算是你们有缘。”又道:“朕打算过几日去洛阳行宫,昨日太后说,要卢贵妃和李充媛陪朕前去。她们两个都没有经验,还是有劳皇后替朕安排妥当罢。”
      皇后连忙起身答应了。
      荣姑姑看到皇帝并没有因为冷宫的大火迁怒于皇后,暗暗高兴不已。她当然知道这都归功于开阳的安排,想到之前总是有事没事地为难她,第一次觉得有些愧疚。
      皇帝还有公事要处理,略坐了一会就走了。皇后与开阳去暖阁说话,还是只留下承云伺候。
      听说皇帝要开阳去劝项御寇纳妾,皇后先是大吃一惊,后来转念一想,如果皇帝真的知道了什么,今天也不会是这样的神色,便问开阳:“你打算怎么办?”
      开阳苦笑道:“我跟皇上说过,今天下午请项大人到满珍堂赏画,顺便跟他提纳妾的事。至于卢贵妃那边,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能让她闭嘴的法子。”
      皇后沉默片刻,道:“其实之前我们对付云若宪的那个办法就不错。这宫里人多嘴杂,保不定哪个小太监无意间就发现了卢贵妃和烈大人的事情。皇上一旦知道,立刻就会赐死卢贵妃。我是皇后,自然有法子让她来不及见到皇上就死掉。李充媛胆小怕事,没有卢贵妃给她撑腰,她什么话也不敢说。根本不用你我出面,事情就能解决掉。”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太后三年前被皇上削了势,几乎相当于软禁在大兴宫,昨天早上卢贵妃和李充媛怎么会突然去请安?还有,按道理说,大兴宫去了刺客,太后应该震惊、害怕才对。可是就我来看,她不仅一点事也没有,精神比原来还要好。娘娘想一想,这中间难道不是有什么缘故吗?”
      皇后听得惊疑不定,道:“太后早已无权无势……会不会是你想得太多了?”
      “好吧,太后这边算我想多了。那烈大人呢?当年皇上纳烈大人未过门的妻子为贵妃的事,早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如果他俩私通的事被告发,外面的议论该有多难听!而且烈大人的父亲、烈无畏将军是三朝元老,也是最支持皇上的大臣之一。烈家亲族众多,遍布朝廷三省六部。与后妃私通,是诛九族的大罪。要是皇上诛了烈家的九族,朝廷有多少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要被连坐?我们不能为了杀一个卢贵妃,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
      皇后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聪明,你自己都大难临头了,还记挂着这些干什么?”
      开阳微笑道:“一个人心里要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不是太可怜了吗?其实说了这么多,我最最放不下的,还是白泽。”她握住皇后的手,低声道:“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就请娘娘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好好待他,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皇后哽咽道:“你何必这么傻?只要除了卢贵妃,你自然就没事了。烈大人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我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开阳低声道:“我心里喜欢项大人,可也不是不喜欢皇上。我喜欢项大人,本以为只要我不说出去,天底下就没有人知道。谁知最后你们一个个都知道了。可见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心里想的,老天爷都看着呢。我原来恨皇上,认为他对不起我,现在回过头想想,我也不是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善恶到头终有报。就算我逃不过这一劫,也要死得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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