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姿花传》（修改版）》漪露心

53、五十三

　　第二天照例是休朝的日子，许安一大早就来到岱舆宫，把弹劾项御寇和烈毅的奏本交给一个相熟的司礼太监，并请他为自己通传。
　　那司礼太监悄声道：“许大人见谅，奏本奴才可以为您呈上去，可是这通传……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许安这才发觉岱舆宫的气氛有些奇怪，便把他拉到角落，问道：“可是皇上心情不好？”
　　那太监先不敢说，后来禁不住他催，方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昨天晚上，冷宫失火了，那边只有两口井，打水都来不及，所以……听说除了一个老宫女侥幸逃出来，其他人都被烧死了。要不是烈大人带着内廷的侍卫及时赶到，恐怕还会蔓延到西街这边，那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许安吓了一跳，连忙把弹劾的奏本收起来，道：“除了冷宫外，其他宫里没人受伤吧？”
　　“离冷宫最近的，就是贤妃娘娘的燕兰宫。要是那里出了事……”那太监抬起手，搁在脖子上，做了个咔嚓的姿势，道：“大人今天说不定就看不见奴才了。所以这宫里上上下下的奴才，都对烈大人感恩戴德得紧。”
　　许安此时已完全打消了弹劾烈毅的念头，为了答谢这太监，特意拿出一锭银子，塞进他袖子里，道：“多谢公公，这是本官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公公笑纳。”
　　那太监笑道：“许大人一直很照顾奴才，奴才只是尽本分而已，怎么好意思再接受大人的东西？”假意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
　　正在这时，后面忽然出现一阵很大的响动。
　　那太监听了一会，面色紧张地说：“皇上出来了，奴才要去迎驾，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人，来不及出去，您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吧。”左右看了一番，指了指西侧游廊的柱子，然后飞也似地走了。许安连忙躲到柱子后。不一会的工夫，就见一大群人簇拥着皇帝出来了。皇帝身边有一位穿灰紫色华衣的女子，因为有琉璃玉柱掌扇挡住了部分视线，看不清面容，只看到皇帝一直握着她的手，好像不胜爱恋的样子。
　　许安料想这便是贤妃，怕被人发现，不敢再看，紧紧贴在柱子后面。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个司礼太监才过来把他带了出去。
　　许安多嘴问了一句，得知皇帝是去大兴宫给太后请安。
　　昨晚禺疆怕冷宫的大火延及燕兰宫，立刻命人把她和白泽接到岱舆宫来。今天早上，大火完全扑灭，白泽被送到乳母身边，禺疆担心太后，料理妥当后，便又带着开阳去大兴宫看望她。
　　从岱舆宫到大兴宫，有一条专道。自从他十岁登基起，每天早上寅时刚过，就会有宫女和太监带他沿着这条路去大兴宫请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也没有间断过。
　　每当风雪交加或大雨倾盆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会产生一种近似愤怒的反抗情绪。
　　所以太后的势力被清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一大早去请安，即便要去，也是中午或者下午。
　　甚至他的后妃们，早上也不用去给太后请安。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意外。
　　他们到达大兴宫的时候，长舒和李充媛已经在那里陪太后说话了。
　　虽然前晚有刺客闯进了大兴宫，昨晚冷宫又发了大火，太后的精神却还不错。皇帝向太后请了安，在她身边坐下。长舒和李充媛跪下向皇帝行礼。开阳也按照尊卑顺序，对太后行了跪拜礼，又向长舒和李充媛问好。银姑姑命人搬来一张椅子，请开阳落座。开阳一向尊重她，因此告了声谢，方才坐下。
　　就在开阳要坐下的时候，银姑姑忽然扶住她，道：“娘娘小心，椅子上有灰尘，奴婢替您擦一擦。”说着用袖子在椅子上拂了一拂，笑道：“这下才干净了，娘娘请坐吧。”
　　她背对着众人，只有开阳能瞧见她担忧的表情。
　　开阳一怔，立即笑道：“多谢姑姑。”
　　银姑姑忙说“不敢”，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的眼睛在开阳脸上转了一道，侧头对皇帝说：“哀家刚才听卢贵妃说，昨晚冷宫失火了，烧死了不少人。”说着叹了口气，道：“皇后到底年纪轻，身边又没有特别能干的奴才，不能做到面面俱到。”
　　禺疆不喜欢皇后，但是更不喜欢太后重新统管后宫，因此只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李充媛道：“昨晚臣妾被大火惊醒，发现是冷宫方向，赶紧找了两个太监去帮忙救火。他们去的时候，烈大人已经带人赶到了，因为火势太大，最后只有一个老宫女被救了出来。”
　　长舒对开阳笑道：“那宫女叫芳琴，原来曾经伺候过姐姐，姐姐应该还记得她吧？”
　　开阳淡淡道：“贵妃进宫晚，身份又这样高贵，却记得冷宫一个老宫女的名字，莫非是见过她？”
　　长舒脸色一变，强笑道：“我怎么会见过冷宫的人？只是因为关心姐姐，问了别人才知道的。”
　　开阳笑道：“多谢贵妃的关心。昨夜我在皇上身边，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贵妃也太能干了，这离天亮才一个时辰，您就什么都知道了。”
　　谁都听得出来，开阳是在讽刺长舒。太后却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道：“哀家也觉得这孩子能干，又有分寸，是个可靠的人。本朝有规定，除皇后外，贵妃亦可关掌宫闱事务。既然皇后力有不逮，不能管理好后宫，我看不如就让卢贵妃从旁协助，一来是帮了皇后的忙，二来也是为皇帝分忧。”
　　她虽然失势了，但毕竟是太后，说的又是后宫的事，因此还是很有分量的。
　　开阳蓦地抬头看向皇帝。
　　禺疆成年累月应付着那帮难缠的大臣，斗智斗勇斗力都是家常便饭，早已练得精明无比，无需动眼，光用耳朵听，就把大殿上几个女人之间的暗涌弄得清清楚楚，笑道：“太后跟卢贵妃相处时间短，她就是个小孩儿脾气，要是叫她去帮皇后管理后宫，朕头痛的事情恐怕更多。宫里发了大火，总不是好兆头，朕打算依旧例到洛阳行宫暂避两个月。这件事就等朕回京后再说吧。”
　　听到皇帝的回答，太后和长舒的脸色自然是不消说了，蹊跷的是，连李充媛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太后朝开阳看了一眼，笑道：“皇帝打算何日启程去洛阳？”
　　“日子由钦天监选定，不过要是依朕的意思，当然是越早越好。”
　　“皇帝要去两个月，身边少不了人伺候。哀家年老体衰，经不起车马奔波，就让卢贵妃和李充媛跟你一起去。我看她们都是懂事的人，有她们跟在你身边，哀家也才放心。”
　　禺疆笑道：“朕本来打算把这件事交给皇后来办的，既然太后说了，就照太后的意思吧。”
　　长舒和李充媛的脸色这才好转过来。
　　开阳终于看明白，这两个人和太后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她们的目标，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是皇后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