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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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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斓在一天中午拨响我的手机。当时我正在瞿商家的餐桌前吃着自己做的饭。窗外雪花舞得很惨烈,白茫茫一片,天与地糊成一团。她的口气很冲,大意是,我是个狐狸精,抢走了她男朋友瞿商。我没有说话,直接把手机电池拔出,继续吃我的午饭。一菜一汤,菜是西芹炒百合,汤是番茄鸡蛋汤,清清淡淡。我希望我的生活也能如此,不去想遥远的家,不去想被病魔折磨的弟弟,不去想那注定枯萎的爱,只想平稳安定地活下去,在随便一个男人的宠爱下活下去。
什么都想,什么都管,的确需要很大勇气;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同样需要很大勇气。我缺乏走极端的勇气。就像“零”,一方面象征着空虚,象征是一无所有;一方面却象征完美,象征圆满无缺。而谁也达不到“零”的境界,人所能做的,无非是接近“零”,不断地接近“零”,无限接近“零”,却永远得不到“零”。
开学第一天,看见了李思。他剪短了头发,显得精神了不少。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并没有把我的“事”告诉凌零。我感激地看着他,有些窘迫地说,谢谢。他双手习惯性四插在口袋里,讪讪地笑了,脸上的线条俊朗得让我有立刻画下来的冲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眼前这个男生是我的男朋友。不过,下一秒就不是了。李思站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他的身后是校学生会招新场所,人声嘈杂,但我仍然听见他说“我们分手吧。”听得很清楚。我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说完“谢谢”,我如释重负地抬头,却撞上凌零的目光。
一个假期不见,她的出现让我感觉不真实。那天,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半长风衣,收腰的设计让她更显颀长。我惊喜地看着她眉飞色舞地向我打招呼,像欣赏一尊维纳斯雕塑。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脸部,使她的脸部表情生动而鲜活。当她转过身去,与李思交谈的时候,我的心里仍是一片暖意。李思似乎在躲凌零,没说几句,他便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与凌零说话,却碰上喻斓。她和我都假装不认识对方,她刻意找茬奚落我,我生怕她在凌零面前说什么,连忙向她赔不是。凌零却替我出头,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了她一顿。我高兴得有些惶惑,有些受宠若惊——凌零她在乎我,她可是为我而向别人挑衅。甜丝丝的感觉冲淡了对喻斓的厌恶。
事后,我送了一包烟作为感谢——520,我爱零——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烟的牌子,我明明知道她一直只抽CAPRI,可是,我却一意孤行地送她520。如果,她收下了,即使不抽,即使转身就扔了,我也会开心上好一阵子。不知她是否看出我的近乎狂热的“虔诚”,最后,她微微一笑,将烟塞进大衣口袋——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几丝洒脱,让我的心脏几欲崩裂。
520,我爱你。不光是名字动听。
这份爱注定枯萎,就像我送你的你永远不知是谁送的那九十九朵玫瑰,就像你手中的由我精心挑选的快要燃尽的烟。可是,只要你能偶然想起玫瑰也曾怒放过,香烟也曾燃烧过;只要你能偶然记得一点红色的鲜艳,一点灿烂的火光,那么,我就会无限地极端地歇斯底里地快乐。
弟弟的病让本来就异常拮据的家庭变得一贫如洗。弟弟整日整夜忍受着病痛折磨,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对,看都看不到……想到此,泪水就不听使唤地流下来。我依然住在瞿商的那套没什么人知道的房子里,他平时不回来,周末例外。自从在ZERO被李思发现后,我便再没去过ZERO。但我需要钱,只好像以前一样做好多份家教,不停地找兼职。我要还瞿商八千块,要还许抗五百快,要还小南四百块……
通常我是数着债务入睡,梦里有漫天飞舞的钞票,有弟弟活蹦乱跳的模样,有父母笑得合不拢嘴的幸福……一翻身,碰到了什么东西——警惕如猫的我立刻惊醒。瞿商的脸在我的瞳孔中放大。今天不是周末啊,他为何会在这儿?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的头发染了新颜色,亚麻色,只额前是一绺银白。
“你很缺钱么?”他在床边坐下,用一种悠然闲适的口吻说,“听说,你宁愿到外边打工,也不到ZERO,为什么?”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即使有,我也不想说。自弟弟生病至今,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只言片语,自己的事,靠自己解决,这点道理,我懂。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躺着。他冷哼一声,继续说:“还是,因为ZERO有人碍着你,你不好放开手脚干啊?”
“是。”我侧转身,背对着他,冷冷地说着这样简洁明了的答案。
“操,你他妈真就天生一副婊子相!”他的脾气突然上来,狂风暴雨般发飙。不过,我搞不懂的是,他早不发火晚不发火,偏偏这时候发火是什么意思。我起身,看着他因怒气而扭曲的脸。这个人果然是个人物,表面上看来是儒雅的商人,实际上他的眉宇间流淌的是霸道的戾气。
“对不起。”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出这样本该煽情的话。再怎么说我是他的情妇啊,惹恼了他对我没有什么好处。假如他把我一脚踢开,那么我就什么都没了,这买卖不划算……我还在拨响小算盘,他突然紧紧抱住我,像个孩子般地大吼大叫:“你丫给我老实在家呆着,你怕我养不起你吗!不许出去打工,听见没有!”
他这是在撒娇吗?我一愣,不知所措。
他的手机响了。大忙人就是大忙人。出门的时候,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说:“给你的。”等他走后,我打开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一块瑞士表。我有些想笑,艘什么年代了,谁还兴戴表啊,又笨又重;手机不是可以显示时间吗……可不知怎的,我明明要笑,眼泪却像瀑布一般飞泻而出。瞿商,你何必在一个玩玩就扔掉的情妇身上花这些心血。
从那以后,瞿商每个月都会给我钱。有时几百,有时几千。我把数额一一计在本子上,想着有朝一日还给他。看着日益庞大的数额,心口上涌上来的感觉依旧是那种——对生活绝望,却对自己充满信心。
欠小南的钱还了,欠小甘的也还了,还有许抗的没还。那天,许抗和我坐在学校的廊椅上,我还他钱。他一直推托,胖胖的脸上沁着汗,似乎很紧张。
“戴维,你在我们班男生眼里,可是完美女神哦!”他半眯着眼,很真诚地笑着。
“是吗,”我也笑了,“谢谢大家捧场哈。”
他便不再说话了,无声地咧嘴微笑。这时候,我的手机响起。居然是LEO?LEO告诉我凌零现在医院。我脚底心升起一股寒凉,整个脊梁都冷得发麻。